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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拖着无主的身体,依靠模糊的意念勉励前行。冷石如果能稍加留意,驱动侦探素有的观察之力。便会有许多破绽,耐人寻味的发现。

若混迹人群中,恐怕远不止我独自披挂着一副阴云笼罩的面容。可谓伤心的人,百般失意。每个角落看似平静,因而浣耳去听歇斯底里的呐喊。

放浪形骸的日子,为人间的美妙而存续。几多苦思冥想又如何倒带人生呢。关于未来前景的担忧,不求锐减却年年递增。我们屡次将乌托邦演变为纸牌屋,最差的理由是不够持续,不够永恒,最好的解释为不够科学,不够秩序。当有一股悬浮的力量,来自地下的汹涌暗河,狭长的幽深甬道。使我们的处世哲学四伏危机。

我沉浸下来,放缓思绪。任由冷石的带领。耳畔不时传来交通路况的播报。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穿过了两条街区,横行过六次斑马线。三块光秃的广告牌接连映入眼帘,装饰着城市的最后边缘。仿佛整个世界在这里换算成了结结实实的地面,每个步调都能提炼出风格迥异的音乐。人头攒动着,消失于夜色。月下的微光照拂着各式背影,美妙骚动的事物逐渐拉长。一派虚弱又轻松的无言暧昧。

我不再惦念厨房里的鱼,愿它能保持一天的鲜活,不忘摘掉白色的围裙,干脆连那把厨刀我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它们随手被我扔在了什么地方,好等我回头再来索取。

另一边,冷石继续充当领头羊的角色。利用自己魁梧又柔韧的身躯,结合拳击手的矫健。游刃有余的避让十字路口擦肩接踵的人潮。此时的侦探冷静从容,宛若冰霜,似乎对事物活动的范围有着基础准确的判断。他很有可能会漠不关心的看完整件事情的发生,然后头也不回,谁也不肯告诉,就这样转身平静的离开,却在另一个无人管辖的地域思绪万千。

好比这会街沿上跳出好几只娇弱的花脸猫咪。我若开口问询,估计冷石不肯就为猫们之间会有什么纯洁长久的联系加深注解。人们四下漫步,到处结缘,使因循守旧者见异思迁,使之亲密无间的抱团盟友也有了裂隙可趁。受益匪浅的游说集团,走私军火,贩卖禁药。列强合作瓜分利益,民意最终走向决裂,各自为营。不能做到与世隔绝的猫们,但求填饱肚子与世无争。一边搜寻马上就能到嘴的食物,还要一边小心动作着竖起耳朵摇好尾巴,强勉去做任何人的许愿石。

一个佝偻的老太婆挎着永远装不满的小菜篮子,浑身散发着清贫乐道的安宁气息。从我们面前蹒跚经过时,使我情不自禁想要转移一部分源于对妹妹安危的关心,倾注在她那被俗世牵挂压弯了的驼背,岁月淘净了脸颊留下深邃的刻纹里。猫们似乎忘却了冷石的威慑,而我惊异于猫们竞一排一队,竟不紧不慢的伴着老太婆的摇晃步调,跟在身后稳稳走着。

我担心冷石会做出非分的举动,像闯入客厅那样闪烁其辞。可我的疑虑总显示我的信任不足。瞥了几眼冷石的我,也不微笑也不呵斥,看他顾自尾随着猫们的脚后跟。似乎这也成了他研究的案列。他的嘴里念念有词。我仔细听着冷石的念叨:养猫甘为奴,好狗不黏人。弃猫变野猫,傻狗尽愚忠,猫猫狗狗总多情,好人坏人也是人。

他管这叫侦探的歇后语,人间的遮羞布。野生动物及人性的善变不过是命运之子股掌间的另一种转变。天空的羽翼终将折断,大地的残骸止于静水。所以冷石只是安分地从它们身边悄悄走过,

领着我不紧不慢的拐进另一条悠长冷酷的街道。待行人止步的信号灯接连提示。阴沉的天空终于有了晴朗的痕迹,冷石头顶戴着的宽檐的布帽,好几次快要被北风吹跑。幸亏那双强有力的大手总能及时抓住。阳光一直斜照到我们走进这座破旧的停车场,冷石推开生锈的铁门,几个小混混正在场地摆开架势玩起了丢棒球的游戏。看见我们走了进来,好像找到了更好玩的把戏。冷石不屑和他们对视,径直走向门卫大叔挥手和他打招呼的传达室。为首的混混头头以一个纵身跳投失败坠地的姿态,狠狠的坐在一辆吉普车的引擎盖上,两条腿挑衅似的来回晃悠着,我关上铁门的声音都没能盖过汽车前脸格栅遭到刮蹭——吱吱嘎嘎——的声音。我为那群不学无术的混混担心。门卫大叔似乎也在为自己找点乐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冷石聊起了闲天。到我觉得有必要出面提醒一下混混们。隔着十步远的距离,我挑了个看起来挺友好的瘦小伙,准备抒发一下井水不犯河水的微笑感言。精壮的小伙好像不太喜欢被两位陌生男士打扰,谁都知道他需要一个时髦漂亮的女友帮助他走上正道。怪只怪他认错了老大,惹到了不好惹的人。

