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你们都先退下
如此若无旁人的调情,顿时让林文渊红了脸。
对这个古贵妃的厌恶,不觉又深了一层。
但他随即便想到,苏锦逸曾说过,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心去琢磨。
所以尽管和江夏皇有些赌气,他还是故作不解的嘀咕了声,「就算是再好的药,喝了八年都治不好,也该换大夫了。」
哥哥和姐姐要做什么,他大致也能猜得到。
他会成为他们的帮手,而不是拖累。
闻言,古贵妃犀利的目光顿时如刀子般射了过来,但不过只是一瞬,便换做了惊讶,「这位小公子是谁,怎么如此没大没小的?」
郑恩连忙回道,「回贵妃娘娘,这是三殿下,旁边的是公主殿下。」
他悄悄看了眼江夏皇的方向,又别有意味的补充,「两位殿下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学习宫里的规矩,望贵妃娘娘多多担待。」
他这话说的妙,既回了古贵妃的话,又替林文渊解释了,似乎是两头讨好。
但林倾暖却听了出来,他是顺着古贵妃的意思,默认了渊儿的不懂规矩。
她唇角沉冷的勾了勾,刚要出言,却见夏皇眸中暗色划过,不耐的再次向古贵妃伸手,「药给朕,你出去,这次,朕自己服。」
他说的飞快,似乎在极力压抑忍耐着什么。
「皇上怎能拿自己的龙体开玩笑?」
古贵妃重新将药递回到宫女手上,不赞同的劝道,「这药是臣妾家祖传的秘方,只能用臣妾说的方法用药,臣妾之前和皇上说过多次的。」
闻言,林倾暖心思百转,这药难道不是口服?
见古贵妃竟又将药拿走了,江夏皇神情顿时一急,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摆手,「你们都出——」
「父皇,既然贵妃娘娘的药对您的头疾有效,那您还是赶快服下吧,否则,时间一长,药都凉了。」
林倾暖忽然善解人意的开口,截住了他将要出口的话。
第一次唤他父皇,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但为了查明一切,她只得将这份尴尬压在了心底。
见林倾暖竟然帮着她说话,古贵妃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嫣然一笑,「还是公主识大体。」
这个丫头在大楚的一切,遥儿早已查明,原以为是个棘手的存在,如今看来,她还是嫩了点。
也是,初来乍到的,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贵妃娘娘谬赞。」
林倾暖凤眸含了两分笑意,蓦地抬步,径直走到古贵妃身后的宫女面前,娇憨的伸出了双手,「这位姐姐,既是父皇用的药,便由本公主端着吧,就不劳你了。」
语气温柔,又含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宫女猝然抬头,便撞入了那双清凉如水的凤眸里。
眸底,是层层结起的冰霜。
这些年跟着古贵妃,她作威作福惯了,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却忽然有些心里发毛。
「不必了公主,还是我来吧!」
她飞快的拒绝道。
贵妃娘娘的药,她怎么敢让别人拿着。
林倾暖浅淡的笑了笑。
「姐姐,我自小在宫外长大,并不懂宫里的规矩,但戏文里说,像姐姐这样的宫女,在主子面前,可是要自称奴婢的。」
她目光天真的看向她,语气懵懂,「难道,戏文是浑说的?」
宫女一愣,神情顿时惊慌起来,连忙低头,不敢同她对视,「奴婢——奴婢不敢。」
古贵妃沉了沉眸子,「公主殿下,本宫的人,自有本宫管教,就不劳你插手了。」
她微微侧身,笑意宛然,「倒是公主,既然累了,还是先回自己的寝宫歇息吧,侍候皇上用药的事,就用不着你了。」
离得近了,她方发现。
这个丫头年纪不大,怎么个头倒同她一般高了?
而且周身的气势,似乎也不输给她。
果然,是她小瞧了她。
「贵妃娘娘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林倾暖微微一笑,「自古孝义为先,我只是想在父皇膝下多尽一份孝心,贵妃娘娘仁善,不会怪我不懂规矩吧?」
说着,她直接望向江夏皇,不再理会古贵妃,轻柔的语气中含了几分忐忑,「父皇,儿臣喂您吃药,可以吗?」
这一看,她方发现,他的面色似乎更白了,透明的犹如一张薄纸,甚至连皮肤下的脉络青筋都清晰可见。
被她清凌的视线一瞧,江夏皇混沌的脑海里有了片刻的清醒。
他方才,方才似乎听到她在唤父皇。
是真的么?
见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迷茫的眼神中浮起几分激动,她又一次轻声追问,「父皇,可以么?」
江夏皇一愣,继而心头涌起狂喜。
阿暖真的唤他父皇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重重嗯了一声。
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会同意。
「贵妃娘娘,父皇同意了呢。」
林倾暖无害的同古贵妃笑了笑,一派天真。
言罢,她悠悠看向宫女,隐隐施压,「给我吧!」
现在的江夏皇和她初见之时判若两人,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一定和那碗药有关。
宫女神色紧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依旧没有要给出药的意思。
「本宫之前不是说了么,这药不能直接口服,公主的身份,怕是不大适合服侍皇上用药吧?」
古贵妃目光不屑。
懂些医术又怎样,她会乖乖让她接近接近皇上吗?
