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玉兔灯

第28章 玉兔灯

明容回到听月闲居,隔着很远就听见朱妈妈吩咐几名小厮,让他们出去找人。

明容唤:「奶娘。」

朱妈妈转身看见她,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打发小厮们回房睡觉,一边说道:「姑娘上哪儿去了?叫老奴好找!」

「奶娘四十的妇人一枝花,哪里老了。」明容打着哈欠,往屋里走,「我去找阿缘。」

「阿缘?阿缘是——」朱妈妈过一会儿才想起这人,眉头皱起来,冷冷扫视冬书,「姑娘年纪小,你也不懂事么!」

冬书垂下脑袋。

明容说:「奶娘,你别怪冬书,是我要去的,她拦不住。」

朱妈妈摇头,「姑娘,你年轻心善,不知世事险恶,不知那人心隔肚皮,最是可怕。水姨娘也许曾经是好人,但是沦落烟花之地这么多年,到如今,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算计。她带着的孩子,他也不会是什么善茬。大伙儿没人搭理他,不愿与他来往,都是有原因的。」

明容低声道:「之前我遭人陷害,被人排挤,又是什么原因?」

朱妈妈愣住。

明容又道:「我在成国公府被人算计,外面的人不论缘由,只说我不知礼数,不检点。京中贵女都不愿意理会我,难道也是因为我本非善茬?」

朱妈妈道:「那自是不同!」

明容:「有何不同?」

朱妈妈:「您是姑娘,是主子,那小子只是一个——」

明容用手捂住脸,哇的一声哭出来:「如果我不是主子,不是侯府的小姐,奶娘就认为我不是好人么!」

朱妈妈哑然。

明容从手指缝隙往外偷看,妇人一张古板的脸难得没绷着,露出些许焦急的情绪。

朱妈妈道:「姑娘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您是什么心性,我如何不知!」

「我是奶娘一手拉扯大的,我那么聪明,怎会分辨不出好坏?」明容从善如流,顺杆子往上爬,「倘若将来阿缘做了坏事,证明他道德败坏,我一定不和他来往。现在没有证据,我姑且相信他,又有何妨?听月闲居多一个用的上的人,不也挺好。」

朱妈妈仍然反对:「姑娘——」

明容撒娇:「你就答应我吧,就这么说定了。」

朱妈妈无奈,长叹口气,粗糙的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啊。」

明容对着她笑,「奶娘答应啦?」

朱妈妈看着她稚嫩的小脸,叹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装哭。」

*

过年期间,明容收到许多来信。

写信的人都是原主曾经的闺蜜和朋友,也就是前段日子避她如蛇蝎的高门贵女。

年前,她们都不理会她。年后,她们都开始关心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病孔雀开屏,太子吃错药上门来找她。

明容起初亲自读信,后来觉得没意思,便交给冬书。

没人真的关心她。

含蓄一点的,问她近来可好,表达几句思念之情,然后委婉的问她在宫里过的如何,可有奇遇。

直白的,慰问关怀之后,便问起太子登门的事。

大家希望知道的,归根究底,是太子为何给予她别人得不到的特殊待遇。

明容很想告诉她们,别被赵秀骗了。

那人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是美好的,剩下的就是满脑子满肚子的坏水,如果没有她力挽狂澜,他注定成为一代血腥暴君。

她们何必憧憬一个精神不稳定的杀人魔呢?

再说了,什么特殊对待?

狗太子诡计多端,背地里不知打的什么阴险算盘。

他对她的仇恨值高达67点。

又降了3点。

真晦气。

年初八,明容又收到一封信,照例丢在一旁,独自跑出去放风筝。

深蓝色的蝴蝶纸鸢飞在天上,风大了些,难以控制。

明容心疼她的宝贝风筝,立刻收线。

回到屋里,冬书神色有异,把信悄悄塞进她手里,「姑娘,您拿去给夫人瞧瞧。」

明容问:「为什么?」

冬书支吾:「这是雍西王府的下人送来的,是……小郡主写的。」

明容便拆开看了一遍。

这封信写的很克制,只说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不知她在家里可安好。

没什么特别。

明容带去给母亲。

苓娘读完,将信纸放回信封之中,握住明容纤细的手腕,拉她到身边坐下。

明容捧着一杯热茶。

苓娘思忖片刻,开口:「容容。」

明容:「唔,在听。」

苓娘又沉默了会儿,轻叹:「娘知道你和小郡主多年的交情,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我今日这么说,你会伤心,但是我不得不——」她蹙眉,顿了顿才道,「容容,不要相信小郡主。」

