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木牌

第十六章 木牌

凉氏对于西北赤帝大漠局势的知晓程度之高令人胆寒,四海八荒宴上,中洲修行界的引领者们前几日才得出的结论如今从她口中一字不差的吐了出来。

女帝如此坦荡的就透露了自己对于此事的知晓,定然是看到今日到场的隐族修士都是小辈,哪怕修为战力较之常人颇为不凡,但是心机辩才却还是毛头小子的水平——凉氏想用自己对于事态的掌握程度拿下话头的主导。

召陵容,宋清子和阿素三人却是还在错愕之中,至于在天师府内品阶低下,今天才听到事情全貌的刘培昌这在接连冒出的几个名字中消化刚刚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真相。

薛佑离最先从凉氏的当头一棒里面恢复过来,并且很快找到了反将女帝一军的方法:“在下暂且不问陛下如何得知这些流言蜚语,但是在下以为陛下应当关注的是大离百姓生息,而不是山上的这些事务。在下虽然资历浅表境界低位,但是身为修士,却也明白中洲千万年以来的规矩,向来是山上修士理山上尘烟,山下帝王务山下烟火。大离疆土辽阔,事务繁多,陛下为万民君父,还请君父行君父该行的职责,勿要把目光投向不该看的地方。”

修士肆意触及凡尘王权是禁忌,但是凡人帝胄关注打探修行界之中不应打探之事,也是越界之举。女帝说出了的细节,一些她作为大离凡世的统治者不该触碰的细节。

薛佑离抓住了女帝于在规矩上的把柄,而且话语间虽然恭敬,却是以中洲修行界的统御者天师府的代表来与凉氏对话,无形之间消弭了自己和身边几人由于修为境界不甚高深而带来的谈判上的劣势。

最重要的是,这番话不仅是说于凉氏,还有她身边那位在整个中洲的修士之中最为在于关心“规矩”的石灰翁于廷益。

自己几个结丹修士,哪怕占有再多的道理,在地位和份量终究不够和女帝平等的谈判。但是这位修为和薛文薛武一样深不可测的渡劫大宗师却有这个资格。这也是薛武放心把薛佑离一个小小结丹派来崇京的原因。

薛佑离从之前于廷益和女帝的对话之间听出这一仙一凡之间的关系中还有深浅曲折,但是他必须要试一下。所以他用于廷益最为在乎,不惜为之得罪半个中洲修行界的“规矩”把这位大宗师拉到自己这边,尽管他刚才还在为女帝鉴定几人的修为根脚,但是薛佑离必须试一下。

在女帝拿出那块白木牌匾前,几人间的对话还是家常一样轻松诙谐。女帝一语道出西北不测之危局,却让桌面上的氛围变得诡谲无常,一边是大离凡间的统治者,一边是中洲修士,超凡力量的代表人,中间还有个摇摆不定的渡劫大宗师。

薛佑离忽然意识到,他们这一言一语间将对之后的局势产生如何大的影响。他身边几人中,宋清子和阿素向来不擅长这些言辩权谋,召陵容方才在城外错怪于凉氏,现在心存愧疚,现在只怕难与女帝争斗之心,刘培昌却不过是半大的孩子,自己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这小子会出现在这里。

只有靠自己这张平日里还算好用的嘴巴了。

女帝也料到薛武不会派几个脑袋空空的蠢道士来敷衍自己,她似乎早就知道薛佑离会这样回应,笑呵呵的说道:“呵呵,这几年间大离疆土上多灾多难,如今西南百花郡野又起天灾,听潮海岸的海匪也是蠢蠢欲动,说实话,寡人也没力气去搭理你们这帮小神仙又在做些什么法事。但是听潮城三月前有数百民众死伤,事情还牵涉到了东南旧人。寡人才不得不略施手段去弄明白究竟是怎么样的厉害人物,搞得天师府的各位精英措手不及。”

女帝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块白木牌匾按在桌面上,向着薛佑离一行人的方向推动些许。

薛佑离一时语塞,女帝语气间还是如此亲和和蔼,但是说出的话却把薛佑离言语间的攻势全部化解而且尽数返还。“规矩”所言,确实是山上人做山上事,山下人务凡尘烟。女帝轻微越界确实是坏了规矩,但却是不得已之举——还不是因为你们天师府,山上人行动了纰漏,不仅中了调虎离山计,放得听潮城守备虚空,最终波及百姓性命。而且幕后还牵涉到了东南官场,大离朝堂。

女帝当然清楚自己手上的权利,屁股下的皇位来得不干净,她曾经的暴行必然留下了痕迹,也就是“污渍”。

女帝可以高抬贵手,不杀光那些曾经反对她的人,不去关这些不干净的“污渍”。但是她不能容忍有人触及这些“污渍”,甚至还想用这些“污渍”为支点挑动大离朝堂上的风云,挑战她的统治。

