089(马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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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突然又转过脸,移开目光,冷声道:“走吧。”
他不想听答案了,反正不会是他喜欢听的答案。
封岌十分清楚若寒酥当真是一遇到事情就求到他面前来,她也不会在他心里扎根。那份牵绊会永远只停留在见色起意与责任。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在寒酥遇到苦难时,封岌还是希望她能第一时间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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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已经牵着马往前走了两步,才觉察出寒酥仍立在原地没动。他回头,见寒酥唇畔挂着一丝温和的浅笑。
她笑时不多,这个情景还能笑出来,着实让封岌说不清楚什么心情。
寒酥平静地开口:“功高盖主是将军最大的罪过。军中事您再如何集权,也是师出有名理所应当,旁人再如何不满也抓不到您的把柄。但京中事不同,尤其牵扯到宫妃。您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您留在京中的这段时日也是从不与文臣接触,从不插手京中事。”
封岌目光沉静地望着寒酥。她总是这样冷静又理智,这分明是她吸引封岌的地方。可是……
封岌叹了口气,盯着寒酥:“你就那么笃定自己不值得我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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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笑着:“一个人有了难处,去求人办事。所求之人是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而不一定是心上人。”
封岌皱眉。他觉得寒酥这话是歪理,偏偏又逻辑十分顺畅,完全无法反驳。
寒酥朝他走过去,立在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一个人欢喜时,想要与之分享的人,才是放在心里的人。”
“就像……”寒酥声音轻柔,“《自云集》大卖,虽然于将军是无关紧要的事,我还是想跑去告诉将军。”
封岌望着寒酥,整个人突然愣在那里。
天地万物仿佛在一瞬间阒然无声。流云不再漂泊,溪流不再漾淌,随风晃动的枝条也凝成静止的画面。唯有寒酥鬓间的一点碎发还在随风轻轻地飘啊飘,唯有寒酥噙着一汪春水的眼眸还潋滟着流动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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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真心话吗?还是假意哄骗他?
“你……”他望着寒酥的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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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没有开口,她抿唇含笑望着封岌,答案写在她的眼睛里。
封岌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空荡荡,没有行人,只有跟在稍远些的翠微。翠微见封岌回头,她识趣地侧转过身去。
马蹄声让翠微转回头,就见寒酥和封岌都已经坐在了马背上,扬长而去。
马很快,本来算温和的春风吹在脸上也有些疼。寒酥不得不闭上眼躲避。呼啸的风声在她耳畔向后逃,她眼前是封岌抱她上马时眼底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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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了那些话,让他很开心。他的开心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寒酥眼前,又传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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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没几日就要离京奔赴战场,纵他神勇无敌,战场总是凶险万分。她要他安心愉快地出征,没有顾虑没有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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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纵马疾驰,很长的一段路之后,他勒缰停马。马身突然被勒停,不由高抬了前蹄,坐在前面的寒酥整个人向后靠去,完全考进封岌的怀里。
虽说他胸前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后背这般结结实实撞在封岌的胸膛,寒酥还是吓了一跳,她急忙回头望向他,焦声:“撞到伤……”
一句话未说完,她唇舌已经被封岌吞入口中。
他的亲吻气势汹汹。
寒酥最初的惊讶之后,没有躲避,她抬着下巴尽量去承他微重的掠吻,与他唇舌相纠。酣畅缠吻。马背上的两个人早已换了坐姿,寒酥也不知何时被封岌握着腰转过身面朝着他。
刚刚畅快跑了一路的骏马还没有跑尽兴,长腿不安分地原地踩踢,马身轻晃,红豆轻磕着封岌的唇齿。他动作微顿,继而轻轻地啮。
寒酥将轻吻落在封岌的头顶。
“寒酥,你再等等我。”封岌握住寒酥的手。
“好。我等将军。”寒酥垂眸,她轻垂眸时有着不同往日的端庄柔美,可长长的眼睫同时遮去了她眸中的黯然与不舍。
寒酥仍是坚持不和封岌同时回赫延王府。她让封岌将她带回正路,立在路旁等了一会儿,等翠微寻到她,再和翠微一起回府。
今日赫延王府里到处张灯结彩,红绸铺地——今日是大娘子封清云出嫁的日子。
前阵子大郎娶妻的喜色还没褪去,再添一层嫁女的喜。
不过嫁女总不敌娶妻热闹。寒酥又因为身上有孝,并不能参加今日的喜宴。她踩着所经之路上洒下的彩纸回到朝枝阁。
回到朝枝阁,寒酥将封岌的身影从脑袋中挥去,紧接着屏退了下人,一个人坐在关了门窗的房间内静坐。她需要十分安静的环境,再反复思量自己的计划有没有纰漏。
近一个时辰之后,翠微在外面叩门禀话,祁山芙和祁朔过来了,人正在前厅。
寒酥立刻站起身,几乎是小跑着出去。
祁朔坐在椅子里,祁山芙蹲在寒笙的面前,正跟寒笙笑嘻嘻地说话。
“眼睛有没有好些呀我的小笙笙?”祁山芙捏捏寒笙的小脸蛋。
寒笙摇摇头,不过她很快又笑着说:“最近经常觉得眼睛疼,从初哥哥说有了痛觉就是在好转!”
