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看见他走进来,脚步放缓。站定之后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摘下眼镜对着室内的光亮调整角度,复又戴上固定住鼻梁,渐又咳嗽了几声。
接着,他朝背后虚无的夜色伸出长长的臂膀。给我的感觉,将他带入的黑夜里会有道魅影闪现。他在象征性的传递某种信号。想把妹妹介绍给他认识的冲动立马打了回旋,一个女人从后挽着他的胳膊挡住了门外。
这是黑夜特有的魅力。惊绝千古,深情不变。原谅我眷恋着,温习着,沉浸于夜色,温柔之夜色。
他们像被我晾在一边的模特,似乎还很高兴瞧见几位客人醉熏熏的脸上添了惊讶的神色。
大概有那么一两分钟的时间,大河和那个女人的出现好像是在考验我的等待,以及这里应有的招待。老样子,我占据着通常坐的那桌。以往很少有人去光顾的座位就常有我的出席。
你要理解一家像样的酒吧——怎么会没有这样的空位——可以为时不时喜欢找点孤独感的客人预留。我问过运营管理,驻唱乐团,酒吧牛仔,没有一个人乐意解答。摆在以前,估计人人都想开家这样的酒吧。然而结局如同飘渺的神话,我们生在心知肚明的年代。孤独感要同命运气脉相连。
暧昧的灯光,艳丽交接着破碎的往事。到达脚下时却只剩黯淡的影子。没关系,我说服妹妹。让她和我一起击退叫人昏昏欲睡的光线。不一会儿,我们就玩起了找不同。
我负责观察那个女人,漂亮的女人总是值得小心玩味,如陶瓷般精致危险又易碎。天蓝色的高领毛衣外套着修身的韩版卫衣。好看的脖子绕着一条丝绒围巾,点缀个性的卷发披肩不受任何束缚。看样子清新脱俗。要是能邀请到她去为某个斯文耐打,而且保护欲望超强的拳击手——手写一封金盆洗手的战书。结果想必会换来使之观众热血沸腾的蝴蝶步重现江湖。柳腰相衬着翘臀,延伸出性感肤色的大腿曲线,一双耐磨的白底黑漆的球鞋。杂糅着狂野之美。
幻想这位美丽的陌生女子,另外的置身情景。无所谓温柔,倒给我一种亲切之感。
将眼睛投向那个女人时,不时也把眉梢边缘的余光送出,借机刺探妹妹的品味。像受了小小的冒犯,大河收起了迷人的微笑,慢慢进入了被放了鸽子的状态。他让那只镶着钻表的手腕故意在钞票劲舞的口袋里不友好的消失了片刻。等我意识到自己的戏码也有可能转换成大河的筹码时。然而,谁也不能百分百的如愿。虽然迟了稍许按上关机建,但我从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里还是看出了一丝古怪。想想以前,大河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和朋友见面的习惯,他的职业不是很能容忍他这么去做。
大河的轻松做态像是沾惹了可以推卸的麻烦。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预感他的麻烦就是挽他胳膊的那个女人。如果我处理的好,那将会成为我的麻烦。
谁叫醒了我,醒来在一个隔音的小包厢里。听妹妹说酒吧老板认识我,说我是过去的一位熟客。还帮我取回寄存在他那里很久的一副眼镜。
我摸摸下巴,决定还是戴上眼镜,寄期望于他日能够再次摘下。妹妹搀扶着我走出酒吧,经过门口腾出右手指了指橱窗展柜上的挂钟,祈祷我的醉意尽销。钟表似乎分秒不差的暗示着接近打烊的时间。收档完毕,服务员开始陆续下班。恍惚间,我突然搂紧第一个从眼前走过的女人,不由分说的跟她讲了句:这也表示我们被老朋友放了半个小时的鸽子。这个脖子上缠着丝绒围巾的丰满女人,仿佛事务性的推开了我的臂膀,并轻轻嘀咕了声抱歉。搞得我像是一个有病的男人。妹妹后来谈起这件事,说她分明听见了那个女人嘀咕了一句有病,而不是站街女的一句抱歉。不管怎样。此后,我对从事服务行业的一切人员(尤为是女性)产生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异性情缘。
这半个小时,梦见的大河原来是过去的自己。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很是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