女帝的话很清楚了,寡人虽然越界坏了规矩,但却是因为你们修士们的失职不得已而为之。

薛佑离彻底语塞,纵使他辩才无碍,心有深府,但是从女帝扔出西北实情开始就被牵着鼻子走。

他们相比于这位踏着凡尘谢家还有众多官子的鲜血踏上皇位,其后近乎统御大离百年而不倒的倾国女帝来说,还是太嫩了。

女帝又把那块白木牌匾在桌面上向着薛佑离一行人的方向推动些许,几乎就要送到薛佑离面前,薛佑离只觉得送到面前的不是一块小巧的木牌,而是一面铜墙铁壁。

方才一番交锋,他们这几位修行界的年轻翘楚输得一败涂地。

召陵容宋清子几人才从刚才的对话之中反应过来,必定是指望不上。薛佑离悄悄瞟了一眼稳坐一旁的石灰翁于廷益,只要这位老前辈愿意开口,一切都还有得说。

女帝心领神会,也看向于廷益,一时间两边都在等着这位渡劫大宗师发话。

“咳咳,老夫身负京兆护卫之职,理应不对帝都地界外的事务有过多言语。”于廷益缓缓开口,下一句却彻底站在了女帝一边“如今西北大漠黄金城中局势深邃复杂,再以仙凡之分自缚手脚或有不适,还请几位小友听一听陛下到底托付何事,再决定是否提供助臂。”

薛佑离无奈和召陵容对视一眼,石灰翁于廷益,这头死认规矩,中洲修士们用了几百上千年间都拧不过的老犟驴,居然说出了“仙凡之分自缚手脚”被种与其性子极其不符合的话语。

凉氏到底用什么手段说服了于廷益?总不能是那些进贡的小点心吧。

薛佑离只好接着话头往下讲,他们输了这一阵却还没有输完,听了女帝的委托再找由头拒绝掉也不晚。

目光交汇,分别多年,重逢不过三月的薛召二人心意相通,眼神交汇下已经了然彼此的心思,达成了一致。召陵容金黄龙瞳目视女帝,正要开口,却为宋清子所打断。

“那还请陛下明示,需要我几位做些什么?”。”宋清子说出口的正是召陵容想说的话,随后宋清子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薛佑离和召陵容,眨了眨眼,仿佛在说“不是只有你,跟得上我哥哥的心思。”

召陵容则回瞪一眼。

坐在中间的薛佑离感觉二女眼神要击出火花,连忙对凉氏说道“还请陛下但说无妨。”他却发现凉氏面色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威严而美丽的神色。

凉氏似乎发现了什么?

薛佑离心中感觉大有不妙,但是他又说不上来为何。

女帝把那块散发着清香的白色木牌送到了薛佑离面前,薛佑离迟疑了一科之后拿起。

肌肤触及到木牌的一瞬间,薛佑离心有感应,向女帝询问道:

“这木牌,可是用咱们头上的这株龙羽白梨木的木料制成?”

凉氏脸上出现了一种带着神秘的狡黠微笑。“小仙师果然厉害,却只说对了一半。这木牌确实是出自这宫中神树,却不是由砍伐而下木料制造而成。寡人心血栽培这神树百年之久,早已与神树心意相通,寡人若有所求,神树自然有所回应。”

话毕,凉氏轻轻挥手,龙羽白梨木的几条纤细的树枝居然如同活物一样伸入凉亭之中,在召陵容和宋清子面前轻轻放下了一枚完好无损,瓷碗一样大小的梨花花朵。随后梨花的雪白花瓣飞速枯朽化作烟尘,随风而逝。露出里面的两枚白色木牌。

这等手段之神妙其实远超薛佑离几人修为造诣,说是地仙手段也不能为过。

薛佑离看向于廷益先生,于廷益摇了摇头“这般手段乃是殿下天生异能与百年心血结合而至,不能算作天元塑造而出的道法,陛下此举并不算违反多年以前与剑北城主梁先生的规定。”

薛佑离心中暗暗震惊,天生异能?这女帝凉氏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自缚手脚废掉修为跑来当大离的皇帝?

宋清子抓起小巧的梨木牌匾,开口问道“多谢陛下馈赠此等至宝。。。”

“只是不知道陛下此举意欲何为,还请陛下明说。”召陵容打断掉。二女针锋相对,薛佑离倒是插不上嘴了。

他似乎看到女帝面色又出现了一丝似笑非笑异样神情一闪而过。

这女皇帝到底在笑什么?薛佑离心想。

“寡人需要几位小仙师,带着这三枚木牌前去黄金城之中。”女帝笑了笑,仿佛自己是在请薛佑离他们几位去崇京城郊踏青戏水,而不是把几位小小的结丹修士送到西北大漠深处属于上古神祇与长生真人,渡劫宗师们的战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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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剑落不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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