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纵使她嫁了旁人,又恨不得与你断得干干净净……你也执意要与她继续纠缠吗?
在廊下侍立着的宫人陪着天子站了半晌,俱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殿里藏的明明是个美娇娘,怎得陛下像是遇上了洪水猛兽一般?
不对,依着陛下的性子,遇上洪水猛兽只管提着太阿剑杀去便是,哪里会有这般踌躇不定的时候。
燕观站在殿前,连身上都落了些夜露,那冰凌的触感叫他重又清醒过来,终究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她。
天子进了栖凤阁,望了一圈却没看见人,除了在旁边侍候的宫人,只有一个靠在乌梨木雕花屏风上打瞌睡的进宝。
好在他睡得还不是很死,听着动静揉了揉眼睛,看着燕观那冷淡的面色时更是全然清醒过来了。
进宝自觉犯了错,周幼吾进去躺了那么久也不吭声,不会是被他气晕过去了罢?
越想越担心的进宝又不敢进去瞧,也不敢去含元殿请燕观过来,生怕屁股会被挨几脚的进宝公公忧愁着忧愁着便睡着了。
听他说了一通的燕观脸色瞧着更不好了,横了他一眼:「怎么不早点来报。」
说着便快步进了内殿。
进宝半是委屈半是担心地跟了进去。
窝在脚踏上的闪电察觉到动静,原本软软趴着的耳朵瞬间立了起来,喉咙里也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见是燕观,闪电的尾巴呼呼转得快要起飞。
燕观轻轻拍拍它的狗头,闪电便乖觉地在内殿里另外寻了个地方趴着了。
高高主人比它还喜欢腻着香香主人呢,今晚便大方些将香香主人让给他罢。
懂事的闪电放心地垂下尾巴准备睡觉了。
婉娘见天子隔着一层朦胧清透的月影纱注视着床榻上似乎睡得沉沉的女郎,他明明没有说话,神情亦没有什么波动,可婉娘无端便觉着陛下望着周家女郎的眼神藏着一些难得的缱绻柔和。
她正要上前去撩起床帐,不料却被天子制止了。
「你们先下去。」
婉娘脸上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领着其他宫人行礼退下,顺便也把还有些不想走的进宝公公也一起拎出去了。
燕观上前去执起周幼吾一只手,那截皓腕上套着一个翡翠镯子,瞧着水头还成,改日……
燕观被自己自然而然的念头弄得一怔,随即又自嘲:还真是个惯会自作多情的性子。
他按捺下翻腾的心绪,给她把了把脉,上了这么几年战场,于医术一道上他自个儿也学了些皮毛。
从脉象上来看没什么异常。
燕观看着她睡得颊带红晕,额头上已经布了些清汗,她向来是个怕热的性子,可大抵是不习惯在栖凤阁歇息,加之……恐怕也不放心他罢,穿着婉娘她们准备的衣裳合衣睡下了。
燕观抿唇,犹豫了会儿还是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待会儿叫婉娘她们进来给她换身衣裳再睡罢。
给她擦汗的时候,他的手指无可避免地触碰了女郎柔软的肌肤,燕观略停了停,温度正常。
明日还是叫太医署的人过来把把脉,兴许是今儿碰上了陈王那伙逆贼受了些惊吓。
用几贴安神药大抵就好了。
只是……
燕观望着面容犹如海棠春睡的女郎,媞媞的性子最是爱娇,兴许是要撒娇不喝药的。
但想到两人如今的处境,她怕是躲自己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愿意如往昔那般同自己亲近?
偏偏他执迷不悟,要去期许那些如镜花水月般流逝的东西。
燕观收回手,又望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周幼吾,重又将床帐放下,径直出了栖凤阁。
见着天子出来,婉娘还有些惊讶,她以为天子会顺势歇在栖凤阁。
「别告诉她朕来过。」
走出几步,燕观又顿了顿,淡声道:「好好服侍着,她要什么,都允她。」
「只一点,不许她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