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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刘五爷骑着一辆共享单车回来了。只见他右手把着车把,左手拿着一根儿雪糕,边骑边舔。车筐里装满各种吃食,什么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火腿肠、水果、香烟、八宝粥……应有尽有,唯独不见汽油。

李寻忆看着满载而归的刘五爷都惊呆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去买汽油不是准备秋游吧?”

刘五爷单脚撑着单车,舔了一口流到手上的奶油,然后用拉面馆老板的话来说就是从腚沟里掏出了一瓶矿泉水扔给了李寻忆,而后说道:“不用怀疑,你没有记错。”

李寻忆接过矿泉水发现颜色不对,打开盖子闻了一下,是汽油特有的刺鼻味道。

“这点儿油加进去跑的路程比一个屁崩的远点有限……”李寻忆感慨。

“比屁崩的远点就够用了,过了这个坡前面就是加油站。”刘五爷嗍啰着雪糕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也完全不必只打这么点油吧?小孩儿撒泡尿都比这多。”

“多打油不用钱吗?”刘五爷先不乐意了。

“你买这么多吃食的钱能买不少油了。”

“我辛辛苦苦赚的钱,怎么花是我的权力。”

李寻忆无奈,也是懒得跟他争辩,基本上这句话就是耍无赖。多数时候当有人说出“这是我的权力”的时候,多数时候就是在耍无赖。

李寻忆打开油箱盖“咕咚”“咕咚”“咕咚”“咕咚”给杂牌车加油。至于为什么要连用四个“咕咚”,那是因为“咕咚”了四下之后矿泉水里的油就加完了。如果你不信咕咚四次就能把一瓶矿泉水倒光,那么只能说,你是对的。

几分钟后,李寻忆开着车来到了加油站,对着服务员随口就说了一声:“92加满。”

摆弄着手机的刘五爷听到这话立马鬼叫起来,“啥家庭啊?敢加满。”随即他冲着加油的服务员高喊:“200,加200就够了。”那声音气壮山河,聋子都要怪他说话声音太大。

可加油的服务员根本没搭理刘五爷,微笑着轻声问李寻忆:“加满是吗?”

李寻忆点点头。

“小样儿,还挺记仇。”刘五爷低声嘟囔。

得到了明确的指示,加油的服务员熟练的刷卡加油。

刘五爷眼见如此都快急疯了,他知道他身上的钱根本不够给车加满油,尤其是瞟了一眼价格之后,他感觉他的血压往上跳的速度比计价表跳的可快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原本从车窗钻出去要费半天劲的刘五爷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下了车,然后风驰电掣的跑到油灌前,以万夫不当匹夫之勇之姿拔出了油枪,同时嘴里叫着:“不用加满,不用加满。”

可能是太紧张也可能是他根本不会用油枪,只见92#汽油滋滋的从油枪里流出,全都洒在了地上,而计价器上的数字啪啪的跳着。刘五爷一脸心疼之色,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只好又把油枪塞回了油箱,同时他嘴里高叫着:“停停停。”那声音更加高亢,聋子听见都要捂耳朵,因为振聋发聩。

不远处给其他车辆加油的另一个服务员看到了他的怪异举动,动作迅速的跑了过来,关了油枪问刘五爷:“怎么了?”

刘五爷理所当然的说:“老子没钱加那么多。”

也不知服务员是不是故意,他笑着又打开油枪同时说道:“也不差这一两块钱。”

刘五爷这次会关油枪了,他立马关了油枪说:“差差差,

锱铢必较、分毫必争。”

服务员笑着道:“二百七十九块八,凑个整吧。”

刘五爷一口烂牙都要咬碎了,强迫自己说了一声“好”之后迈着死刑犯走向刑场的步伐走进了收银的小店。

原本打算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李寻忆失望了,也不知刘五爷是如何做到,明明没那么多钱,但他还是交了费。

“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是不是故意的?”离得加油站远了,刘五爷开始质问李寻忆。

“你说什么我没明白。”李寻忆矢口否认,但随即可能是憋不住了,他又笑着说:“这不明摆着的嘛?!”

