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谈一谈
霍玉玉这梦,别说原囿安不信,亲弟弟霍恺同也不相信。
「我管你信不信。」霍玉玉威胁道,「就说你帮不帮吧。」
「帮,我姐的事,我肯定帮。」霍恺同却很配合,凑近了笑道,「他们都说你改了性子了,看来都被你骗了嘛。我姐还是我姐,看谁不爽就搞他的小霸王。说吧,你想怎么整他们?」
「我有那么恶劣吗?」霍玉玉白了他一眼,还是同他阐明了计划。
找人去柳姨娘经常看花的深水巷,趁柳姨娘在的时候,不经意地提一嘴,暗示她襄州有位尉迟大人,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曾经的未婚妻。
按照计划,这一步走出去,柳氏咬了饵,必然要跟霍父闹分家,但为人妾室,她是拿不到和离书的。她要是个聪明的,肯定会想办法拿到霍父替她办的户籍再去投奔旧情人。
结果,事情的进展远比霍玉玉预想的快。消息放出去第二日,柳氏那边就有了动静。
出乎她意料的是,柳姨娘把霍父拉进了小院,一晚上过去,不仅没有争吵,两人的关系反而更如胶似漆,甚至当着章氏的面,柳氏也丝毫不收敛。
章氏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最近忙,借着年中清点的机会,她忙着检查自己的房产田契还剩多少。
霍玉玉当着柳氏的面,问章氏可否知道襄州姜家,章氏摇头说不知。
但柳氏面色一僵,霍玉玉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
赛场干透了,也到了板球赛开始的日子。
按照惯例,整个锦官城的书院都休假。霍玉玉不打算去看比赛,便准备窝到药铺里去。
没想到,快跑到药铺时,一个转角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你准备去哪儿?」一道冰冷含怒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书院的少年少女们纷纷看了过来。
张思维勾着罗启书的肩,翘着嘴角,兴致颇高地点了点下巴。..
前两天板球训练的时候,闲逛的霍恺同在一边看着,他们都起哄说弟弟这是帮姐姐盯梢来了,那时沈含彦的不耐烦还挺明显。结果中场休息时,霍恺同居然跟沈含彦说,前排的票霍玉玉没要,估计是不会去看球赛。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沈含彦的脸色却更臭了。
昨天沈含彦说在这里集合,大家还在纷纷猜测他要方便等谁,有人猜是等关琳琅,有人说是想一睹白沅芷的芳容。只有张思维一个人猜,在等的人是霍玉玉。
还真给他猜对了。
「不关你的事。」霍玉玉捂着鼻子揉了揉,不悦地看了沈含彦一眼,去捡掉在地上的两本医书。
沈含彦看见了摊开的书,意识到这是医书后,不解地皱起了眉。他伸手想帮她捡另一本,可手还没碰到书角,她已经飞快地捡了起来,拍拍土,抱进怀里。
沈含彦的动作一僵。
他站起来,身上的青竹色劲装不染纤尘,脸色却突兀地沉了下去。
想到两人青梅竹马一场,以前都是霍玉玉照顾他的情绪,便想着这一次他让一步也合情合理。
「我娘说好几日没见着你,你也没去教坊学箜篌,问我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沈含彦说得底气不太足。
「我娘应该说了我不学箜篌了啊……」霍玉玉皱眉道:「算了,我会找个时间跟先生解释的。」
她往旁走,想绕过沈含彦。
可她往左沈含彦也往左,她往右沈含彦也往右,一副堵住她逼问出些什么的架势。
「你挡路了。」霍玉玉不客气道。
「你在学医?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突然要学医?」
不知为何,沈含彦有些生气。自己都给她台阶下了,她怎么还是一副「跟你不熟」的样子?而且从小到大,她叽叽喳喳的有什么事情都与自己说,现在却连句解释都懒得给。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他看了眼张思维的方向,「他们就在这里,需要他们给你道歉吗?」
霍玉玉无奈又有些恼怒地看着他,「沈含彦,在你眼里,我霍玉玉只要不是在讨好你,就是在生气吗?」
