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混世

第7章 混世

冬书陪着小主子走到一半,正愁找不到回去的路,却见若梅带着几名眼熟的小太监寻了过来。

若梅看见她们,双眸一亮。

明容灰头土脸,冬书也没好到哪儿去。

若梅不问她们发生了什么,只催促先回长宁宫。

到了西偏殿的小院,问竹已在月门处等候,见到明容凄惨的模样,又见她手掌上缠着的纱布竟渗出血色,一阵惊心。

回房后,问竹亲手解下弄脏了的纱布。

明容怕疼,上药的时候,让冬书捂住她的眼睛。

问竹:「怎么弄成这样?」

冬书说了差点命丧虎口,幸得怪力王爷相助的事情。

她略过未央殿,怕皇后知道了,姑娘会挨骂。

问竹听完,神情一怔,手上动作没注意。

明容疼得呜咽。

问竹回过神,帮她重新包扎好,才开口:「那人是燕王。他啊,自出生起就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才,天生神力,轻功亦是绝顶,就是性子太烈,风风火火的。他一出生,先皇后请高人为他批命,说他过刚易折,难养活,遂起名为巽,意同恭顺谦逊的逊,希望压一压他的气性。」

冬书道:「赵巽?」

问竹点头,接着说:「燕王六岁封王,今年不过十二岁。他倒也不常留在宫里,每年总有几个月去往燕地,随军历练。」

明容查看膝盖、腿上淤青的地方,心不在焉,「他一口一个四哥,叫得可亲热。和太子关系那么好,又有先皇后为他起名,难道他是太子的同母兄弟?」

问竹神色淡然,「太子为先皇后独子,燕王的生母是玉贵妃。」

明容和冬书异口同声:「贵妃?!」

问竹颔首。

明容觉得脑子不够用,理了理思绪,说:「可是玉贵妃的娘家,和太子的外祖父……他们不是死对头吗?」

「是,所以人人都说燕王是混世大魔王投胎,天生克贵妃。」问竹眼底的笑意含蓄,但仍可见幸灾乐祸,「那小霸王从来不听贵妃和舅舅、外祖父的话。圣上教训他,他也敢爱答不理的,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太子言听计从。」

明容了然。

难怪啊!

那两个讨厌的少年一个比一个嚣张,原来竟是臭味相投,近墨者黑。

太子真不愧书里最坏的角色,不仅为人骄纵,心机更深沉,小小年纪就知道收服对于皇位最有竞争力的兄弟。

他能不在宫里横着走吗?

「不过,奇怪……」问竹抬头,望向窗外,「燕王最早应该在后天回宫,怎的这么快就到了?」

*

药香弥漫,一室春暖。

太子自小体弱畏寒。东宫的炭火比起别的宫殿,总是烧得更暖一些。

赵枕河看着铺满整整一桌的点心,以糯米作料的为主。

他又看了看盘腿而坐,独自面对棋盘的太子,笑道:「这么粘牙的点心,也就燕王不嫌太腻味,喜欢的紧。」

赵秀不语。

赵枕河捏起一粒黑子,敲了敲矮几,「殿下,我陪你下一盘?」

「免了。」

「自己和自己对弈有什么意思,我——」

「与你下棋,不如对牛弹琴。」

「……」

赵枕河决定不和病人计较。

他身为白王世子,从小在南疆长大。

虽然也姓赵,但是他家和如今的真龙天子这一脉,隔的远了去了。

他对太子并不熟悉,两年前来到京城长住后,开始有了交集。

去年,他新添了太子伴读的身份,经常出入东宫,才算充分认识到太子秀色如玉的表象之下,深藏的黑心肝。

太子殿下啊,舌头和心肠都淬了毒,冷硬刻薄。

赵秀低声咳嗽。

即使身处温暖如春的室内,他的肩膀上依然披着一件薄外衣,容色仍苍白。

秋月从屏风后走来,手里端着托盘。

她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放下,轻轻道:「殿下,药煎好了。」

赵秀摆手,让她下去。

赵枕河望着竖在一旁的屏风——那其实并非普通的木质格挡物,而是一幅巨大的刺绣作品,绣工精巧,乃传世之作。

图中绣的风景,从京郊慈义山到宁州长湖,正是大曜的锦绣河山。

赵枕河的目光再次回到太子病恹恹的脸上。

他闻着那清苦的药味,说:「你昨天又去了未央殿。」对方不答,他继续自说自话,「这才下过雪,天冷风大。太医叮嘱过切勿出门,你何必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赵秀道:「死不了。」

