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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刘五爷也嬉皮笑脸的发出并不算莫名的感叹。
感叹完,嘚瑟的刘五爷见李寻忆并没搭理他,也没感到无趣,他来回扒拉着油箱盖问李寻忆:“你说,车没油了该怎么办?”
李寻忆:“废话,当然是加油。”。
“那你说加油要不要给钱?”刘五爷话里有话。
李寻忆了然一笑,无奈道:“我有没有钱你心里没数吗?确实如你说,我的钱在你给我办了假身份证后真的不能用了,我在拉面馆尝试过刷脸支付来着,没用,不然你以为拉面馆老板说不要我就真不给了?好歹咱也算有身份的人。”
刘五爷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身份信息是假的,但,身份证是真的。”刘五爷在“但”字后的内容全都加了重音以便纠正李寻忆的错误,同时他笃定道:“有了我给你的身份证,你现在就是李寻忆,凭空出现的李寻忆怎么可能动用属于你本来身份的钱……”
李寻忆皱眉,打断刘五爷道:“我怎么没明白你话的意思?”
“不明白就对了,你要什么都明白就不会来我这儿了。”刘五爷有些得意。
李寻忆一脸不屑,“我的意思是,你说,有没有可能你没表达明白?”这话说的多少有些直接了。
刘五爷微微一笑,不屑道:“是你理解不明白。”
见李寻忆没接话,刘五爷接着道“我没打你银行卡里钱的主意,我的意思是,你没留点过河钱?”
“过河钱?”李寻忆显然对这个词不懂。
“备用金。”
“没有。”
“还是年轻啊,只见识过生活的璀璨,没经历过生活的摧残,你看我,身上永远留着过河钱。”刘五爷说着脱掉鞋子,又从鞋垫下抠出了之前包浆的那枚硬币。“看。”他说。
李寻忆揶揄道:“哇塞,这么大一笔钱,要怎么花啊?”
刘五爷满含深意的微微一笑,却不搭话,只见他双手合十,扣住硬币,赌圣一样来回的搓着。没多大一会儿,只听“叮”的一声,刘五爷的手中传出了硬币撞击发出的声音。“你再看。”他说。
“卧槽,你怎么做到的?一下就把资产翻了一倍。”李寻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枚硬币都不知道怎么花了,现在一下就变成了了两枚,难度翻倍啊。”
刘五爷长舒一口气,抬手擦掉头上的汗,不满的道:“你懂个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等我再发功两次就硬币多多、财源滚滚了。”
李寻忆本来对此说法不屑一顾,但他突然想起刘五爷曾经用手指剪断过绳子,而且断口整齐,比用剪刀剪断的还要光滑,他琢磨着,刘五爷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异术。但仔细一想,中华文明传承到如今唯一被证明有实用价值的术只有一个,那就是骗术——这方面,刘五爷应该是深有研究。就眼前这种小把戏,肯定不是什么异术,最多就是戏法,也就是现在人所说的魔术。“魔术变挺好,再来一个呗。”
“呸,魔术那是障眼法,小儿科,我这可是实打实的道法。”刘五爷一本正经,表情严肃。在这个问题上,他显然不想开玩笑。
李寻忆看着刘五爷的表情,越发肯定他在扯淡。“道法了嘿,牛*了嘿。牛*你直接三生万物啊!”
刘五爷盘弄着两枚硬币,居然罕见的老脸一红,要知道就他这张脸,就算拿着AK对着持续的定点输出,最终因为枪管儿过热导致AK炸膛,
他的脸皮都不会有任何损伤。“我就练成了一生二……”他有些难为情的说。
李寻忆:“那有个屁用?我是说,你有两枚硬币有个屁用?”
“用处大了。”见李寻忆没在“道术”上跟自己纠缠,刘五爷马上自在多了。“虽然我不能用我的道术直接三生万物,但是这个充满奇迹的世界却可以。这两块钱弄不好就是五百万。”
李寻忆琢磨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配合刘五爷一下,看看他到底要干嘛,所以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然后再次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说道:“怎么可能?”
刘五爷:“人生没有边界,一切皆有可能。”
李寻忆:“Justdoit.”
“看见那个彩票站了吗?”刘五爷指着远处的彩票站说道:“二块钱就能投注,中了就是500万。”
“这就是你所谓的奇迹?”
“不,这是我的梦想?”
“梦想就值两块?”
“你以为梦想价值几何?”
