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秘境
话说孙小全得了老庙祝的符咒加持,穿山走林于人迹罕至之处是驱兽赶鸟,呼呼喝喝快活至极。周围十余村,远近无序,其间又是山路崎岖,沟壑纵横,这一趟跑下来路途百里有余。却见他足不沾地,双腿生风,一步三丈,过密林比肩飞鸟,走丘壑如履平地,没一会竟被他跑完了大半。
这些许年,他在老庙祝跟前修行,只学了三样本领:做饭,画符,观山。不是他资质愚笨,或是惫懒不愿修行,而是老庙祝认为自己修行的法门太绝户,不适合孙小全。只待三十年任期结束,回天府为他另觅修行法门。
孙小全初识符咒之威,玩心大盛,故意挑些偏僻难走的山沟野路跑。这真是一道迅影,尾随残叶枯枝,未见其人,只留风卷尘嚣。
半个时辰未到,周围十余村山头聚风藏水处已经遍插法旗。最后他停步于抱山村最北的鹞山上,静气凝神望向宝山村。片刻后,精光熠熠的双眸中地脉清晰浮现,山水运势一览无余,原来他已经用上了观山之术。
尔后他就发现东方酸枣沟山相异常,似有宝光护祥瑞,又似灵雾托仙山,氤氲聚集穹庐顶,万道霞彩伴云飞。此等气像,不是仙人显迹,就是灵宝出山!孙小全兴奋的捶胸顿足嗷嚎了一声:“哈哈,秘境开了!刘木头,大运当前,先顾不得你喽!”便撒腿朝东山绝尘而去。然而他却未有丝毫察觉,观山之时,一条蚯蚓大小的独角黑蛇已经悄然爬到他的背上,烟化成一道蛇影如同刺绣一样附在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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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镇水官庙这边,老庙祝已经备下一桌本地上好酒席和一块水运充沛灵石。灵石是他探查河床改道时无意间得到的,这石头七分玉三分石,握之有大河轰鸣之声,周身凝露,舐之甘甜。他曾尝试过各种方法预将其炼化,无奈都是泥牛入海不起波澜。明知是宝却得之无用,最为遗憾。他是个豁达的人,久而久之炼化的念想也就放下了,而今拿它送个人情也算是物尽其用。
今年是他在大河镇三十年声望结算之年,积攒功德多少,雨师录自有明细。所幸这三十年无灾无祸无疫,秘境隐匿,大妖避世,他也算安安稳稳积攒些苦劳。
想当年他雄心壮志自荐来此,誓要斩妖夺宝积攒声望进阶内山。初到此地,他便雷厉风行,渡恶鬼斩河妖荡涤污秽。三百里水路在他的护佑下是河清水晏,风调雨顺,人畜年丰。官府送匾,百姓称赞,一时风光无两。
直到他偶遇黑蛇走水化蛟伤及无辜,便于那蛇妖斗法一天一夜,拼了个两败俱伤才阻止了大河四处泛滥的滔天洪流。蛇妖内丹破损,失了化蛟机缘,老庙祝也是身受重伤卧床半年。尚有在世耄耋回忆起那一天一夜的腥风血雨皆是唏嘘不已,无不感叹庙祝道法高妙,蛇妖魔力强横。老庙祝想到此处,不由得往道坛沙盘上的鹞山看了看。
未时已过,道坛沙盘上的山头都显现出了小小迷你法旗,老庙祝知道孙小全已经完成了任务。为了徒弟能跟雨师混个脸熟,以后在天府修行时能多个照应。老庙祝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硬生生把孙小全给拘了回来。可怜孙小全鞋子都跑烂了,还没踏足东山便被一股力量拉扯着朝水官庙倒飞而去。这急得他手刨脚蹬哇哇直叫:“哎呦,我的灵宝啊,哎呦,我的仙缘……”
挣扎中他无意间扫了眼鹞山,‘咯喽’一声翻个白眼就昏死了过去。
就在孙小全即将跌落尘埃之际,背上冒出一股黑气托起了他,继续朝着水官庙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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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潭湖水边的大石上。远近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盯着自己窃窃私语,其中还有不少虎鹿鹤兔之类驻足于此。身前最近处有三人,一个灰衣鹤发满脸褶子的老婆婆,一个貌似浑身笼罩着朦胧月光的白衣美妇人,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暴力红衣小姑娘。
见到他醒了,为首老婆婆满脸堆笑地说道:“老身蒲牢,代秘境生灵见过公子。”白衣美妇侧身一礼:“妾身兰晶玉,见过公子。”红衣小姑娘则是单手叉腰鼻孔朝天的哼哼道:“东西我叫胡天儿!”刘木心中一凛:不好,这小丫头记仇!那一拳之威他可是记忆犹新。
远处的人们也都是点头微笑见过,连那些禽畜们竟然也是双眼灵动低头致意。
刘木控制者麻木的身体努力地坐起,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切哑声道:“小子刘木,见过诸位。敢问蒲老这是哪里?”
话音未落,就见胡天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卤蛋无理,蒲婆婆也是你能直呼名讳的?”这一把让本就破烂不堪的汗衫变得更加雪上加霜,拉扯之下碎布片片齑散。
幸好兰晶玉及时按住了她,糯糯的说道:“此老非彼牢,是敬称。平时让你多看圣贤书多悟人间道,你却偏偏看些江湖言情游侠话本,道理没懂多少,整天净想着卿卿我我打打杀杀。”
少了一顿皮肉之苦,刘木听着柔柔糯糯的声音如同暖阳抚体,浑身舒泰多了。他打量着美妇人并向她道谢:“多谢兰夫人!”