赵枕河便不再劝。

半晌,外头有了动静。

太子喜静,东宫一向沉寂得落针可闻,宫人走路都恨不得踮起脚尖,生怕惊扰了花草。

圣上不常来东宫,能走路虎虎生风随心所欲的,只有贵妃的七皇子一人。

果不其然,很快雕花木门被人从外推开,寒风伴着那人一道闯了进来。

赵巽脱下披风,随手一扔,笑道:「四哥,枕河,都在啊。」

赵枕河才看见他的脸,就站了起来,「你刚在泥炭里滚了一圈被人捞上来?」

「去你的,哪就这么夸张。」赵巽不悦,「夏天太热,秋老虎又厉害,晒多了自然就黑,有什么大不了的?冬天养几个月就能变回去——要我说,这样才好,我看自己都顺眼了不少。」

赵枕河:「……」

赵秀眼皮也不抬,「见过你母妃了?」

「见过啦。」赵巽说,「这不刚收获满满一耳朵的唠叨?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年比一年多话。我千里迢迢回来,不给我喝一口热茶,吃一顿饱饭,就知道拉着我说说说,没完没了。」

赵枕河问:「你信里说后天才到,怎么早了这许多?」

「哦,提前了。」赵巽答,「当时日子算错了,我在路上再一盘算,明天就是叶皇后的忌日,我总要在那之前赶到,给她老人家上一炷香,顺便看看你——」他问赵秀,「四哥,你这几天最容易犯病,今年怎样?」

赵秀不语。

赵枕河用下巴点了点还在散发热气的药汤,「喏,今年。」

赵巽皱眉,「你又去找赵检了?你整他不能赔上自己啊。等过了年,一个春天一个夏天还有一个初秋,不够你跟他算账——」

「聒噪。」赵秀说。

赵巽:「……」

他转过头,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各色点心,于是自然而然地想拿一块雪花糯米糕,手抬到半空却放下。

「我在虎园外救了一个人。」他望着白白糯糯的糕点,想起与其谜之相似的小丫头,不禁挑眉一笑,「明皇后的侄女。虎园的门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擅自打开,若不是我去的巧,她和丫鬟已经变成王霸的腹中餐。」

赵枕河惊讶,「你知道她?」

赵巽嗤笑:「当然。我不说了吗,我娘拉着我絮叨半天。她高兴坏了,说什么明皇后搬起石头砸脚,自掘坟墓,居然找个如此愚笨无能的侄女过来,还妄想将那丫头嫁进东宫。」

赵秀突然道:「谁引她去的虎园?」

赵巽一怔。

赵枕河双手抱胸,沉思片刻,看向赵巽,眼神探究,「总不会是玉娘娘——」

「肯定不是!」赵巽断然否定,「我娘干不出这事。她想着我姐,绝对狠不下心拿一个小丫头喂老虎。」

赵枕河:「也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谁那么恨她?」

「想害一个人,未必出于恨。」

两人同时侧目。

赵巽看着说话的人,「还能出于什么?」

「利益。」赵秀淡淡道,「即将入宫的贵女那么多,也许有人先下手为强,买通宫里的下人扫清障碍。也许贵妃无心,底下的人却想送她一个人情。也许明梓晗自己动的手。」

「明皇后?」赵巽错愕,「那是她亲侄女!」

「牺牲一个侄女,虽然动不了贵妃,却也能赖在底下的妃嫔身上,扳倒一个是一个。明梓晗入宫多年,缺个杀鸡儆猴的立威机会。」

「……四哥。」

赵秀抬头。

赵巽指了指药汤,「知道你为什么总生病吗?因为想得太多,活得太累。这后宫里的女人勾心斗角,我觉得她们都挺能耐的,可你能把她们想的比真的更狡猾,你最能耐。」

赵秀不理他。

赵枕河又问:「后来呢?那丫头哭着跑回长宁宫找姑姑告状?」

赵巽说:「跑去未央殿了。」

赵秀的目光倏地扫来。

赵枕河讶然,「未央殿?」

「我也觉得奇怪。」赵巽说,「她向我问路,我让不胜带她去。」

赵枕河:「她去那里干什么?」

赵巽:「这谁知道。」

赵枕河拧眉思索,「不知这是明皇后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

「明皇后疯了才会叫她去未央殿。」赵巽道,「得罪四哥,对她有什么好处?」

「那就是明姑娘本人的意思。」赵枕河想了会儿,问太子,「她莫不是在你那儿栽了跟头,知道做小伏低讨不得你喜欢,因此剑走偏锋,反向吸引你的注意?」

赵秀厉声道:「玉英!」

才说了两个字,便是一阵迅疾的咳嗽。

玉英从门外进来,「殿下。」

「盯紧未央殿。」赵秀脸上泛起病态的红,声音沙哑,「明容若再去,立刻通报,不得有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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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总在梦中对我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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