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濮阳城研坤被擒 盘龙岭庸良谈心
诗云: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一首诗,单道那征战兵戈一起,谁也不知能否活到明日,只得先及时行乐,得过且过。纵使是有着通天的武艺,骇世的兵法,也难保不会一时疏忽,送了一世英名不说,还有性命之忧。故而孙子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乃知此事正是万万轻忽不得。
且说那里陈研坤夺了濮阳,远远望见南面兵马开来,急令大小将佐准备。不出半日,神都兵马果真陆续都到,却打着豫州牧陆焱的旗号。陈研坤与陆焱都是凯寇二老门生,却也早知陆焱投效梁王,封官加爵。当时陈研坤一看陆焱旗号,登时大怒,啐道:「这厮竟敢来我面前!正是讨死!」
那陆焱将兵马在城下排开了,却对着城头喊道:「李太守,本官到来,还不速速开城迎接?」
陈研坤听了,情知陆焱还不知濮阳已被大都军马夺下,便令邵继庆近前来附耳道:「只需如此如此,陆焱可擒。」
当下便令一名裨将王苏大开了城门,领着十余人出城道:「陆都督,李太守如今不在濮阳城中,小的们生怕有失,故此未曾及早开城迎接,实在罪该万死。」
陆焱斜着眼道:「你是何人?李太守呢?」
那裨将连忙道:「末将是李太守麾下徒卒五百主王苏。昨夜贼兵大退,李太守领军赶杀,却只留了末将在此看守濮阳。」
陆焱听了,也不起疑心,道:「如此说来,贼兵果然退了?」
王苏道:「正是,已然全数退尽。」
陆焱哈哈大笑道:「好,果然好一条妙计。此战之后,他士气已挫,我倒要看看燕京这帮龟孙还如何在山东一带立足!大军远来,且先进城休息休息!」王苏急忙便领着陆焱等人往濮阳城中而去,好酒好肉招待。
当时众人宴饮,庆祝大破大都军马,都各自欢喜无限。陆焱吃的半醉了,却离席自去解手。不料喠酒喠得醉了,不识路途,在城里乱走。却走到一个街角,见四五个士卒在前面交头接耳。
陆焱正要上前,却听得其中一个道:「陆焱这厮此次来此,定要叫他有来无回!」陆焱听了大惊,满身酒意都做冷汗出了,却躲在墙边侧耳去听,只听得又是一个士卒道:「传闻这人素有急智,却竟然未曾识破我等乃是大都兵马。如今虽然姒都尉那里兵败,然而若能擒得陆焱,却仍是赚了。」
又一人道:「嘘!小心隔墙有耳。我等奉侍郎大人将令,休要懈怠,只等贼兵都睡了,信号发作起来,杀他个片甲不留!」
陆焱偷偷听了,把满腹酒意都做冷汗出了,暗暗惊道:「我先前借褚天剑之手灭了姒岚,占据考城想赚这陈研坤进来,却不料被他识破。这也罢了,他怎地又偷偷夺了濮阳,照搬我计策来赚我?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上。」
原来先前褚天剑领兵赶去陈留,姒岚不知是敌,被他尽数歼灭。随即陆焱领兵赶来,令人假扮姒岚使者去诱陈研坤,不料却被其逃脱,这才点起大军北上来救濮阳之围。
陆焱此刻听闻濮阳已失,本待回去席中先找亲信,又怕被王苏瞧出破绽,急忙往军营那走,指望觅着了自家军马。却不料无数巡逻士卒封住了道路,团团围住了陆焱军驻扎之地。陆焱情知陈研坤早有准备,他昔日在燕京时便素知其能,于是不敢托大,便欲弃了军马,一人偷偷溜出城门。
方到城门,便有守卫拦下,说道王将军戒严,不得出入城池。陆焱骂一声:「非逼本官动手不可嘛?」话音方落,袖中飞出一支羽箭,早把面前那人透心而过。他看起来是个书生模样,不料那袖箭来无影去无踪,劲力更胜弩箭。那众守卫大惊,急忙上前,要抓陆焱。
