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战火暂息
岁月飞逝,五年时光悄无声息从人们指缝间溜走,却无一人可以将其握住。
在这五年里,村子中的几名年迈老人相继逝去,永远的离开了人间,这让很多人都悲痛不已。同样在这五年,村中也增添了新的生命,让很多人欣喜不已。
就在前几日,外出的林原回到村子后,第一次驴不停蹄的跑到村长家中,把中原狼烟熄灭的好消息告知了村长,村长立刻挨家挨户把这个消息通知了村民,村民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人欣喜雀跃,有人痛哭流涕。
那些在战乱中失去亲人的村民,那些因为战火而与亲人离散的村民,那些饱受狼烟之苦的村民……不管出于各种何种原因,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都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杨震虎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向着沐阳山上跑去。
这个出生在乱世的少年,从出生就一直呆在村子里,那时候人们刚刚迁居于此,山林中虎狼猛兽众多,村民经常受到侵扰,而他就是在村子成立的第一年出生,于是他的父亲便给他取名为震虎。
沐阳山山顶有一对父子正在练剑,少年宋牧手中握着一柄寻常木剑,身躯旋转腾挪,木剑生风,不断有破空之声传出,以至于身在山腰处的杨震虎都能够听到。
鬓角已有白发的宋庆初则是双手放置在脑后,躺在一边的草地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时而侧脸眯眼看一看正在练剑的宋牧,嘴角上扬。
早在两年前父子二人就从家中练剑改为沐阳山顶,用宋庆初的话说就是“山上风景好。”
杨震虎跑到山顶时已是大汗淋漓,他弯下腰喘着粗气,宋庆初撇过脑袋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脑袋,他觉得这家伙又是来找宋牧的,这两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和宋牧坐在山的另一边,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总会说上很久,有时也会让宋牧教他一些基础剑术动作。
自从宋牧来到这里练剑,这座山明显已经安全了许多,身在山上的村民只能听到长剑破空之声,很难再听到猛兽的咆哮声了,所以如今的村中,除了一些行动迟缓的老人和嗓音稚嫩的幼童外,人人皆可独自上山。
出乎宋庆初的意料,这次的杨震虎既不是来找宋牧吹嘘,也不是来找宋牧学剑,而是带着中原太平的消息前来相告。
杨震虎气喘吁吁,可却是满脸兴奋之色,他语气激动地说道:“小牧,宋叔,中原……中原太平了。”
是啊,中原太平了,将近二十载的战乱平息了,百姓不用再东躲XZ了,流离失所的人们可以回家了。
可依照林掌柜所说,如今的中原并没有统一,而是呈南北之势各自为政,只是暂时达成了停战约定,大汉帝国依旧分裂,这样的太平又能持续多久呢?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无人知道,可这短暂的太平便足以让大汉百姓庆幸了,因为他们可以回到家乡,可以寻找在战乱中离散的亲人,可以过一段不再每日担惊受怕的悠闲时光,那些年迈的老人也许还可以安度晚年,落叶归根。
既然中原太平,平安村的一些心有牵挂的村民就没有必要再躲在这里,从太平消息传回村子,至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村子里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四五户人家。
今日的宋家父子没有上山练剑,宋牧独自一人来到村口牌坊下,望着离村的道路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温和嗓音在耳畔响起,“怎么样?爹说的对吧,村人很快就会离去的,
你还跟爹打赌不会。”
宋庆初不知何时来到了宋牧身边,开口说话时把手放在宋牧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宋牧没有转头,依旧望着离村的道路,开口问道:“爹,他们都走了,我们去哪?”
宋庆初答道:“我们回家。”
“回家?”
在宋牧的记忆中没有家乡的样貌,他始终觉得心安之处便是家乡,可令他心安的却从来不是某个地方,而是一个人,而这个人便是站在他身旁的父亲,宋庆初。
宋牧侧过脑袋,望着他的父亲,笑容灿烂,“好。”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村里又陆续离开了几乎人家。
落日余晖中,宋牧提着木剑和宋庆初一起走下了沐阳山,临近山脚处,父子二人看到一辆马车驶入村子,驾车的车夫是一名妇人,是许南和许北两兄弟的娘亲。
清晨时分,这名相貌平平的妇人坐上了林掌柜的破旧驴车,同林掌柜一起离开了村子,现在她却独自一人驾驶着马车回村,显而易见,她要带着两个儿子离开平安村。
战乱之时,她的丈夫被官兵强行抓去充军,这名怀有身孕的妇人自那日起,便成为了一个无依无靠的苦命人,如果不是遇到了林原,不是村长的收留,那么她很难在乱世之中生存下来,那日村长离世,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格外坚强的妇人独自在家泪眼模糊,她跪拜在仙人塑像前,不停磕头,为已经离世的老人祈祷,为李家祈祷,为在战场上厮杀的丈夫祈祷。
年轻时候的她虽然也称不上美貌动人,可却是有着玲珑身段,加上她善良贤惠的性子,追求之人也有不少。
后来成了亲,她嫁给了一个市井底层出身的平民,不过也算是门当户对,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甚至就连逢年过节都很难尝到荤腥,可她从来没有过任何抱怨,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知道她的丈夫很爱她,以至于从不让她下田间劳作,每当她想要到田间帮忙的时候,都会被她丈夫委婉拒绝,并告诉她,“女人相夫教子就好,田间这种出力活计还是交给男人来做……”她的丈夫更是曾不止一次的告诉她,“能娶到她,是他几辈子积攒下的福气。”
可随着她丈夫被抓去战场,家庭的重担突然间全部压在这个柔弱妇人的肩上,“担子”很重,非常重,起初差点压的她喘不过气,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扛了下来,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求过任何人。
今日她要带着两个儿子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几年的村子。
在她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然选择嫁给了他,那么这一生都是他的人。
所以她要去寻找自己的丈夫,不管他是死是活,她都要去寻找,活着当然最好,可万一不幸死在了战场,她也一定要知道死在哪里,也好为丈夫立一块碑,每逢清明也能有人前去祭拜,不至于做一个孤魂野鬼。
宋牧轻轻叹了口气,宋庆初立刻打趣道:“呦,年纪轻轻就有烦恼了?”
宋牧测过脑袋问道:“爹,我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徐婶婶,还有许南和许北呀。”
宋庆初笑道:“当然能了,你没读过书吗?书上不是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天下再大,也能再相遇的。”
宋牧“哦”了一声,转过头望向村子,没有再开口说话。
宋庆初收起笑容,眯眼望向西方落日,若有所思。
他也希望像书上说的一样,‘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也想再见见那位如今的老人,那位曾在他年少时救他性命,教他剑术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