沈含彦被这话堵得喉头一哽,稍稍冷静了些。
他看了眼周围的同窗,他们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这时霍玉玉叹了口气,对他道:「沈含彦,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正是沈含彦所想,「嗯。」他又转头对张思维他们道,「你们先去,我等等就来。」
身后的巷子没什么人,霍玉玉调头走了过去,沈含彦跟在她身后,配合着她的步调,觉得十分不习惯。
他忽然想起来,以前都是霍玉玉跟着他,走几步落下一截,又得小跑追上来。
原来,努力配合对方对方却一无所知的感觉,这么落寞。
霍玉玉停在巷子口,干脆道:「沈含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还有点讨厌我。」
沈含彦没料到霍玉玉说着这么直接,下意识道:「你在胡说什么。」
「你看你,又皱眉了。只要我在你旁边,你就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霍玉玉道。
沈含彦噎了一下,想反驳,但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眉心皱得很厉害。
他看向霍玉玉的眼睛,有些烦又有些怕,他怕看到霍玉玉哭,她从小就喜欢用这一招。
可霍玉玉神色淡淡,眼圈都没红一点,他反倒觉得更烦。
「从前是我不懂事,认定了你就缠着你,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吧,对不起。」她真诚道,「现在我长大了,懂得男女有别了,也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了。」
「难道你说的懂事,就是处处都避着我?」沈含彦气愤又疑惑。
霍玉玉摇摇头,「我没有避着你,你知道的,我只是不围着你转了。」
沈含彦语凝。
「我不会把大人打趣我们的话当真了,你也不要介意。」
霍玉玉说完,径直离开。
看着霍玉玉的背影,沈含彦心中陡然生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被霍玉玉带走了,一股无名之火蹭地从缺失那处冒了出来。
言行规矩的少年,迷茫地愤怒着,一拳砸向了旁边的墙。
——
霍玉玉万万没想到,她刚对沈含彦说了类似于绝交的话,没一会儿,就背着药箱,跟着曾大夫一道去了赛场。
比赛常有误伤的情况,官府会请几个大夫过去坐镇,带上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以备不时之需。
启蒙堂的夫子见她成了药童,乐呵呵道:「这是在为挨手板做准备吗?」
林之照挤了过来,道:「你怎么来了?」看了眼她的药箱,又悄声道,「抹药没用的,挨打就会痛。」
「哼,谁说我一定会挨板子,我之前只是懒罢了,又不是笨。」霍玉玉坐下来,嘀嘀咕咕。
夫子听了更加欢乐,指着人群中几个豆丁,「他们,不读书那些个,个个都是你这番说辞。」
霍玉玉:……这个坏夫子。
霍玉玉知道大家怎么看待她的。
夫子、沈含彦和他的友人、柳氏、霍双双、她的同窗、关琳琅、邻里街坊……都觉得她天性顽劣,浑浑噩噩地长大,将来嫁出去都困难。
但她的人生,不是一出表演给这些人看的戏剧。
她努力,也不是为了让别人大开眼界,只是为了自己。
所以霍玉玉完全不受影响,反而拿出医书来看,曾大夫就在旁边,她有什么不懂刚好可以问。
台上礼演,致辞,敲响比赛的锣鼓……一切声音都被自动排除在外,这是她上辈子被折磨出来的技能。
霍玉玉看得认真,所以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忽然来了个人。
「这么多字,你看得懂吗?」关琳琅看了眼她手中的书,微笑着问道。
霍玉玉吓了一跳,书飞出去,砸中前面的头。
罗启书抻着脖子,正看得起劲,被这么一砸,当即拧着眉转了过来。
他第一眼见到的是关琳琅,登时就红了脸。第二眼才注意到矮豆丁霍玉玉,霍玉玉朝他伸着手,面露愧色道:「不好意思,我的书。」
罗启书狐疑地翻开书来看了一眼,正准备说什么,观众台上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