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周嘉雨走后,我的情绪始终夹杂在焦虑与不安当中,起初的每一天我会给她打电话发信息,询问她父亲的情况然后给予他一些毫无用处的安慰,周嘉雨告诉我,她现在只想要安安静静的陪在父亲身边,不希望有任何的打搅,我识趣的选择消失,只是偶尔在QQ上和她聊几句,但她时常告诉我,父亲的情况不太好。
2009年1月25日,除夕夜,饭后我在外散步的时候接到了周嘉雨的电话,她在另一头哭得声嘶力竭,好像是躲在医院的安全通道或者其他类似空旷的地方,声音因此被放得很大。
“崇恩,我没有爸爸了。”
天空中绽放的烟花“嘭”的一声巨响,我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秒。周嘉雨的哭声接二连三越来越大,像汹涌的海啸一浪高过一浪。
“节...节哀。”我的声带不自觉地颤抖。
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吼叫,咒骂,被丧父之痛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什么佛什么祈福,啊...什么上香什么祷告,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骗子,魔鬼,啊...我这么虔诚,你们是瞎了还是聋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
我被吓得寒毛直竖,犹如一颗被深深凿进墙里的铁钉,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嘉雨,你别这样,求你了,你爸爸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我们都找不到他的地方。”我眼眶里噙满的泪终于潸然而下,我天真的希望这样庸俗的谎言能够缓解她的痛苦,哪怕只是一秒。
“不,他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再也不会了。”周嘉雨因为长时间的嚎哭干呕了几声。
“姐,你别在这里吼了,一会儿所有人都被你招来了。”我在电话里听到了乐琦的声音。
“喂,崇恩吗?”
“嗯”我应了一声。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先挂了。”乐琦的出现暂时平复了我可怕的念想,在那之前,我一直害怕周嘉雨会因为扛不住父亲离世的事实而选择轻生,至少现在,她会好好看着周嘉雨。
我放下了手机发现四周到处张灯结彩,孩子们笑着跳着在黑暗里挥舞手中的烟花棒,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面天堂,一面地狱。我低头端详起屏保上的周嘉雨,她稚嫩的笑让我的思绪回到曾经恍如隔世,浓烈的愧疚感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反复刺进我的胸膛,在这一场灭顶之灾里,我始终扮演着隔岸观火的角色,除了无能为力,我找不到任何托词。
大年初一,我在QQ群里道了句新年快乐,周嘉雨没有回复,她的QQ头像依然是黑色的,为了让她有足够的冷静期自我调节,我一直从乐琦那里了解她的近况,乐琦告诉我,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断水断粮,乐琦没辙只能送饭进去强迫她生硬地塞两口,斟满的水杯摆在床头两三天也没见她动过,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有一部分掉在了地上,窗户和窗帘从来没有打开过,屋子里阴沉沉的一片。
乐琦的叙述让我胆寒,在我看来,周嘉雨是彻底把自己囚禁了,我苦苦央求乐琦,希望她能安排我和周嘉雨见上一面,令我意外的是她竟然当机立断一口应下,她说只要我能来,剩下的交给她。
年初六早上7点多,张启悦从松江而来与我在长途汽车客运总站碰头,他眯着眼骂骂咧咧:
“困死我了,4点半就叫哥们儿爬起来,你肯定是疯了。”
张启悦是我在前一天用花言巧语骗来的,毕竟是去往外地,路上有个伴也是好的,况且他还能见到自己的小嫦娥,我料到他会同意。按照和乐琦的约定,我们要在下午一点赶到启东市汇龙镇上一间叫做小麦穗的咖啡屋,她会以散心的借口带周嘉雨出门。
我本打算坐的是周嘉雨那天早上离开时7:45的大巴,可在购票时票却已经售空了,如果坐下一班车肯定要晚不少时间。我感觉到老天爷似乎是在愚弄我,沮丧地吐了一口唾沫。
“TM的,怎么办!”
张启悦无奈地耸耸肩:
“没办法,只能打车了。”
“打车?”我惊呼。
“是啊,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如果坐下一班车到了那里太晚我们都回不来了,你忘了我们明天一早还得去实习公司报道呢。”张启悦说。
我掏出瘪瘪的钱包翻了翻:
“可是我...我没带那么多钱。”
“哎,放心吧,医药两年多来你对我高低不错,我得报恩啊。”他笑了笑。
“要不我们先坐下一班车吧,跟乐琦商量推迟一下时间,如果回来的时候没大巴了我们再打车也不迟。”我依然在犹豫。
“别商量了,走吧,你这磨磨叽叽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张启悦说罢便拽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