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大卫

十五分后，周原拎着包，来到葛洛瑞亚家门口。

「对了，在敲门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夜火突然说。

「什么？」周原看着铁门，正平复着情绪，半举着手，准备敲。

「算了，没什么，等会你见到她儿子估计会有点惊讶。」

「为什么？」周原疑惑的问。

「你等会就知道了，敲门吧。」

「切，奇奇怪怪。」

「梆梆梆！」周原用劲敲着门。

「谁啊！」一个年轻的男声传来。「呦，这不是昨晚在义体医生那做手术的老兄吗？你怎么找到我家来啦？是医生告诉你地址的吗？今晚我可没时间请你喝酒啦。要进来坐坐吗？」

周原惊讶的看着他，嘴巴张的老大，刚做的心理准备全成了飞灰，他心理只剩下三个字。「孽债啊！」

「老兄，你为什么这么一副惊讶的表情！大卫，马丁内斯，很高兴认识你！」大卫向周原伸出手。忽然看到了周原拎着的包。

「你怎么拎着我妈妈的包？不，这是同款式吗？很好用对吧，我妈很喜欢这个牌子。」

「大卫……」周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严肃一点，但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大……算了。」周原颓然的向地上一坐。

「很抱歉，你妈半个小时前去世了，这是她留给你的遗物。」周原艰难的将话飞速说出，包里的斯安威斯坦已经被取出，只剩下几百欧和一些杂物。

「这事真不是人做的。」周原在心里怒骂自己。

「什么！」大卫一把将周原从地上提了起来，右手高举，似乎下一秒就会一拳打在周原脸上。「你说清楚！」

「冷静，你先冷静。」周原不停安慰他。

「你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大卫激动的浑身颤抖。「我妈经常上夜班，她经常过了12点才回来，这时候她肯定在上班呢！你是不是搞错了。」大卫有点发呆的看着桌子上的包。「我妈叫葛洛瑞亚！他有着一头红头发。」

「不，我没有搞错。我是***朋友，今晚我和葛洛瑞亚女士约好去谈一桩生意。等我到了约定的地点，却听见了巷子里的枪声，只见三个清道夫冲出小巷慌忙爬上停在巷子口的车，小巷里的葛洛瑞亚大喊着抓住他们。我就和他们发生了枪战，最后汽车被我用手雷炸了。之后我赶到小巷子里。葛洛瑞亚已经不行了，她给了我你的地址，并委托我将包转交给你。抱歉，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条小巷子离这里很近。」周原机械的念出之前刚和夜火商量好的说词。

「是吗？那条巷子离这里很近？但我刚才没听到枪响，我……」这时，有人联系上了大卫。

「大卫，马丁内斯吗？我是NCPD的警官，很抱歉通知你，你妈妈葛洛瑞亚在四号摩天楼附近中枪身亡，详细地址我发给你，你空就快过来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在停尸房见她了。节哀顺变啊，孩子！」

「啊……是的，警官！」大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已经没什么激动的情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一下被抽取了灵魂。「老兄，可以带我过去看看吗？我不会开车！」

「啊！好的，跟着我，跟紧点啊。」周原拽了拽如梦游般的大卫，走出了门。

「我叫周原，是你妈妈的朋友。等会见了NCPD，记得说我只是你朋友，对这事我不知道，我不想去NCPD的局子做笔录，记清楚啊。」周原一路上对着失魂落魄的马丁不停叮嘱，不过看着他丢了魂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到时候你别下车，情况不对直接走人，把他送到那就行了，这孩子的精神状态现在有点问题，可能会说错话。这是最保险的方案，虽说NCPD大部分都是混日子的，但你要和他一起去还是有点风险的。」

「我清楚。」汽车在黑夜疾驰，来到小巷边。

NCPD已经将巷子口封锁了起来，清道夫的车还在烧着，四周散发着一股尸臭味。四周行人很少，也没什么人看热闹，路人见了NCPD都绕着走。

周原思索了下后还是和大卫一起下了车，NCPD的一个警官看到大卫便走了过来。

「大卫，马丁内斯？」

「是的，警官。」

「这是谁？」警官指了指周原问。

「我的一个朋友，正在我家玩，就一起过来了。」

「你好，我叫周原，是大卫的朋友。」周原赶紧接着说。

「好了，小子，来的很快啊。你妈和清道夫枪战死了，清道夫也死了三个。具体过程呢，这附近也没监控，这车被炸了也查不出什么。你别想太多，节哀顺变。快去收尸吧，等会让医院的车拉去停尸房，你再拉出来还要多收你一百欧。我们很忙的，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警官拍了拍大卫的肩膀，之后开始收摊。

「苦主来了，撤了啊，各位，都收队。」警官向同事喊了声。

「夜之城每天都要发生几十起枪战，一般来说也要死几十人。NCPD跟本忙不过来，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拉人回局子做笔录。但是为了保险，最好没事还是别接触他们。」夜火在周原脑子里说。

「草，这城市可真够安全的。」周原骂道。

接着周原和大卫走到葛洛瑞亚的尸体前，大卫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终于崩溃，抱着尸体痛哭起来。周原赶紧转头，不敢继续看。如果可以他还想捂住耳朵，但这样就太不礼貌了。

「周先生，可以帮忙抬一下我妈吗？」过了几分钟，大卫站了起来。他已经收起了情绪，但脸上还留着泪痕，脸色十分难看，已经不再像是当初那个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了。

「好的。」周原急忙过去接手，他看着葛洛瑞亚那张毫无生机的脸，在心里发出一声长久的叹息。

上车后，大卫一直和葛洛瑞亚坐在车后，而周原则跟着夜火的导航一路向火葬场开去。一路的氛围压抑至极，周原心不在焉的开着车子，大卫坐在后面抱着葛洛瑞亚的尸体一言不发。寂静的街道旁，周边不时传来几声枪响，提醒着周原这是怎样的一座城市。

好不容易开到了目的地，火葬场边挂着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霓虹招牌，前面还等着几个人，两个NCPD荷枪实弹的在维持秩序。

又等了半小时，才轮到周原和大卫。

「炉子在那边，费用一千不打折，送大号骨灰瓶一个，免费写名字。钛合金骨灰盒3000一个，还有镀金豪华版，算了，看你们两个穷鬼也不会买。」胖的像猪一样的管理员对他们喊。

「周先生，能借我点钱吗？我身上钱不够。」站在柜台边，满脸阴沉的大卫有些窘迫的对周原说。

「你要多少？」

「一千可以吗？」大卫小心的说。

「行，我立刻转给你。」周原看着柜台上的价格表，狠狠的踹了边上的柱子一脚。

「夜火，能黑多少？」周原看了看自己账户上已经变成了零的数字问。

「一万欧吧，稍等。」

「不会出问题吧。」周原有些怕了。

「不会，他们的账目做的一塌糊涂，我随便改点，不找专业的事务所他们自己根本查不出来。」

等一切结束后已近十二点。破汽车如幽灵一样孤独的行驶在夜之城破败，混乱的城郊，大卫坐在后排，抱着骨灰罐，身上穿着他妈妈的剩下的那件黄外套，一路沉默的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大地。

两人一路什么都没说，直到到四号摩天楼下。大卫走下车来，才向周原说出了句「谢谢」。

两人上了楼，周原走在前面，大卫愁苦的抱着装着骨灰的大塑料瓶，跟在后面。

「早点休息吧，大卫。我先走了，有事别怕，随时联系我！」周原将大卫送进屋。

「谢谢，周先生，我知道了，麻烦你了，你也早点休息。」。他随后门关上了。

周原叹息一声向楼下走去。没走几步，隔着门，他再次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