明容瞥向那封信,「她也是假装关心我。」

苓娘摇头,「她对你有歉意,有关怀,这些都是真的。」

明容怔忡,「那为何……」

「因为,婉仪郡主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抗王爷和王妃。」苓娘沉静的道,「她能为了父母之命出卖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不会改变。」

「她爹娘很凶吗?」

「……」

苓娘搂住女儿,缓缓道来:「王爷对儿女管教惩戒居多,并不轻易以慈爱示人。王妃对嫡子分外宽容,对女儿却严苛。如此,导致郡主从小便比同龄的姑娘更听话、更乖巧。她害怕父母,同时也渴望得到他们的认可。」

明容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怅然道:「她很可怜。」

「从前,我曾经劝过王妃,请她不要那么对待郡主,可王妃一向强硬,并不听劝,反而怪***涉太多。这三年,她日渐偏执,对郡主想必更加苛刻。」苓娘停住,正色道,「容容,你可以同情郡主,但不可以再相信她。」

明容不语。

苓娘道:「多一分信任,代价就是你的性命。」

*

雍西王府。

雍西王外出会友归来,脱下鹤氅,扔给婢女,问妻子:「婉仪去信了么?」

王妃回答:「昨晚就写好了,今早已经差人送往南康侯府。」

雍西王见她神情僵硬,便问:「你怎么还是过不去那道坎?」

「妾身只是不知,王爷为何做此安排,为何要婉仪对明家那丫头示好?」王妃皱眉,「太子若真对明容有意,我们应当尽早除掉那祸害才是——」

「你的见识总是短浅!」雍西王不耐烦,「你觉得太子傻吗?」

王妃愕然,「王爷此言何意?妾身不明白……」

雍西王冷冷道:「太子不傻,更不蠢。他这年纪本就容易春心萌动,看上一个姑娘,自然热心。倘若那姑娘突然遭难,无端横死——你说,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追究到底?」

王妃眉心拧出皱纹,辩解道:「可总不能真让明容进东宫!一个明梓晗已经足够麻烦。」

雍西王看她一眼,「你不是男人,只是后院妇人,所以不懂。」

王妃讪讪道:「那,依王爷所见……?」

「男人只有在得不到一个女人的时候,对她魂牵梦萦。得到了,也就失去了滋味。」雍西王淡淡道,「聪明的女人对付情敌,不会趁男人正在兴头上。等兴致淡了,散了,才是动手的良机。」

「王爷的意思是,等太子腻烦明容,再下手。」

雍西王颔首。

王妃沉默地攥紧双手。

雍西王抬手指着她,交代:「你告诉婉仪,进宫以后,她大可以像从前那样和明容来往,只管照顾她,亲近她。别的姑娘越是嫉妒明容,她越要显得大方得体,千万别做那面目可憎的善妒之人。这一切,太子都看在眼里。女儿家拈酸吃醋的情态固然有趣,太子妃却不能小家子气,毕竟是将来的一***,必须贤德端庄,有容人之量。」

「……是。」

王妃答应一句,终究心有不甘,「可是,万一太子并非一时起意,万一他真想纳明容为妾,甚至赐她侧妃之位——」

「那样不好么?」雍西王笑了笑,「明容做妾,背后是南康侯那百无一用的痴肥书呆子。婉仪为妻,背后是我崔氏的西北大军,你还怕婉仪拿捏不了她?」

王妃一愣,抿唇笑道:「王爷说的是。」

*

元宵节前一天,长宁宫的方公公带来皇后的口谕,宣明容即日进宫。

方公公走后,众人围住明容。

胡姨娘第一个眉开眼笑的道喜,左一句「恭喜大姑娘~」,右一句「新年新气象,咱们侯府终于时来运转了呀老爷」,后头还跟一句「妾身觉着一门双皇后也不是白日做梦呢」,吓得南康侯赶紧捂住她的大嘴巴。