“我要是你,我会用这两块钱干点有意义的事儿,而不是投资所谓的梦想,哪怕是打赏给女主播呢……”
两人的对话进行的很快,都是想到啥说啥,但李寻忆说了这话后,刘五爷陷入了沉思。沉思过后他觉得李寻忆说的对,于是刘五爷就地坐下,脱下鞋子,把那枚包浆儿硬币重新塞回了鞋垫下面,至于另一枚硬币他生生变出来,不,生出来的硬币,他塞到了另一只鞋垫下面。
做好这一切,刘五爷望着停滞不前的杂牌车开始发愁。“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加上油?我刚答应女儿去找她。”
李寻忆事不关己的问:“你让我想办法?”
“不然呢?你让我一个老家伙想?我能想的都想了。”刘五爷不明原因的咆哮了起来。
面对刘五爷的咆哮,李寻忆压根都没搭理。
“想想办法。”刘五爷投来求助的目光。
李寻忆看着他的可怜样,终于给了回复,他强调了自己是个失忆的少年之后对着刘五爷强调:“这可是你的地盘,有什么事儿应该你都能摆平。”
刘五爷义正言辞:“你警匪片看多了吧?你当我是黑社会呢?还我的地盘。这是国家的地盘!”
李寻忆表现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人啊,还是要靠自己,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呸,你个小垃圾,你真以为我会指望你?我是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可惜你不中用,你没抓住。”
说了不痛不痒的话,刘五爷开始思考。有些人思考的时候喜欢静静的发呆,有些人思考的时候喜欢缓缓的溜达,刘五爷则两样占全了。他坐在地上手托下巴,模仿沉思者。思考了良久,他想到了一个正常人都能想到的方法——找人借钱。可是,以他刘五爷的为人和信誉,实在找不到什么人借钱啊。刘五爷叹了一口气,开始绕着车转圈,他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共转了两圈之后,终于还是掏出了手机,快速的浏览着通讯录。通讯录里的名字此刻在他眼中都成了欠条,是的,他跟每一个人都借过钱。直到通讯录马上到底的时候,他看到了标注为“钟初红(富婆)”的名字,要不要找她借点呢?他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亲爱的,我想你了,你想我吗?”电话接通之后,刘五爷开口说出的轻佻的情话不知为何竟带着一丝谦卑的味道。
“想你个大头鬼……你是想我的钱了吧?要钱没问题,今晚快乐球……皮鞭……”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略带魅惑的声音。话当然不是在这里断了,而是刘五爷走远的同时调低了通话音量。
李寻忆虽然听不到刘五爷电话里在说什么,但从刘五爷的表情和神态上,李寻忆看出了他刻意装出来的谨慎和算计。李寻忆想,算计我都能从表情和神态上看出来,我他妈的真是个天才。
过了一会儿,刘五爷打完电话走了回来,从他平静的如同无事发生的表情来看,可以猜出通话结果并不理想。按照刘五爷的尿性,如果得到了他满意的答复,他必定会嘚瑟起来,像电视剧里傻子一样的手舞足蹈倒不至于,但最起码会笑的嘴裂到后脑勺。他是一个喜很形于色的人。其实这样挺好,世界也确实是这样,分享快乐会更快乐,分享痛苦会更痛苦。有好事儿就应该笑,有坏事儿就悄悄的藏在心理,谁也不让谁知道。
刘五爷又开始绕着车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共转了三圈之后,他又掏出手机,快速的浏览着通讯录,在看到“关智琳(富婆)”的名字之后,他又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亲爱的,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吗?”电话接通之后,刘五爷说的还是同样的话,只是这次不再轻佻中带着谦卑,而是平静中带着热切。看来,刘五爷并不是普通的只玩一个套路的渣男,他是高级的只玩一个套路的渣男。
“少他妈跟我来这套!废物刘。我都知道了,我告诉你,你主要有两个问题:第一,没有第一个想到我,而是想到了红;第二,在红那吃瘪了之后想到了我……别解释,我不想听……还有,漫语、佳欣、惠敏她们的电话你也不要打了,我们已经在微信群里互相通知了。给你个忠告,被包养就要有被包养的觉悟。”这个叫智琳的女人说话又快声音又大,刘五爷走远并调低通话音量的方法还没等实施,已经被李寻忆听到了全部。
李寻忆以为刘五爷会像个正常人一样,对自己笑笑以化解尴尬,但刘五爷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的表情依然如同无事发生一般的平静。
刘五爷又开始绕着车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共转了四圈之后,刘五爷又端起手机,快速的浏览着通讯录,在看到“小强(张小花)”之后他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刘老六,他又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小强吗?”刘五爷热切的询问。
电话那头道:“我是小强,你是哪位?”