我同他握手时,他朝我挑了眉。

我直言相劝,他理都不理。

我还能怎么说呢。我说,大聪明,你多保重。

他踢了颗石子滚到了传达室的里面,算是对我的礼貌有了回应。

蹲在传达室门口的冷石搬了把椅子,稳稳的坐了下来。掏出一根玉米芯烟斗叼在嘴边,冷冷的看着这场恶作剧。

转眼间,银灰色的吉普车变成了街头涂鸦的样板墙。就算是刚拿到驾照的花花公子也不敢开着这辆花花绿绿的吉普去接车展会刚刚结束的嫩模。我是无所谓,只是替这辆车的主人感到心疼。

然而这辆车的真正主人是冷石。

侦探收起烟斗,摘掉草帽。脱下厚重的大衣,放在椅背上。露出修身的灰色羊绒衫,开线的袖口卷到了肘弯。仿佛一切就绪。脊梁直挺的冷石大步迈出,健壮高挑的身躯跨过了背阴的地面。日落西山最后的几缕光线涂抹了整面墙壁。矗立眼前的冷石,无惧黑夜的降临。仿佛凛冬的气息赶在必要之时穿透繁重的衣物。对准了混混们无知无觉好战请功的浓烈氛围。

一旁嗑完瓜子的门卫大叔,看来早已司空见惯,而且经验老道。速速起身不说,还逐一关好门窗,匆匆过目后才肯着急忙慌的把摆在门口的香烟铺子悉数收进屋内。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像极了利己主义的撤退。尽力保全实力。指待来日的整顿。

不知道是谁喊了几句:有耐性的,咱们请吃拳头拌饭,不动刀子,来他妈几下就能见分晓的拳击赛。在我的地盘随你们怎么玩,就是别玩枪,那玩意容易走火。别误伤了下注的客人,别扫了老子的雅兴。

铁丝网外,被吆喝声招揽来一众行人围观。更有好事者喜闻乐见,买定离手。赌注累积翻倍。传达室的门牌号偷偷换成了拳击真人秀的标语。门卫大叔举着扩音喇叭,摇身大变主持人。装容看不出来任何改变,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假领带,领带上面多了一只戴歪了的蓝领结。

冷石似乎特别乐意接受这场闹剧。

观众们互相挤眉弄眼,偶尔会传来几声哀号。那是有人趁乱肘击了几下看不顺眼的家伙。

虽然不能尽收眼底,但我还是选择倚墙而立。为所有流血掉泪的场景祈福。低声细语的我被侦探冷不防的拽到了场地中央。他附耳告诉我说。你也知道,妹妹只是个幌子。她很安全就代表你很危险。我只要轻轻触碰某根弦。

我微笑不语,只说了句。我很清楚。

冷石不再言语,继续做着热身动作。

接过麦克风,我说我今天没什么心情看小丑比赛。但为了明天能够高兴起来,看在我有个妹妹叫马小鹿的份上。希望她一天比一天漂亮,一天比一天勇敢,一天比一天爱笑。我希望你们都能带着自己的妹妹或者弟弟来看这场精彩的比赛。不为什么,届时我保证不会再有人趁机作乱。因为每个人都将拿出好哥哥好姐姐的作派。弟弟妹妹们学乖还是学坏全由你们决定了。

不像样的开幕词已然说到这里,再不收尾可有得说了。我抓紧麦克风继续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娱乐至上,如果你们还有值得守护的柔弱。那么请娱乐自己也别娱乐他人,娱乐身心也别娱乐生死。祝愿全天下的兄弟姐妹不忸怩,不做态。个个风情万种。

退出场外,仿佛人人都知道了我有个妹妹叫马小鹿。这下我不用再担心了。场内的欢呼听来叫人舒畅,有许多人叫喊着马小鹿,马小鹿……我听着也十分悦耳。

老实说,我当牧师布道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在这种情景感觉到了这么多的良知。我还要怎么说呢。

娱乐至上啊,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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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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