明嫦望着长姐,憧憬的道:「阿姐,这就是话本里写的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又断肠吧!太子罚你下跪,见你楚楚可怜便心动,由怜生爱,由爱生情,如今只怕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明容说:「你这个话本的逻辑不对。」

她心里想,难怪爸妈不准她看课外小说,真有远见。

一屋子喜气洋洋,唯独小明娥被高姨娘抱在怀里,许是听见胡姨娘尖尖的大嗓门,吓得皱起眉毛哇哇大哭。

明容把小妹接过来,抱在怀中,拍拍她的背脊,轻声安抚她。

……还是小宝宝看得清楚啊。

小明娥一定知道,皇宫是多么危险的地方,里面住着一个神经病呢。

「不哭。」明容小声安慰宝宝,也是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我们都要勇敢。」

她必须勇敢。

她不能被那个疯子吓到。

*

明容这两天有点小感冒,到了元宵节当天好得差不多了,可入宫在即,她怕出去玩太久,累得病情反复,就没有跟妹妹们一起去逛灯会。

晚上,她正准备睡觉,突然刷到一个好感任务。

这是明皇后的好感任务。

明皇后想吃侯府后巷一个叫作「老张」的人卖的蒸米糕。

明容很是惊讶。

皇宫什么山珍海味没有?

皇后莫非吃腻了,才会怀念民间最朴素的小吃?若是这样,也犯不着特地买老张的啊,吩咐宫里的御厨做一份就是。

明容让春棋去瞧瞧阿缘睡下没有,没睡的话叫他过来。

不一会儿,阿缘提着一盏玉兔捧月灯进屋。

明容盯着那盏灯,好奇的问:「阿缘,你去逛灯会啦?」

阿缘摇头,把玉兔灯递给她玩。

明容又问他:「你没去,灯哪儿来的?」

阿缘:「沿街有人在卖。」

明容:「你就买了一盏送水姨娘。」

阿缘淡淡道:「水姨见了小女孩的玩意儿不高兴,会哭。」

明容惊讶。片刻,她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自己,「那你买回来……送我?」

阿缘别过头,「我没说。」

明容笑一声,拿起大红的斗篷披在身上,又竖起帽子遮住耳朵,搓了搓手道:「走,我们把兔子月亮灯挂起来。」

听月闲居的后院有一棵古树,紧挨几棵迎冬盛放的梅树。

古树的叶子掉光了,枝丫光秃秃的。

明容踮起脚尖,想把兔子灯挂到树枝上,试了三次都没成功,气得跺脚。

阿缘伸手,「给我。」

他拿着兔子灯,举高长臂,轻巧地挂了上去。

明容仰头看着他,感慨:「阿缘,你好高啊。你还小,个子就这么高,等你年满二十岁,起码能有一米八,不不,一米九。」

阿缘拧眉,「什么一米八,一米九?」

「就是很高很高的意思。」明容抬手比了比,叮嘱他,「你平时多吃点,不够吃来听月闲居,问春棋要。」

「天冷,回屋吧。」阿缘说。

明容不想回去。

她望向院墙之外——远处飘来行人的笑声,小贩的吆喝声。

上元节灯会真热闹啊。

她怅惘的说:「明年,我一定去逛灯会。」

阿缘:「你今年怎么不去?」

明容:「因为后天就要回宫,我怕生病。」

她望着树上莹莹发亮的灯,笑眯眯道:「阿缘,你看,你看。」

阿缘便看向古树。

夜风中,兔子捧月灯微微摇晃,灯光也随之摇曳。

他低下目光。

明容戴着宽大的帽子,帽沿一圈绒毛簇拥着雪白的小脸。她的眼睛在笑,她的人在发光。

他说:「你像圆圆的满月。」

明容瞪他一眼,「你说我脸圆?」

阿缘:「……」

明容双手捧住脸,咕哝:「我喜欢月亮,但不想做月亮……月亮太寂寞啦,我受不了孤单,喜欢身边热热闹闹的,总有朋友、家人陪伴。」

阿缘听不太懂,只觉得绕。他说:「月亮不寂寞,有只兔子陪它。」

明容笑了笑,点头,「好吧。你做月亮,我做那只白兔,我要在月亮上种满胡萝卜,天天啃萝卜吵死你。」

阿缘觉得她好傻。

他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做月亮?