当时陆焱见那伙卫兵大呼小叫围将上来,双手连甩,竟又飞出无数羽箭来,并无一个躲得开,都死在当地。那管门的屯长见陆焱袖箭这等厉害,唬得魂不附体,从怀中掏出一只火流星来,朝天一放,转身撒腿就跑。陆焱左袖之中飞出一箭,早把那人射死,右袖之中又飞出一箭去打火流星时,终究来不及。
只听得城中忽地杀声大作,陆焱料来陈研坤已知有异,不敢多留,奔出城去。且喜陆焱在城外还留有两个千人队,当时接着陆焱,急忙翻身又杀回濮阳城中去。那城中的神都兵马,却大多被蒙汗药药倒了,又事起仓促,不成战力。混战了一夜,陆焱见大势已去,只得领军后撤下寨。
陈研坤本欲生擒陆焱,趁势掩击其部,不料却被其识破。虽然胜了一阵,却终究走了陆焱,只得令部下收拾了伤亡,小心守城。
不多久济州、大名府、东平府等地兵马渐渐赶来,四面八方又团团围住了濮阳城池。陈研坤只是固守城中,又用兵有方,守得密不透风,陆焱也无可奈何。一夜陈研坤正在思量退敌之方,却听得城头报来,说南面神都兵马大乱。陈研坤不敢怠慢,急忙亲上城头看时,果见南面火把乱明,不知何意。
邵继庆道:「这多半是车骑将军的兵马赶到,杀退了贼兵,我等快快开城出战,两面夹击大破贼兵。陆焱一破,大名府等从乱兵马岂敢抵挡,一鼓可下也!」
陈研坤道:「不可,眼下深夜之中看不分明,休要中了陆焱的诱敌之计。我等兵少,切不可大意轻敌,只是等到明早再说。」邵继庆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不敢说,只是唯唯而已。
次日天色方明,邵继庆陪着陈研坤在城头,果然神都兵马都已退尽,眼下一支军马打得却是镇军将军庸良的旗号。陈研坤道:「庸镇军乃是褚车骑爱将,昔日建业之乱时便屡立大功。我昔日去见褚车骑时,曾与庸良攀谈一番,深知此人胸怀韬略,非同小可。若这果真是庸良兵马,则车骑将军必然也到附近。」
正说话间,南面一队骑兵开到城下,为首一将,提着两柄金瓜锤,朗声说道:「吾乃车骑将军麾下先锋官,镇军将军庸良,奉命杀退了伪军,来此与陈侍郎会和。」陈研坤定睛看时,但见那将:
头带铁幞头,身披乌铠光。内衬皂罗袍,坐下乌骓良。手提金瓜锤,面如锅底样。一部虬髯须,好似天神降。
陈研坤认得果是庸良,便道:「庸镇军赶到,陆焱不足虑也!王苏,你带个百人队出去,迎他进来。」王苏领命,开了城门,便出去迎接那庸良,却见其所部有许多奇装异服之人。
王苏奇道:「庸将军,这些是什么人?」
庸良笑道:「车骑将军昔日平定了倭寇之乱,收服了这些倭人武士,如今整编成军,唤作倭营,倒也好用。」
王苏便不多问,引着他入城。方到瓮城门口,庸良忽然一声暴喝,一锤把王苏打得脑浆迸裂。众倭国武士一起大吼,抢入城中来。那倭国武士刀法诡谲,守门兵士抵挡不住,早被夺了城门。随即庸良把手一挥,军马一齐涌入外城之中,便去夺内城城门。
谁料一声梆子响时,四面城墙上闪出无数弓弩手来,望越军便射。原来陈研坤因姒岚无故覆没,又想起褚天剑诈杀洪印之事,故而心怀疑虑,不知他心意究竟如何,乃是早有提防,在城楼上埋伏有精锐箭士。当时因见庸良发难,四面埋伏尽起,羽箭齐发,越军猝不及防,但见四面都是飞剑如蝗,登时大乱,自相践踏起来。
那里庸良在乱军之中被射中左胸,好在被那伙倭营武士拼命救出城外。庸良得军医取出箭簇,喜在未伤心肺要害,只是十分疼痛,难以上马厮杀。检点军马时,十停里倒去了七停,剩下的也大半带伤。庸良伤痛难忍,加以悲愤,叹道:「本以为陈研坤乃书生之辈,当可手到擒来,不料一时不查,中了他计,竟逢此大败!」
倭营总帅北条独步却道:「将军今日既然中计被伤,夜间贼兵必来劫寨,可将计就计,趁机偷袭濮阳,夺其老巢。」