“我是刘老五啊……什么,没印象……对对对,作家张小花在作品里永远占有一席之地的经典人物——刘老六,那是我哥哥……为什么我排第五却是弟弟?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什么,你正在忙,那我简单点说,我想找你借点钱……”
“你们这个老刘家怎么总出这种货?”对方说完这句话,直接挂了电话。
可能找人借钱这事儿并不像被人包养这事儿让刘五爷觉得丢脸,也可能是他觉得反正被包养的事儿都被李寻忆知道了也就不用再背着他打电话了,所以这次他并没走远,也没调低通话音量。
被挂了电话后刘五爷又开始绕着车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共转了……你猜是几圈?五圈?不,一共转了两圈之后,他又端起了手机,快速的浏览着通讯录,在看到“邹星星(小学生)”的名字之后,他想都没想,迅速拨通了电话。
在响铃阶段,刘五爷窃喜道:“好在今天是周末。”
“喂,五伯伯。”手机那头传来了稍带稚嫩的声音。
“星星啊,还记得五伯伯跟你说过的丐帮神器打狗棒吗?你当时跟伯伯说希望自己也拥有一根打狗棒,那你就可以打你家的那条不听你话的宠物狗了。呸呸呸,对对对,不是宠物狗,是傻狗。伯伯跟你说,经过伯伯千辛万苦的寻找终于帮你找到了,还顺便帮你把打狗棒法也偷来了一本,你想不想要啊?”
“多少钱?”看来孩子早就了解了刘五爷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当然,也只是片面的了解。其实,刘五爷有利都不起早。
刘五爷就差大喊一声“孩子你真上道儿”,但兴奋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他在仔细算计了这个名叫邹星星的孩子在没经过自己这段时间的欺骗零花钱能有多少后试探的说:“50。”
“没有那么多。”
“按照我的计算,你应该不止50的存款,怎么会没有呢?”
“因为我买了游戏皮肤。”
刘五爷暗恨游戏公司毁了多少孩子的童年,让他们失去了多少野外疯玩的快乐,最主要的是连被长辈欺骗的委屈和无助他们也一同剥夺了。
“那你还有多少?”刘五爷又一次试探着问。
“20。但是我妈妈跟我说不让我花钱跟你买东西,她说你是个老骗子。”
“那伯伯问你,你觉得花20块钱就能欺负那条不听话的傻狗值不值?”刘五爷并没有争辩自己不是骗子,而是直接让孩子在诉求上做选择。这说明他如果干销售会是个不错的销售。
“值。但是不听妈妈的话,妈妈就不给我玩手机了。”
“没关系,只要你想要,伯伯就送给你,不用你花钱。但是,你看,伯伯这么辛苦的帮你寻找打狗棒却连一口水都没喝,你给伯伯20块钱买几瓶水好不好?”刘五爷活用销售惯用招——改换名目。虽然作为非职业销售他在操作上并不成熟,都不用成年人,孩子稍微大一点一眼就能看穿,但对付此时的邹星星小朋友却足够了。毕竟,孩子既不复杂,又很善良。
“好。”孩子有点兴高采烈。这说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除了智商或经验的问题,善念和贪念在其中也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那你先把钱转过来,伯伯尽快把宝贝和秘籍给你送到你家里好不好。”
“好。”
挂了电话,刘五爷将李寻忆那种鄙视的眼神视若无物,满脸得意的从后备箱里拿起那根他说有预感会有用的竹竿耍了起来。
“嗯……”胡乱耍了一气后,刘五爷满意的点头道:“应该能唬住那孩子。”
刘五爷先是笑着把竹竿随便扔进了后备箱,而后想了想又弯下腰把竹竿珍而重之放好。放好之后,刚直起身,手机突然来了一条短信。这个年代还在使用短信这个功能的除了筛选客户的诈骗犯,也就是电信公司了。短信声一起,刘五爷就大概知道内容了,算着日子,也该来了。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移动的扣费信息。
“嘿嘿,孩子们,这个万恶的社会向你们伸出了肮脏的手。”刘五爷翻着通讯录的同时,摇头晃脑。“原本我只想弄个油钱,现在必须还要弄点话费钱了。”
在接下来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刘五爷给十多个孩子打了电话,说的内容五花八门,但归根到底都是骗钱。而这些孩子也不负刘五爷的期望,零零整整一共施舍给刘五爷将近300块钱。
刘五爷每一次看着支付软件上余额的增加一点,脸上的嘴就裂开一分,直到他手机里存有号码的小朋友都被他骗了之后,他的嘴真的裂到了后脑勺。
“用这钱你没有愧疚感吗?内心没有丝毫的压力吗?”李寻忆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愧疚感吗?有过,后来习惯了也就没有了。如果把自己死死的框定在道德法律之内那当然有压力,可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刘五爷嬉皮笑脸。
“我去打油,你留在这里看车。”
李寻忆鄙夷道:“就你这垃圾车也怕人偷?”
“就是怕人当垃圾捡走才让你留在这里看车。”刘五爷说完拍拍屁股迈着昂扬的大步走了。他是真的拍了拍屁股,不是修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