她倒是像灯上的玉兔,白白的,小小的一只。

他忽然问:「你进宫是去投靠太子吗?」

明容又瞪他,哼了声,走到石桌旁坐下。她反问:「谁跟你讲的?」

阿缘站在她身后,「大家都这么说,胡姨娘说太子专程来侯府接你回宫。」

明容:「胡姨娘总是胡说八道,她还说什么?」

阿缘回忆:「那天在园子里,她对二姑娘说,等你投靠了太子,很快就能把二姑娘也接进宫。到时,宫里那么多皇子,哪个都好,她叫二姑娘找一个趁早巴结上。二姑娘不怎么高兴。」

这谁能高兴啊。

明容望向轻轻晃动的兔子灯,平静的道:「我要去皇宫,帮助一个和你一样被人孤立的好孩子,让坏人不能再欺负他。」

阿缘一怔。

明容深吸一口气,又道:「阿缘,你后天早上帮我买一份米糕,要后巷那个叫老张的人卖的。」

*

这是第几次做怪梦了?

赵秀记不清楚。

一回生,二回熟,他早已习惯,不再戒备。

有什么好戒备的?

这是他的梦,只有他看的见别人,没人看的见他。

今晚的梦,是他迄今为止最积极,最全神贯注的。

周遭是一块平地,前方是宽广的道路,路当中划着线条,不知作何用处。

他看见了飞天铁鸟。

不,他就在铁鸟内部,因此激动万分!

明容坐在他的正前方。

在她身旁,则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陌生男子。

他的头上佩戴奇怪的装备,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罗盘。

那算是罗盘吗?

看着像,但又有许多高深莫测的机关,还有一张张生动的图。

图会动。

……妖法。

明容,不,应该称呼她为明小容。她瞧着只有四、五岁。相隔这么近,在封闭的铁鸟内,他闻到她身上甜甜的奶香味。

那丫头说:「哥哥,我好激动啊!」

她居然还有哥哥?年纪相差得有二十岁。

男子得意的笑道:「堂哥说了第一个带你飞,我说话算话。」

原来是堂哥。

明容拍马屁:「你好厉害哦,容容超——崇拜哥哥的。」

男子更加嘚瑟,清了清喉咙道:「今天是二零一五年五月十六日,晴。我是本机的机长君自谦,竭诚为您服务。」

明容捧场:「我是本机的乘客明小容,非常期待!」

男子笑着揉她的小脸。

赵秀蹙眉。

二零一五年,这是年号么?怎的如此怪异?

……他们果然不是神州大地的人。

这时,铁鸟的窗户外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那是明容的爹。

他仿佛十分着急,额头上、脸上都是汗。

男子打开铁鸟一侧的门。

明容爹张口就说:「君自谦你别乱来!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是我的命啊!没了容容,我真不知道这辈子怎么办,我没法跟她妈妈交代!」

赵秀想,他看起来快哭了。

又想,堂哥怎么姓君?多半这男子是养子,或者随母改嫁。

还有,他怕是急糊涂了,怎么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明容不是有姐姐吗?

「叔,来,跟着我呼吸,放轻松。」男子安慰他,「我有飞行执照,你紧张什么?叔,你现在看着的,可是未来的蓝天之星,王牌飞行员——」

「你梦里的王牌!」明容爹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对明小容张开双臂,诱哄,「容容,下来吧,好不好?我们坐专业的机长叔叔开的飞机,不坐你哥哥的。」

「我不要!」明容双手环胸,嘟起嘴,断然拒绝。

明容爹一手叉腰,一手抚额,当真……泪如雨下。

赵秀冷眼旁观。

这个拥有通天塔和庄园殿宇的男人,竟然轻易的在人前落下泪来。

明容爹泪眼婆娑的道:「容容,爸爸不能没有你的。」

明容心疼了,说:「爸爸,你不要哭。」

她身旁的男子也说:「叔,别这样,很丢脸。」

明容爹用吃人的眼神恐吓他。

男子摊手,叹了口气。

后来,明容爹还是妥协了。

赵秀一瞬不瞬地紧盯年轻男子,紧盯他操作的罗盘,还有那一张张会动的图纸。

图上变换的符号,究竟是哪一国的文字?

他在这里按来按去,铁鸟能听见吗?

……能。

铁鸟慢慢向前滑动。

赵秀下意识地抓住明容的椅背,他的手心渗出冷汗。

铁鸟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转瞬离地而起!

