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第2章吃绝户
祁秀兰双腿无力支撑她的身体,大半个身体靠在许灵瑶身上才没倒下:「瑶瑶,我头有点晕。你先扶我到树荫下坐着,别让熟人瞧见我这副样子,我不想让她们看我们娘俩的笑话。」
许灵瑶半跪在祁秀兰面前,低头道歉:「对不起。」
祁秀兰摸摸她的头发,看她的眼神温暖如常:「瑶瑶,这不是你的错。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比我预想中提前来得早。瑶瑶你什么都不用说,妈不怪你,让妈歇会儿,养足了精神咱娘俩再走回家。」
许灵瑶让祁秀兰靠在她的身上,她正好趁着这空档整理原主的记忆,至少要知道她们娘俩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她的养父许卫东是国营饭店的二等厨师,再熬上几年,有望再升一级别。
许卫东的资历老,手艺佳,有别于一般的上灶师傅脾气爆,他的脾气十分温和,见人三分笑。
国营饭店的服务态度一向被人诟病,甚至有「不准打骂顾客」的警示标语。
得益于许卫东的好脾气,上梁正了下梁也难歪:这家国营饭店的服务态度是整个市里最好的,虽不至于把顾客当上帝,但是服务员至少和和气气说话,不会动不动甩白眼,更不会为了准时准点下班而踹桌脚赶客人走。
许卫东的好脾气和他的好厨艺一样出名,食客们宁肯多走半个小时的路,也要来这里消费。
但凡是有大领导来到这,上级领导定会调她养父过去专门做几道拿手菜撑门面。
祁秀兰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她无法生育,对许灵瑶视若己出,疼爱非常,要星星不给月亮。
作为许卫东唯一的女儿,又有养母全心全意的疼爱,许灵瑶的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吃穿不愁。
可以这么说,原主活了十八年,唯一让她挫败的是何兴国百般推拒她的追求,就算她搬出许卫东这座大山出来,何兴国依然不肯跟她处对象。
十天前,许卫东突然病倒,急病来势汹汹,三天后病逝。
许卫东临终前对许灵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到国营饭店之后好好跟前辈学习,别怕吃苦,勤加练习。
正如许卫东所担忧的那样,原主在厨艺一道的确很有天分,奈何她生性懒散,天赋再强,练习强度不够,仍旧是普通人的水准。
之所以会有今天这场比试,因为原主从小在福窝窝里长大的,天真任性又性子执拗,她三番两次被许灵玉专往痛楚踩,最后半强迫半自愿地跟许灵玉打赌,找人作保,又去做了公证,就这么入了许灵玉设下的圈套。
正如祁秀兰所说的那样,原主和许灵玉的这场赌约之所以能成事,不能只怪原主少不更事、意气用事,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许卫东的亲生父亲——许老头领着他的儿子儿媳一家吃绝户!
在许老头眼里,许灵瑶是抱养回来的,空有「许卫东之女」的名头,祁秀兰更是外姓女,许卫东留下的遗产,不管是房子还是国营饭店的工作,都必须要收回来,绝不能便宜这对跟许家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
许灵玉才是许家的亲孙女,跟许卫东的血缘关系更亲近。
许老头从许卫东患上重病之后,没少给许卫东说让许灵玉顶替他在国营饭店的工作。
许灵玉才是许家的亲孙女,怎么着都比许灵瑶一个父母不详的弃婴来得亲。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许卫东是脾气好又孝顺,但不代表他愚孝,坚决不同意。
他可不认为隔房的侄女,会比他和妻子祁秀兰教养十几年的亲女儿更值得信任。
许老头怒不可遏,拂袖而去,连许卫东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许灵瑶耳畔回响着许卫东的遗言:「瑶瑶,你爷爷叔婶都是靠不住的,爸走了之后,你妈就交给你照顾,替我照顾好你妈。」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兴国大哥,谢谢你帮我说话。」
何兴国冷淡回了句:「不用客气。我对事不对人。」
许灵玉捏着娇娇的嗓音,故意大声说:「兴国大哥,多亏你带着我去办手续,让我得以名正言顺留在国营饭店工作。」
何兴国后面又说了什么,许灵瑶听不清楚,也不在乎。
许灵瑶抬头看向声源处,发现许灵玉脸红扑扑地坐在何兴国的单车后座上,与她四目相对时,故意朝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许灵玉这是在故意用言语挤兑,试图激怒她。
许灵瑶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像原主那么冲动易怒,而是目光平静地跟许灵玉对视,清清冷冷,无喜无悲,没有丝毫失败者的气馁和仇恨,仿佛没有输掉一场对她人生而言,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一次比赛。
许灵瑶扬唇浅笑,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只回这么简单的一个笑,轻而易举就能击溃许灵玉的心理防线,给她带来扎心之痛!