“那可太好啦!”祁山芙笑着说,“我可太盼着你早些能看见了。那样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人见过我的美貌!”
寒笙咯咯地笑着。
寒酥立在门口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再瞧祁山芙眉眼间的笑容,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些,庆幸今日上午的事情没有给祁山芙带来太多的苦恼。与此同时,她心里仍旧不是滋味儿。
“寒姐姐!”祁山芙站起来。
寒酥微笑着迈进门槛,摸摸妹妹的头,柔声道:“笙笙先自己的房间做功课,姐姐要和你山芙姐姐单独说说话,好不好?”
“嗯!”寒笙乖乖地点头。她将自己的小手递给兜兰,走之前朝着祁山芙的方向说:“山芙姐姐走之前要再去看我哦,我有东西给你看!”
“好!”祁山芙笑着答应。
下人们也都退下后,寒酥脸色微沉,她握住祁山芙的手,眉心紧蹙。
祁山芙先开口:“我听阿娘说寒姐姐哭了?”
她抿唇忍不住笑:“可惜我睡着,没见寒姐姐哭鼻子的丢人样子哦!”
她反握住寒酥的手,笑着说:“寒姐姐不要自责,这件事情和你又没有关系。就算你没把地点定在吟艺楼,在旁的地方也可能出意外呀。而且我总是喜欢乱跑,爹爹和娘亲先前就劝过我长大了不能总乱跑,是我自己不听话的。而且还要谢姐姐机灵把我救走呢!”
她醒过来之后从祁夫人口中听了事情来龙去脉,便急匆匆赶过来劝慰寒酥不要自责。
她一哭,梨花带雨惹人疼。
与此同时,寒酥正在房中做针线活。
丽娘睡得正香,冷不丁被踹下床,她跪在汪文康脚边,委委屈屈地哭诉:“是您让奴家上来的,怎么又如此凶奴家……”
而汪文康此时正在大发雷霆。上午,他闯进房间和床榻上的美人快活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女人不是祁山芙,而是他认识的一个妓人——丽娘。他经常关顾丽娘,甚至昨天晚上正是丽娘陪了他一晚。
皇贵妃沉吟了片刻,下令召汪文康进宫。
一个宫婢从外面进来,皇贵妃瞥向她,问:“查得如何?”
“那你还想要她吗?”皇贵妃问。
——“既然是注定保不住的孩子,为何不用他做些事情?”
“回娘娘的话,寒氏女所言非假,她确实与汪大人有过节。”宫婢将查到的寒酥与汪文康之间的过节一五一十地禀给皇贵妃。
汪文康令人把那个伙计喊上来,伙计琢磨了半天,说是一个脸生的女人。这地方人来人往本来就乱,他还以为那个女人是汪文康身边的人。
皇贵妃将手放在腹部,指尖忍不住发颤。“圣上可召见你了?”皇贵妃阴声问。
“梦松,你找哥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皇贵妃道:“寒酥你可知道?”
若计划顺利,后续或许要用得上祁山芙。可若真走到那一步再告诉他们也不迟。现在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阻止她涉险。
“我知道了……”祁山芙声音闷闷的。她已经被哥哥说过很多遍了,虽然哥哥说的对,可是重复太多遍,难免听着惹人烦。
汪文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猜测皇贵妃如此问的缘由。难道是责怪他在外太过嚣张了?
宫中。
皇贵妃望着桌上的糕点皱着眉。上午寒酥对她说的话,时不时回响在她耳畔。
汪文康摇头:“我对毁了容的残次品可没兴趣。”
她的第一胎被人害死了。虽然她没有证据,没有查出来是谁突然在她经过的路上扔了一只猫。可是她始终坚信那个人是皇后。
属下立刻说:“说是就这两日就能到!三天内,三天内准到!”