他心中大骇,耳旁轰鸣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敢缓慢地动一动脖子,转过去,看向窗户外。

这一刹那,赵秀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亢奋之情。

他在天空中飞翔,众生在他脚下。

壮阔的山峰与绵绵的云雾,不再是他眺望的遥不可及的天象,而是任由他俯视的渺小俗物。

他凌驾于尘世之上!

突然,周遭的空气剧烈震颤,眼前的画面分崩离析。

赵秀皱紧眉,等了好长一会儿,视线才又变得清晰。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前面的两个人,目眦欲裂,浑身发冷。

是她,是他!

明容不再是五岁小孩的模样,她长大了,已经是一名妙龄少女。

她的同伴也不再是那位陌生的堂哥,而是弱冠之年的赵检!

他们手牵手,相视而笑。

电光火石之间,赵秀荡气回肠的飞天美梦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最恐怖的噩梦。

赵检深情款款的道:「容容,你往下看,京城多繁华啊。」

明容转头。

赵秀也望向窗外。

多么熟悉的巍峨皇城,多么热闹的西大街,北大街。

——大曜的京城,多繁华啊。

明容指着一处,说道:「那不是慈义山吗?从山脚下看,那么高,从天上看,却那么矮。」

赵检柔声道:「嗯,山神庙也只有一点点大。」

他凝视少女的侧颜,目光更柔和,「因为有你,我才能在天空之上,欣赏咱们大曜的壮丽山河。」停顿少许,他宠溺的问,「容容,你开心吗?」

「当然!」

「我也是……真的太开心了。」赵检说着,叹一口气。

明容好奇,「你为什么叹气?」

赵检苦笑,「我只是在想,可惜四哥病死多年,见不到这般瑰丽的风景。」

赵秀冷哼。

谁是你四哥?不熟,少攀关系。

「四哥一生困囿于狭小的皇宫,便以为那就是天地的尽头,坐井观天,实在可笑可怜。他如何想象的到,做人竟能如你我似的逍遥快活,睥睨长空云海,俯视锦绣江山,天高任我飞!」

赵秀掐死他的心都有。

他当真伸手,箍紧赵检的脖子。

可惜不管怎么用力,梦中的赵检无知无觉。

明容说:「狗太子坏事做尽,我才不觉得他可怜呢。」

赵秀狠掐她的脸。

苍白、修长的手指穿透少女白嫩的肌肤,了无痕迹,唯有指尖留下一点暖意,是梦境中的他才能体会的真实。

他见证明容的人生。

她却看不见他,听不见他。

她仰起脸,只顾冲赵检甜笑:「幸好你才是太子,他死翘翘啦!」

赵秀目光如刀,冷漠的想——

不知钦天监的老头子,宝华殿的大和尚,知不知道如何在梦中杀死一个人。

他要杀了赵检。

他早晚都会亲手杀了他。

然后把尸体丢给明容,让这傻丫头看清楚她的情郎是个什么东西。

赵检说:「我自然明白四哥作恶多端,但我对他,终究心存怜悯。」

明容眨眨眼,「为什么?他那么坏,你怎么还同情他啊。」

赵检淡淡一笑,「死者为大,他已经遭到报应,生前的怨仇,不必带到身后。我们毕竟是亲兄弟,他无情,我不可以无德。」

明容感动,「赵秀生性恶毒,总是欺负你,你却以德报怨——不愧是我的九郎,有情有义,我没嫁错人!」

他们深情对望。

赵秀冷笑。

好一个赵检,好一个九郎!

凭他也配当太子?痴心妄想。

还有明容,这个从小在富可敌国又爱她如命的父母羽翼下长大,在通天高塔、庄园宫殿玩乐,在所有人的宠爱之中尽情欢笑,满天地满脑子都是粉红色泡泡的小傻子!

她懂什么?

赵检那是在同情他吗?

他根本就是一朝得势,得意忘形,句句嚣张,句句嘲讽,虚伪至极。

赵秀猛烈地咳嗽,唇齿之间尽是血腥气,整个梦中世界都被淡色的血雾笼罩。

明容,明容!

你怎么就听不出来?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少女模糊的身影。

你这个——

识人不清的笨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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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总在梦中对我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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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玉兔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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