许灵玉挂在脸上的得意笑容僵滞在嘴角,心头涌上如潮水般的愤怒,她的眼神瞪得很大,很圆。
许灵玉满眼怨恨:又来了!又来了!许灵瑶这有妈生没妈养的弃婴,凭什么用那种高人一等的视线看她?
许灵瑶跟原主一样是父母不详的弃婴,幸运的是她从小就是被养母当宝贝疙瘩养大的,她的小名叫「阿刁」,除了嘴刁之外,她也是十分要强、不服输的「阿刁」性格。
祁秀兰恢复得差不多了。
许灵瑶蹲下来,对祁秀兰说:「妈,上来,我背您回家。」
一番争执过后,祁秀兰乖乖趴在许灵瑶的背上,心中自责万分。
从偏僻的角落出来,许灵瑶背着祁秀兰走了大概十分钟,一辆吉普车「呲」停在许灵瑶的面前,长相极为英俊的男人紧蹙着眉头说:「上车,我送你们一程。」
不等许灵瑶有所反应,身后传来欣喜的女声:「嘉川哥,你是特地过来接我们的吗?」
「我们」一词用得相当妙,轻而易举就能拉近与对方的距离。
许灵瑶转头看到许灵玉,满眼疑惑:许灵玉刚刚不是被何兴国送回去了吗?她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许灵玉上前,不由分说地拽住祁秀兰的胳膊要把人往车上拽:「堂姐,你愣着干嘛呀?快点把大伯母扶上车啊!」
许灵玉抢先坐到副驾驶座上,十分自来熟地跟蔺嘉川聊天:「嘉川哥,你刚从省城回来吗?」
许灵瑶没有插话的余地,也不想插话。
她安安静静坐着,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脑内风暴起来。
眼及之处,许灵瑶看的是只存在老电影里的场景:尘土飞扬的狭窄道路,路边低矮破旧的房子。
令许灵瑶记忆深刻的是那些衣着淳朴却表情鲜活的过往行人,物质条件匮乏,但从他们的笑脸上可以看出他们的精神生活十分丰富。
短暂的惊讶之后,许灵瑶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1979年1月,改革开放刚刚开始。
许灵瑶边观察车窗外的「新世界」,边盘算着要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一系列麻烦事。
国营饭店的工作,在这时代的人们眼里,那就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旱涝保收的铁饭碗」、「体面又清闲的好工作」!
更别说,这份工资高、福利好的工作,足以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艳羡不已。
吉普车的主人名叫蔺嘉川,本是许卫东收的学徒,在许家生活将近八年,算是原主一起长大的竹马。
和一般的青梅竹马不一样,原主和蔺嘉川的关系极差,见面必定要互怼,闹到最后不欢而散。
许灵瑶瞅了眼许灵玉,脑子里冒出一只叽叽喳喳的喜鹊,不由得多看了许灵玉和蔺嘉川两眼。
只因为多看了两眼,许灵瑶的偷瞄被蔺嘉川发现了,他开了尊口:「先回家还是先去医院?」
许灵瑶礼貌又疏离地回了句:「麻烦你送我们回家。」
话音一落,蔺嘉川的眉头皱成一条波浪线,碍于祁秀兰在场,他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路程,不管许灵玉如何耍宝卖萌,蔺嘉川的眉头始终不得舒展,时不时地从后视镜看许灵瑶和祁秀兰母女。
许灵玉自讨没趣,慢慢地也不再主动说话,车厢内变得死寂一片。
许灵瑶很快就习惯了蔺嘉川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她不予理会,继续整理记忆。
吉普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来,祁秀兰醒过来,发现蔺嘉川要送她上医院去,赶忙阻止:「嘉川,我没事,不用花这些冤枉钱。你送我和灵瑶回许家把我们的行李搬出来。」
蔺嘉川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大娘,你要搬到哪去?」
祁秀兰看了眼低着头的许灵瑶,挤出一丝笑容说:「嘉川,我们准备搬到瑶瑶她外祖家。」
蔺嘉川有心想问更多,瞥了眼许灵玉,到底没把问题问出来。
许灵玉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一丝愧疚,她理所当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除了必要的寒暄之外,没跟祁秀兰母女俩说一句话。
许家那扇熟悉的大门,一下就激起原主深藏的记忆:许卫东病逝之后,许老头打着操办丧事的旗号,顺理成章地领着一大家子人搬进来,赖着不走了!
许灵瑶直勾勾看向许灵玉,她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许灵玉向原主承诺——如果许灵玉最终赢得这场比赛,那么作为利益交换,许灵玉会想方设法劝说许老头等人搬回老家,把这栋养父养母花了一生的积蓄买下来的房子还给她们母女俩。
许灵瑶叫住推门就想走的许灵玉,「许灵玉,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许灵玉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问道:「啊?我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吗?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有谁当见证人?」
许灵瑶闭了闭眼,下一秒她恶狠狠吐出一个字:「滚!」
许灵玉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是恶人先告状:「大伯母,你快管管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