庸良道:「我正虑此事。然而陈研坤既是胸有韬略之辈,必有准备。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不能成功。」
北条独步说道:「我倭国有一等奇士,唤作「忍者」。其遁天入地,穿梭无形,精于易容潜行之术。如今随军也带有五人,何不令他们偷入城中,为我等接应?」
庸良道:「忍者之功,我素知之。只是濮阳城高池深,恐怕刺客之流未能得便。」
北条独步道:「忍者之能,非比等闲。便令其一试何妨?」
庸良这才应允,便唤过各部,吩咐如此如此,各将都应声去了。
却说那里濮阳城中陈研坤杀败了越军,果然对邵继庆道:「今日阵上,庸良中箭,不死也伤,贼军必然丧胆。如今趁夜开城劫寨,当可大破贼兵。不然若是褚天剑这厮领大军亲至,我等一座孤城如何抵敌?」
邵继庆连声称是,陈研坤却又道:「然而庸良深通韬略,并非等闲之辈。他若是重伤不起便罢,不然时,必有准备。我等今夜可倾巢而出,假作劫营,却卷甲急趋,直北上大名府去。那贼兵只虑我劫营,哪想得到我等要弃城北上?大名府军马如今尽集在此,城守必虚,可唾手而得。大名府为北方重镇,粮草积蓄甚丰,更兼城高池深,远胜濮阳,足可为长久之策。届时我等坐居大名,东引青、齐以逼济南,北连洛、邢以通冀州,观河南之势,以时举动,是万全之策也。」
邵继庆道:「然而我等若是弃城而走,却在半路被其追上,为祸非小。」
陈研坤道:「不妨。我却自引精锐骑兵去劫越军营寨,若是越军无备则趁势破之,不然则鼓噪为势,使其疑惧。不论如何,贼兵必不敢穷追,邵刺史只管领大军直趋大名府便了。」
邵继庆道:「此计虽好,侍郎却身陷危险之境,只怕万一有失。」
陈研坤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陆焱等皆是无能之辈,可虑者唯有庸良一人耳。如今庸良受伤,贼兵心胆已丧,只顾自保,何敢反攻!丑寅之时我便将引军北上与邵刺史汇合,沿途故设疑兵,贼众必不敢于夜间穷追。待得他们发觉濮阳已空之时,我等已在大名城下矣!」
当即便定下计较,令军士亥时饱食,子时出城。每人只带随身军械和一日口粮,尽弃辎重于城中。邵继庆与陈研坤作别,自领大军北上,陈研坤却引精锐直扑庸良营寨。及近营外,陈研坤却止住部卒,令裨将领一百轻骑,马摘铃,人衔枚,先去哨探敌营。
不多时那裨将奔回,说道庸良营中寂无声息,也无刁斗更鼓。陈研坤冷笑道:「他果然设下空营之计,欲埋伏于我。」便令将士齐声鼓噪,锣鼓齐发,火把尽举,分两路往营后绕去。
那里庸良因为带伤,自在三十里外陆焱营中歇息,却令偏将引军埋伏在自家本营之后,空营以待陈研坤劫营。不料一时间杀声震天,火把齐明,黑夜之中不知多少敌军蓦然自两边涌来。那偏将大惊道:「我计被陈研坤识破矣!劫营只该摘铃衔枚偷至,而他却鼓噪而前,必有倾城之兵。我军日间新败,士气不振,如何能敌!」便令各军先退,与陆焱合军一处。
陈研坤眼见越兵大退,率众稍稍赶杀一阵,便转而向北归去。不料正行到濮阳城外,恰遇着倭营护送忍者欲袭濮阳。两军撞见,都吃一惊。北条独步却不知庸良已退,便即与倭营武士列阵迎战。那倭国武士虽然刀法诡谲、兵刃锋利,然而却是步战,吃了大亏。陈研坤却生怕庸良率军来赶,便令军马休要恋战,只消摆脱了倭营阻截,便径往北汇合。
不料陈研坤拍马正走之时,黑夜中树冠里却猛地飞出一条套索来,悄没声息便将他绑了去。周围亲兵大惊,比及要追时,草丛里又凭空蹦出一个人来,抬手一摆,周围登时腾起一团浓烟,对面亦不能相见。当时陈研坤所部为了摆脱倭营,早已分散,待得众军集结,得知陈研坤被擒之时,已在清丰地界。众军骇然,莫知其计,只得北上去寻邵继庆统领的大军了。却且喜邵继庆依着陈研坤之计,果趁着大名府空虚,夺了这座重镇。
