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儿子很单纯的
结婚后,我的婆婆大人很少来看我们。:文瑄说她上印度旅行去了,过些日子才会回来。我想,她大概是正式把她的儿子扔给我了,本来她儿子有个感冒有个风吹草动什么的,她还必须过来看望一下,尽一下做妈妈的责任,现在倒好,我顶替她成了她儿子的妈,她自然是可以放心地到处去旅行去happy了。
福楼拜说过,婚姻一旦脱去它那件美丽的温情脉脉的外衣,那么裸露出的,就是单调乏味的本质。据说婚后一年是纸婚,半年不知道是什么婚,但是我想它肯定比一张纸更薄更脆弱,更是不堪一击。
因为白天还要上班,上学,做功课,我不能和专职的家庭主妇一样照顾家务,新婚的新鲜和兴奋劲儿过了之后,我对作饭洗衣服烫衣服打扫之类活儿已经全然失去了热情,只能偶然为之,不能天天那么勤恳地劳作了。
这段时间文瑄请他妈妈的保姆过来帮忙料理,倒是省却了我不少工作。幸好,他不是一个执着地向我要“温暖”的男人,假如他认定这些活儿只有自己的老婆亲自来干才够“温暖”的话,那我肯定是要死在琐碎的事情之上了。每当这时候我觉得他还是可爱的,因为他还知道体贴女人;可有时候我看他却是非常的不顺眼,没有任何具体原因,就因为我们天天朝夕相处,金风玉露相逢的次数太多了,便不再有什么“胜却人间无数”的美事,而更多的是像两个铃铛一样,碰在一起就发出铛铛的金属碰撞之声。
那些天我忽然感觉他对我很漠视,晚上他在家也只顾玩游戏,连交谈都很少。因为心情憋闷,我对着他指责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快我们就开始大眼瞪小眼的过日子了?除了在床上你还对我有点兴趣之外,我简直都不知道在你心里我还存在不存在!”
“存在。”他像回声似的回答了我两个字,然后依然埋头管自己在电脑前战斗。
“你多大了?啊?这么无聊?亏你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怎么也那么浅薄,玩上了瘾是吧?”
“是吧。”他慢吞吞心不在焉地回复我,依然和一堵回音壁一样。
本来是不怎么生气上火的,看见他这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你的!你什么态度!”
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婚姻就是让男女两只刺猬,拔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刺,然后才能柔软地拥抱在一起。而现在,我是一只浑身长刺的刺猬,一根刺都没少,而且还根根竖立。
文瑄不理我的碴。每次和他吵架他都保持着平静如水的态度。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他从来都不还嘴不反驳,那么,我发泄完了也就算了,以我的性格,很快就会雨过天晴。
缺点就是他越是不理睬我,在当时就越激怒我,我的言辞和神情就会越激烈一些。本来这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但是那天,我忽然一回头,看见我那婆婆大人不声不响地已然站在客厅外,倚着门,似乎已经静静地听我骂了好久了。
“燕妮。”我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马上收声,心想糟糕,怎么会把泼妇相暴露在她面前。
她慢慢进了里间,坐到沙发上,然后拿出打火机点上一枝烟,半晌,蓦地在缭绕的烟雾里对着我问:“我生的儿子,是让你随便骂的吗?”
她的音调听上去很生硬,当然更多的是不满。
“咳。”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文瑄忽然插话道:“我说妈,她不是真心骂我,只不过女人在结婚前大都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结婚后呢,又统统会对婚姻,对男人很幻灭,你就让她发泄几句好了。你自己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听文瑄这么说,她忽然把烟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扔,说:“你真没出息!我以前也真的没看错你,三岁看老啊,我早就知道了,你是欠一个泼辣女人来管着你!很好,”她转过脸对着我说:“你比我有本事,以前我说他几句他还会还嘴,在你面前他居然连一声都不敢吭,我服你了。”她叫着我的名字说:“你们俩之间的事我是不应该来插嘴的,我刚才听见你对他那样他还维护着你,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感情上的**,由得你们去自得其乐吧。”
说着,她把一串钥匙往桌上一拍:“这是这里的钥匙,我儿子都结婚了,假如我还留着这钥匙,你一定会觉得我有点变态有窥私欲吧,拿去!”
我听了有点讪然。不过看她的神情倒是很豪爽,居然没有任何妇人气,我对她也突然变的有点服气起来。
文瑄的电话忽地响了。他跑到阳台上去听电话时,我给她泡了杯普洱,她没喝,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说:“我儿子是个很单纯的人。”
“燕妮,我真的没觉得文瑄有什么不好,只是,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不过是在发泄一下罢了……”我结结巴巴地向她解释。
她看我面带惭色,脸色不由和缓了一点:“道歉也不用对着我。而是对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他的初恋,那个女孩子和他在一起三年,最后竟然和一个唱摇滚的跑了,他一直伤感了很久,很长时间都没恢复过来。知道吗,他很重感情,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单纯,重情义,从来都不会伤人,只会被别人伤。”
“恩。”我应道。这一点,和他的外表,还有他的年龄,倒是不怎么相符。
“老婆是他自己找的,结婚也是他自己要结的,我是他妈,可我也是外人,是第三方。言尽于此吧。”说着她站起身来对文瑄说:“我走了。”
“我送你。”文瑄匆匆地正要去拿车钥匙,被他老妈一摆手:“我有人送。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靠儿子。”
文瑄听他妈妈说她有人送,就不再坚持了。那人可能是他老妈的男朋友,他硬插进去做什么呢。
晚上睡觉前我特意过去抱了他一下,贴着他的脸说:“对不起,让你在你妈妈面前丢脸了。”
“你也说了那是我妈,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让她知道我怕老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我脾气不好。”我向他道歉。
“你对我失望了吧?或者,对婚姻失望了?”
“没有。”我回答。说实话,我好象也真的没有什么太大太强烈的失望,因为在结婚前我就没奉上什么强大的金光闪闪的希望,即使,就算有那种金色的希望的话,也是乌云边上镶嵌的一道金边,我知道,那只是附赠,而不是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