汪文康再把上午派去盯梢的人喊过来,先踹一脚,再询问。事情这么一理,汪文康不难想到是寒酥在其中做手脚。
皇贵妃轻笑。她只会觉得寒酥愚蠢,居然向她献好,难道是把她当成好人?更何况,寒酥既然猜到她想做什么,她更不能留寒酥性命。
事情进行到一半,又是个千娇百媚的老相好,汪文康将错就错,甚至抱着丽娘睡了一觉。
……对她那个瞎眼妹妹倒是有点兴趣。但是这话他不能跟皇贵妃说。
祁朔本想让寒酥劝一劝祁山芙最近避一避不要出门。可是他看了寒酥一眼,话到口边说不出来,最后只自己对妹妹说:“最近不要轻易出门。”
丽娘吓得抖肩膀:“店里的伙计……”
·
汪文康愣住。
寒酥轻抚着祁山芙的手背,声音清低却坚定:“在家里躲几日,过几日就没事了。”
祁山芙没听出什么来,祁朔却听出一丝不对劲。他皱眉看向寒酥,终于还是主动与她说话:“你要做什么?”
沅娘有些于心不忍,道:“牵连你了。”
再看一眼跪在一旁的丽娘,不耐烦地将人赶了出去。
沅娘让侍女盯着,得知丽娘回了房,她立刻赶过去,焦急询问:“如何?他可迁怒你了?”
“这有什么?我和他睡过百八十回了。人不怎么地,床上伺候人还挺舒服的。”丽娘站也没个站相,没骨头似地半歪着身子理自己的头发,“咱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倒是那些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能不被拖进臭水沟也是好事儿一桩。”
她还是稍微学乖了一点,不敢再一个人乱跑,知道拉着哥哥陪着她了。
祁山芙茫然地看向寒酥。
许久之前答应给封岌做一件事情,可她实在不擅长女工,事情又忙,拖来拖去,直到现在封岌都快要领兵出征了,她还没有将给封岌做的衣裳做完。
“我是问你谁叫你上来的!”汪文康哐哐拍了两下床榻。
待睡醒,他也醒了酒,将睡在身边的丽娘踹到地上去,冷声问:“谁让你上来的?”
汪文康胸腔里的那股火气这才稍微淡去了些,他咬牙道:“叛国贼之女的罪名砸下来,我看赫延王怎么保你!”
汪文康很快笑起来,奉承地说:“妹妹放心,为兄一定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
他选择如实说:“原先在家乡的时候很喜欢她,想纳进府里。可她不愿意,跑京城来了。”
“嗯。”祁山芙点头应。
皇贵妃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去。
汪文康在外十分嚣张跋扈,可见了妹妹又是另一种卑躬屈膝谄媚相。毕竟家里的荣华富贵可都是托了妹妹的福气。
丽娘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抱胸靠着门边,说:“那傻子,很好糊弄的。”
“回娘娘的话,都按照娘娘的吩咐回的话,说这一胎胎象很稳,一切都好。”
因为第一次怀孕滑胎的经历,她伤了身,后来的两胎也都没保住。这一胎又……
中午的时候,她又请了信任的太医过来诊脉。太医十分确定地告诉她这一胎保不住,也就这一两日就会滑胎。
寒酥笑笑,道:“没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上榻歇下,而是略迟疑后,偷偷藏身于夜色,往衔山阁去。
汪府一个家丁急匆匆赶过来寻汪文康,得知皇贵妃召见,汪文康也顾不得别的,立刻进宫去。
待丽娘出去了,汪文康怒气腾腾地质问手下:“人怎么还没到京城?”
“寒酥,又是寒酥!”汪文康气得咬牙切齿。
另一个宫婢说:“这寒氏女果真是被逼急了,居然求到娘娘这里来了。”
是寒酥的教唆让她想利用这一胎做些什么吗?当然不是。在知道这一胎可能保不住的时候,她就想利用这一胎做些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先让太医将消息瞒着。
夜深时,她仍旧坐在灯下,就着不甚明朗的光线给封岌做衣裳,想在他走前做好。
寒酥抬头,这才反应过来时间如水悄流,居然已经这么久了。
翠微从外面进来催:“这都子时过半了,这灯光不如日光,您坐那好久了,再不歇歇是要伤眼睛的。”
她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
“那最好不过。”皇贵妃瞥了他一眼,“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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