那里陈研坤在乱军之中被东瀛的忍者偷袭擒拿,早被带回越营,扭结到庸良面前。庸良见了陈研坤,哈哈大笑道:「我道那洪印府中的昆烟尘是何人,竟有这等将略,原来乃是燕京大名鼎鼎的陈侍郎!」
陈研坤怒视庸良,破口骂道:「我呸!陛下何处负你,要来与反贼为伍?想来先前姒岚在陈留之时,也是被你打着车骑将军名号骗了,才至全军覆没的吧!」
庸良听了,哈哈笑道:「尔等口口声声说效忠陛下,却如何外官入京的,再没一个见着陛下?眼见陛下下落不明,是尔等伪造矫诏,要来欺瞒天下。梁王乃是天朝皇家正统,却如何是反贼?」
陈研坤瞪着双眼道:「本官不愿与反贼争执,快快给本官一刀,也好日后位列忠臣谱!」
陈研坤话音未落,却听得帐外一人笑道:「哼!忠臣,为国捐躯才是忠臣。尔等乃是谋逆女干贼,死有余辜,上什么忠臣谱?」
陈研坤抬头看时,正是陆焱,登时勃然大怒,破口骂道:「陆焱!枉你也是寇国老门生,昔日领命监军荤顿。怎地竟如此恬不知耻,投靠梁王大逆,窃据高位!两位国老的圣贤大义,你都学在哪里了?」
陆焱笑道:「研坤兄,休要恼怒。我知你是凯国老亲选的进士,然而我与邹森兄可是自幼便拜在两位国老门下。两位国老的大义,我比你更清楚百倍。眼下国老是国老,我陆焱是我陆焱,再不相干。况且我这也是为了天造门,两位国老自会理解。罢了,说了你也不懂。你且去阴曹地府,再好好做你的春秋大梦罢!左右,拉下去砍了!」
当时左右抢上,便来拉陈研坤,却被庸良一把拦住,笑道:「陆都督,这是越王要的人。我想还是先留他一条性命吧。」
陆焱一怔,随即笑道:「若是越王想要此人时,便请将军带回好了。我等终于除了北方大患。自此一役,大都决计不敢南顾。我等再行发兵北上,趁胜追击便可再收复济北、德州等青州郡县。陆某日后凯旋回朝,必然在陛下面前一力保奏将军。」
庸良笑道:「若是如此,却是多谢了。话说回来,越王、楚王愿在一同往颍川郡朝见天子,不知都督能否代为转达?」
陆焱道:「两王若是想要朝见天子,自然可到神都,却何必在颍川郡呢?」
庸良道:「古春秋时,周天子巡狩豫州,遂有晋文公践土之盟,流传千古。今时今日,何不效仿先贤?」
陆焱闻言,作色道:「彼时乃是晋文公假借周天子之名称霸,尔做此比方,是何居心!」
庸良笑道:「都督不要发怒。这也是为了都督好。两王若是在都督治下的许昌城中朝见天子,宣誓效忠,也可给都督大增风采啊,是不是?若是都督执意不从么,说不得,方冷先生的假戏,我等只能真做了!」
陆焱一惊,暗暗道:「如今我等兵马被陈研坤杀得损折大半,一时倒真不宜与他翻脸。况且他先前所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此等大事能在豫州,我倒也可趁机做些动作,捞些油水。」于是便堆下笑脸来:「既然如此时,下官一定转告陛下。将军请回吧。那里沈米凡夫人,我等即日便谴人送去越王之处。」
庸良别了陆焱,自领大军回去,向褚天剑回禀。却又带了那陈研坤同行,一路骂骂咧咧只是求死。骂的累了,见庸良不理他,却又绝食求死。不料庸良却令人将他绑着,撑开了嘴,自将米浆灌下。庸良看着陈研坤道:「陈侍郎,你忠义如何我不管。若是日后要寻死,也请自便。只是在你将我等想知道之事说出来之前,却休想轻易便死!」
陈研坤怒道:「杀千刀的反贼,你要问什么!」
庸良叹道:「我可不是杀千刀的反贼。我前日才听说,我现在可是个子爵。」
陈研坤一惊,却想起姚子剑曾说过武烈子庸杰壶关救驾之事,也记得庸良说过此乃其兄,嘴上却骂道:「我呸,就你这等反贼,也敢称武烈?」