林倾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绝艳的小脸上立刻写满惊讶,「这药既不是以口服下,那为何又要盛在碗里,还配了汤匙呢?」
她微微一笑,目色清亮,炯然有神,「寻常给药,无非就是洗身药摩、含咽点络、坐浴烟熏、坐药渍脚、外掺搐鼻、灌耳灰埋,以及着舌下法和蜜煎导法这几种。
若是头疾,常为口服配以针灸,或者局部药摩,不知贵妃娘娘为父皇配的药,是哪种给药方式?」
前世在小诺口中,她的确得以知道了更多的用药法,比如什么静脉皮下肌肉注射,但她觉得,古贵妃应是不会知道这些。
毕竟,小诺是另一个地方的人,而她们那里的法子,在这个地方,并无人会用。
她就是要逼着古贵妃,看她还有什么招数可以使出来。
亦或者说,江夏皇可以包容她到什么地步。
这样她以后行事起来,才能做到心里有数。
古贵妃眼中心虚一闪而过。
盛在碗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但这个理由怎么能说出来?
她对救人的医术,其实只知皮毛,并不怎么精通。
所以林倾暖说的这些用药法,她很多几乎都没听说过,更遑论会用。
「公主年纪小,自不知这特殊的药,更有特殊的法子,等你及笄了,就会明白,有一些东西,是不足向外人道之的。」
她故意说的旖旎至极,惹人遐思,只希望,林倾暖不要就这个问题再深究下去。
「贵妃娘娘是否忘了,你为父皇治的,是头疾。」
林倾暖淡笑,「这头疾,还需用特殊的法子么?」
说完,她余光瞥了江夏皇一眼,见他苍白的额头已隐隐渗出薄汗,显然是难受至极。
她狠了狠心,装作没瞧见,漠然的移开了眼神。
不弄清一切,他的病永远不会好。
这个药若不是什么好药,就算一时缓解了头痛,也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古贵妃神情僵了一瞬,忽而冷笑,「耽搁这许久,药已经凉了,还是先拿下去换一碗吧!」
宽大的长袖随着她的动作重重落下,「皇上的头疾既然没那么严重,那臣妾改日再来。」
说完,她连行礼都免了,果真带着宫女就要走。
江夏皇见状,顿时慌了,下意识拉住她的衣袖,语气带了几分恳求,「别走——」
见古贵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的意思,他不耐的挥挥手,「你们都先退下,其他的事,待朕用过药再说。」
「父皇——」
苏锦逸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江夏皇语气严厉的打断,「退下,否则,严惩不贷。」
闻言,古贵妃慢悠悠转身,先是得意的看了眼林倾暖,然后才妩媚一笑,「是,皇上。」
林倾暖撇了撇唇,目光霎时凉了下来。
是她高估了他们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一声父皇,依旧换不来他的片刻清醒。
若是旁人,她今日绑也能将对方绑走,不让他用药。
可现在,这人是江夏高高在上的皇上,除了依诏退下,她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苏锦逸有谋略,有智慧,有手腕,却依旧不能拿古贵妃怎么样。Z.br>
因为那个人,从来都不听他的忠言逆耳,不给他任何解救他的机会。
一个人若心甘情愿被另一个人控制,旁人又能怎样?
苏锦逸神情不变,仿佛早已习以为常,恭敬应道,「是,父皇。」
略略停顿了下,他话峰一转,「只是阿暖和阿渊刚刚回来,如今还不知住哪一宫那一殿。」
听到这里,郑恩刚要解释,皇上早就安排好了,是宫中风水最好的宫殿,还专门新赐了名字,承毓宫和暖福宫。
但苏锦逸并未给他插言的机会,接着道,「不如儿臣等先退出殿外,待父皇用过药,再入殿拜见。」
他自是知道父皇早就叮嘱过郑恩。
但这么做,他另有用意。
江夏皇此刻哪有心情听他说什么,只想赶快打发他们出去,毫不犹豫的回道,「准!」
见状,古贵妃心中冷笑。
还想见皇上,真是做梦。
林倾暖知道今日想要查明一切是不能了。
这个古贵妃,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余光瞥见端药的宫女就站在她侧后方,她唇角微勾。
后退的脚步忽然向右一偏,一个「不小心」,便撞了上去。
托盘上的药碗随之倾向一边,在宫女的尖叫声中,江夏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脱口而出,「不要——」
林倾暖眼疾手快的扶住药碗,没什么诚意的道了声,「不好意思,没看着路。」
宫女惊魂未定的瞪着手中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药碗,半天回不了神。
这药要是真的洒了,那皇上和娘娘岂不是要将她碎尸万段?
林倾暖淡然的行了个礼,在江夏皇紧张的神色和古贵妃阴沉的目光中,悠哉哉跟着苏锦逸退出了大殿。
一出去,她立即用帕子拭去了袖口沾染的药滴,不露痕迹的放于鼻端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