李寻忆以为刘五爷至少要骂自己两句,谁知道刘五爷好像忘了这回事儿一样,开始抱怨其他。“国家发展新能源是对的……”

李寻忆不敢搭茬,他不知道刘五爷抽的是那股风。不过,李寻忆还是比较好奇,虽说刘五爷这个穷*对高价总是充满抱怨,但在必须花的钱上好像从来没这么不忿。

“你平常不加油吗?油价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李寻忆好奇的问道。。

刘五爷没好气的答:“我一直都在加黑油。”

李寻忆不解的问:“黑油?”

“来路不明或者来路不正的合规油。比如给公司开车的司机在加油站用油卡加了油后,找个收油的修车店之类的地方,把刚加满的油抽出来卖掉一部分,以换取现金。我加的就是这种油。”

李寻忆好奇的问:“这么做不违法吗?”而后又问:“这种油能便宜多少?”

“便宜多少不知道,反正我每次都是200块随便加,加满为止。”刘五爷不无得意的回答。“那老板跟我关系不错。”

“这属于违法行为吧?”李寻忆二次强调。

刘五爷笑眯眯的看着李寻忆道:“你太天真了。”

李寻忆问:“违法跟天真有什么关系?”

刘五爷立马收拾起嬉皮笑脸开始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能说。”

李寻忆开始还以为自己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比如社会的黑暗,政治的肮脏之类。但转念一想,一个普通人有个屁的机会接触什么肮脏和黑暗?他估计着是刘五爷要玩欲擒故纵之类的把戏,目的虽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好事儿……总之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复杂,所以他不屑的淬道:“稀罕。”

刘五爷居然没做任何回应,呵呵一笑了事。

李寻忆见此内心泛起了嘀咕,按照自己对刘五爷的了解,这事儿肯定是自己想少了,社会的黑暗和政治的肮脏之类其实关系着每一个人,老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每一个看不见的肮脏或黑暗,每一个离你很远的邪恶或罪孽,说不定就决定了你以后面对的社会,国家,或世界。他琢磨着是不是想个办法问一下。

谁知李寻忆这边还没想好措辞,那边刘五爷见李寻忆没反应之后首先憋不出了,他涎着脸对李寻忆道:“你真的不再问一下为什么?”

李寻忆见此,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再次不屑的淬刘五爷道:“稀罕。”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逗弄着,大概40分钟后,终于到了目的地,一片远离城区的别墅区。

有钱人总是与众不同——这可能就是他们成为有钱人的原因——在大家都成群结队的往城里跑,在比肩继踵的闹市里期冀并为之努力得到立锥之地之时,有钱人却开始不约而同的跑到人迹罕至的山中住了起来。当然,因为他们有钱,所以他们不是农民,但除了有钱,他们跟农民有什么区别?最显著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是生活在山里而不是生存在山里。

望着奢华的别墅群,李寻忆连连赞叹。果然,跟商品房同样的混凝土,跟商品房同样的建筑方式,最终建造出的成品却跟商品房截然不同,这就是金钱的力量。不用知道这里的房子多少钱一平米,单单从环境看,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李寻忆看着看着,突然不解的对着刘五爷问道:“你女儿住这么好的地方,你却住危房?你是她亲爹吗?”

刘五爷怒道:“你放什么罗圈拐歪冒烟儿屁?”

李寻忆看的出来刘五爷是真的生气了,虽然说出的话用词很不严肃,但语气却严肃的不得了,仿佛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隐隐然透着寒气;同时那张长的并不严肃的脸,此刻看去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满是戏谑,那浮现出的怒容给了他一张正常人的脸。

李寻忆尴尬笑道:“开个玩笑,你干嘛这么紧张?”

“有开这种玩笑的吗?”刘五爷怒容依旧。

李寻忆尴尬笑笑,心里却在琢磨,这话怎么就刺痛了刘五爷了?

两人说着话,车已经开到了别墅区入口大门。门口保安冲着两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之后问道:“请问二位是探访哪位业主?”

李寻忆看向刘五爷,刘五爷没事儿人一样回看李寻忆,李寻忆挑了挑眉,刘五爷挠头道:“你看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保安和李寻忆都楞了。

“你不知道你女儿住哪号楼?”李寻忆不敢相信,要不是记得刘五爷对“你是她亲爹吗?”比较敏感,他一定会把这话再说一遍。

就在此时,一个肥嘟嘟扎着羊角辫儿的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儿从别墅区里跑了出来,指着杂牌车对着保安奶声奶气的说道:“白脸叔叔,这是我爸爸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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