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何时可撷?
我把嫣然的事告诉了三三。她瞪大眼睛叫道:“哟,敌人杀来了!”
有那么夸张?虽然心情很不好,但我还没看的她那么严重。
“你还别说,像她这样连自杀都敢的女人,还真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小视的。你想,她连自己的命都豁的出去,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我承认,别看她年纪小,她的心计可一点都不差,我是甘拜下风。只看她玉手纤纤,轻轻地把那只蓝色的铁盒子稍微打开一条缝隙,我的自信就在瞬间被她打落了一大半。
以前心中纵有千军万马,如今只是不敌她的素手宛转。她很懂得攻心为上。
“别放弃。再怎么样她也是过去,而你才是现在,时间是一直往前走的,对于男人来说,新欢永远最美。”三三如此安慰我道。
那是别的男人。我家那个小男人好象并不如此。
“他很重情义,不懂得拒绝别人,宁愿被人伤也不肯伤人。以前我觉得这些都是他的优点,可现在我发觉那统统都是缺点,”我很迷惑地对三三说:“怎么回事,这大概就是马克思说的那样,一个优点里往往包含着一个缺点?”
“你少把马克思搬出来了,”三三不屑地说:“很简单,他不是怕那女人再次自杀,再次伤害她自己吗?这就是症结所在,”说到这里,她犀利地看我一眼:“这也是你的症结所在。男人啊,只要一看到有个女人要为他要死要活的,他也不管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那女人,他就立刻尾大不掉,觉得自己马上就抖起来了,威风起来有价值起来了,是英雄,是上帝,是女人的救世主了,那种感觉真不要太好哦!那个叫什么嫣然的,就给了他这样的感觉,他以为她离了他就不行呢。其实去你妈的,她真要死真要为情自杀怎么到现在还活着还在诈尸啊?你真要她死说不定她还舍不得死呢,她就是拿这个来要挟人罢了。”
“为什么那个唱摇滚的不受她要挟?”
“一般唱摇滚的大都不属于正常人类,那男人大概粘上毛比猴还精,不吃那一套,你老公这样的就很吃这一套。”
他确实很吃这一套。被三三一提醒,我倒忽然间恍然大悟。
“不过这嫣然豁的出去倒是真的,勇敢的,你就不行,”三三惋惜地看着我“你连指甲断了一只都要心疼半天,更不要说自己给自己割腕了。而且这些都是你所谓的妾妇之道,你是不屑为之的。”
那我该怎么办,坐以待毙?
“我都已经给你指出症结所在了啊,”三三像个老中医一样给我开方子:“是你的男人,你干吗要眼看着他像条鱼一样被别的猫叼走?拿出点本事来,以后那女人再来拎不清,你就打破他心里的那种英雄感,上帝感,你告诉他,没有他她也可以过的很好,而且保管一根头发都不会少的,自杀?做傻事?真好笑,他以为那女人是张国荣啊,那么贞烈,说跳楼就跳楼?我再说的残忍点,她要死早死了,也不会到现在还活着出来秀他们俩过去的情书了!”
我很认同三三心如琉璃,剔透异常。可是,她让我小心看着文瑄这条鱼不要被别的猫叼走,她却没想到,假如他这条鱼是自己愿意跟着那头猫游泳走的呢?
而供他游泳的“水”,就是他们的过去,还有他心里非常重视的情义。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第二天晚上他就想如此“游”走了。因为10点多嫣然打电话给他,说是酒店浴室的水龙头坏了,让他过去一下。
“我不相信那家酒店的维修工人都死绝了,需要你过去,你能做什么?”我没好气地对他说。
文瑄说:“当然有维修工,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半夜让那些工人进来修理,她有点害怕而已。”
纵然她是个天仙,是每个男人看到她都想亲近的类型,可是“那可是4星酒店,人家是有规矩的,维修工人再是怎么饥渴也不可能强暴和非礼客人吧。”
“她只不过是要一点安全感,”文瑄解释道:“你知道吗,她现在有点神经质,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我过去下就回来,或者,你和我一起过去?”
“我不会和你一起过去。我也不会让你过去。”我很坦白地对他说。自从嫣然自以为自己很天衣无缝地让我看了他们的情书之后,我就觉得她的一切都是有目的和有部署的,她害怕什么?怕那些维修工人?心里没安全感?那未免太可笑太不真实了。她只不过是想试验与证实一下自己现在的魅力,试验与证实下她在她前任心目中的地位与分量,看看他会不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
而男人有时候不是愚蠢,看不到这点,而是他们被三三所形容的那种英雄感,上帝感所蒙蔽了眼睛,他们真以为女人离开他们就不行了。
聪敏如文瑄,也是不能幸免。我真的很是心慌意冷。
“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以为我会去做那些委琐不堪的事?嫣然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以为我过去看她,她就会来引诱我上床?”
他这话说出来,我的心更是冷的无言。很彻底的,我与他在心灵的沟通与契合上,南辕北辙。
“我从来都非常相信,你现在不会和她上床,她也不会那么苯,在这个时候和你上床。你也真的很令我失望,因为你以为我就像这世上的普通女人一样,只顾独占和禁锢着自己丈夫的身体。好了,我不想和你再多说些什么,你请便。爱干吗干吗去。”
说完,我就进了书房。半晌听到他在客厅打电话,告诉嫣然他有点事不能过去了。然后,他把手机一扔,啪的一声,扔在桌面上,那声音里赌气的意味很浓重。
我不知道他这条“鱼”对那只“猫”怀有怎样的情感?现在,我真的已经不是很明白了。或许,他愿意被她“吃”,愿意被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是他们的两相情愿?我替他操什么心,感情的事,就是那么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那么,我是什么?我是个什么角色?我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明明如月,何时可撷?忧从中来,不可断绝。今天沈桥刚给我们讲过这首诗。他大概没想到深夜里我一个人在心里默默背诵,心底却是如此地感觉贴切,贴切到无奈,贴切到茫然。就像是一幅冰凉的真丝被单迎头裹了上来一样,铺天盖地沁凉入骨的茫然。
“有时候念到这句诗,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流泪。”沈桥上课的时候这么说。我没注意他说的时候眼风有没有扫过我。
但是我现在念到这一句的时候,我也情不自禁地流泪。“明明如月,何时可撷?”本来以为“就在这里了”,捉住了,可是,原来一切竟然都不是。永远的过尽千帆皆不是,永远的落日斜晖,流水悠悠。
我进了浴室,把水笼头开到最大,在哗哗哗聒噪宏大的水声里,痛哭。
我真不愧是他的学生。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眼泪肯定没有我那么多那么汹涌。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把我的身体轻轻扳了过去“你在哭?”
文瑄的眸子里反射出我睫毛上的水光,像融融氤氲的雨雾,他诧异地问:“你竟然,竟然躲起来哭?你心疼死我了!”他抱紧我,眼泪也流了下来:“你怎么会这样?我真的那么伤了你的心?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向你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