庸良道:「正是。我哥哥没有子嗣,这爵位自然是由我继承了。」
陈研坤怒道:「你哥哥为主捐躯,用性命换来的爵位,岂能给你这等反贼?你哥哥死不瞑目!」
庸良冷笑一声道:「反贼?陈侍郎觉得我哥哥若是尚在,能让你们这班狗头逼宫矫诏?」
陈研坤心虚起来,却不说话。
庸良又道:「陈侍郎,大都的事,或能瞒过一时,然而毕竟还是有风声出来。如今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忠臣?都不过是一群逆贼罢了,谁也不比谁高尚些。只是群雄逐鹿,谁得了这鹿,自然便名正言顺是忠臣。正所谓:势强者自然理直,势孤者天生理乱。」
陈研坤听了,却不做声,庸良自道:「不过越王与我找你,却是有别的话要问。敢问陈侍郎,对于雷豹卫可有了解?」
陈研坤眉头微蹙道:「边军雷豹卫?二十余年前东王之乱时在西凉断龙陵诛鬼坡全军覆没的雷豹卫?」
庸良点头道:「不错,正是雷豹卫。不过这个地方,当时唤作盘龙岭羌家寨。」
陈研坤一怔,随即道:「你问这个作甚?」
庸良道:「家父讳唐,便是雷豹卫最后一任指挥使,也是当时唯一的幸存者。此事以后,家父便被唤去大都,自此杳无音讯。唯有一载以后,传来噩耗说家父感染风寒病逝。然而虽然雷豹卫全军覆没,核查之下却说家父功大,是以才保我兄弟两人成年之后,一为禁军把总,一为大郡太守。如今想来,颇有些封口的意思。」
陈研坤道:「便算如此,却又如何?这事情过去二十余年,能有甚么值得问的?」
庸良摇首道:「不对,此事事关重大。当年家父被唤去大都之后不久,朝廷便将盘龙岭改名断龙岭,又将雍凉一代羌人丁员拆散,分别迁徙到东南各地。接着朝廷便称破军星出世,往建业城中加派猛将强兵镇压。当时盘龙岭究竟发生了什么,值得朝廷这样大的手笔?」
陈研坤道:「朝廷自有朝廷的打算,我们怎能得知?」
庸良道:「不过末将前些日子在江南为将,恰好遇着了这么一批羌家寨后人,知道了两件大事。其一,在朝廷改名之前,盘龙岭已然被羌家寨人私下称为腾龙岭,诛鬼坡则原名万鬼坡!其二,云龙,便是羌家寨被迁徙到江南来的后人!」
陈研坤惊道:「楚逆伪帅云龙!」
庸良道:「不错,越王想知道,他是否便是天命所映的破军星转世!」
陈研坤先是一怔,随即笑道:「破军星转世?这种江湖骗子的话,难道你也相信?」
庸良道:「家父为此而死,我决计要搞清楚当年的真相。所以,陈侍郎——还请你老实交代。」
陈研坤脸色一变道:「我?交代什么?莫说这都是机密文件,我区区一个侍郎怎能得见?便是我有这权限时,这也都是些陈年往事。雷豹卫覆灭之时,我连字都还不会写哩,能知道些什么!」
庸良道:「你休要在那里扯谎。家父是雷豹卫统领,而陈侍郎的令尊,正是家父的顶头上司,西北都督陈道东!这样一支精锐边军全军覆没,其中缘由,难道竟会不经令尊之手?正是扯淡!」
陈研坤脸上变色,却不答话。庸良正待再问时,却见他竟而昏厥了,登时大惊,去摸他鼻息时,却喜平稳无异。
庸良对左右道:「陈侍郎连日劳累,又不进米食,一时激动,竟然昏厥过去了。快去寻辆马车将陈侍郎乘了,好生照看,去见越王。」左右答应一声,自搀扶陈研坤去了。庸良却背着双手,望着陈研坤所去的方向喃喃道:「云龙,云龙,你究竟是何人?」
不提这里庸良回去向褚天剑复命,只说那里张永馨一路往西,过了紫荆关,直入山西地界来找许晨奇。不是今日张永馨到了此处求见许晨奇,更又惹出一番事来。正是:辩士一张嘴,说尽天下罪。毕竟许晨奇见不见张永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