只见眼前美妇人约摸花信年华,体态修长婀娜,一身素减白服,毫无华丽装饰。青丝如瀑,中间简单用细长兰叶系着。五官合美仿佛朦胧于月色之中,空谷幽兰般让人生不出亵渎念头。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像极了学堂里古画上的仙女姐姐。原本以为暴力女就是人间绝色了,这位兰夫人却是更胜一筹。”刘木心中暗暗称赞。
殊不知胡天儿施下的心语咒尚未解除,他心中所想被胡天儿偷听的一清二楚。
“哎呀,谁是暴力女?!你个卤蛋还敢冒充大辈儿?怕是又要找揍!”胡天儿摩拳擦掌是雌威又起。
原来这秘境之内兰晶玉岁月悠久辈分极高,就连胡天儿这千年修行的灵狐见了她面,也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兰姨。刘木心里称兰晶玉为仙女姐姐,无疑是上来就压了胡天儿一个辈份。
况且自己初见就是‘东西’,兰姨初见就是‘仙女’,这让胡天儿又一次感觉被冒犯到,毕竟她对自己的颜值还是有一定自信的。书局里的话本里说世间男子大多是英俊潇洒,知礼守矩,温文尔雅,谈吐得体,怎么这小子跟这些一点也不沾边呢?胡天儿怀疑书局里的珍藏话本都是些野史赝椟了。想着想着,她的白嫩双拳骨节不由的咔咔作响。
蒲婆婆看着一反常态的胡天儿,心中已是了然,咳了一声,说道:“天儿适可而止。”说罢,俯身搀起刘木,扶着他慢慢地朝湖水中间的亭子走去。留下胡天儿低着头用手扣着兰晶玉的衣角。兰晶玉伸手搂过她,轻声安慰:“我亦不忍,心中难安。然秘境万千生灵求存之念,我更是无法拒绝。故求蒲老事后便把天雷木送与他,护其一生平安。雷电粹体,身体神智还能如此迅速恢复,或许此行真的是他的大机缘。”胡天儿侧低着头感受着周围万物万灵的殷切念头,千年来头一次有了出走的想法。她想逃避一种舍人为己的责任,想要拒绝一种埋藏良心的行事。
刘木慢慢走着,一边适应着僵直的身体,一边打量着四周环境。
这里星辰当空,日月齐天。阳光,月辉,星韵同时笼罩着这方天地。草木长青,苍山永翠,空气温润,巴掌大的彩蝶和蜜蜂随处可见。脚下似有一望无尽的草地,野花星星般点缀其间。远处又好像盘桓着连绵不绝的山峦,垂挂的瀑布装饰着古木参天。中间一潭湖水,百丈方圆,漆黑如墨,不见深浅。湖水正中悬浮一木亭,檐下一匾,题刻二字。刘木看不出什么字体,铭金篆鸟古朴天成,但是“静渊”二字意念却如印心中。
蒲婆婆适时问道:“公子可识得匾上何字?”
“可是静渊?”刘木试探着问答。
蒲婆婆点了点头,满脸褶子的脸上又笑多了一层崎岖丘壑:“不错,正是静渊二字。公子再仔细看这二字有何特殊?”
刘木定睛细瞧,那两个字不知是用什么墨材填描上去的,笔路涌动,竟无干涸。道道墨韵如江河奔流填充着每个笔画的起落,维持着两个完整的字型。刘木在镇里的学堂求学时候不务正业,经常看些山海志怪,神魔域道的书。他曾经在一本描述阵法的书中有看到过一些描述:阵法大成者,聚气,聚水,聚土,聚火,聚木,聚灵为域阵,周身四方自成法则,可封日月,可逆光阴,可翻天覆地,可沧海桑田,言出而法随。其中就有提到过有人曾用过一种禁锢阵法,拘大河于内,行阵师之法则自下而上逆流不息。他觉得此二字形同拘阵,道道墨韵如同被拘压在字形中冲不得出。于是轻声问道:“这可是禁锢阵法?”
静立远处的兰晶玉听闻此语,心中大叹不俗,不忍之色更浓。
看着他凝望字体时眼眸中闪现的丝丝紫电,蒲婆婆近乎谄媚地拍着刘木的手背亲切的说:“好眼力,你我速入木亭!公子果真天选之人,实是解救我等于水火的不二之选,应缘应缘!”刘木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拉力,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被拽着前行。
木亭其实也可以称作水亭,孤零零悬于湖水正中,于湖岸并无任何相接,似乎全靠水气托浮着。蒲婆婆和刘木凌空而行,每踏出一步,脚下自然升起水柱托举,慢慢地将二人接引至亭中。
亭内布置极简,一张木桌,四个木墩,再无其他。蒲婆婆坐在木墩上,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枣红木鼎放置于桌面上,又随手拘起数道水流漩涡般聚集在木鼎上方。漩涡越转越急,木鼎里面传出水声也随之越来越响。从汩汩的溪流到滔滔长河,再到浩浩荡荡的大江,最后是惊涛拍岸,海潮连天作响。就在水声最响的那一刻,漩涡里一股浑厚吸力瞬间把刘木吸进木鼎,之后水声归于沉寂,只有漩涡无声的运转。
蒲婆婆踏出木亭,瞬间出现在兰胡二人跟前,双指捻出一柱水香,淡淡的说:“一柱香的时间,祸福由命,机缘在天,我们静候便是。”
兰晶玉出言问道:“婆婆可曾卜算过此行吉凶?”
蒲婆婆点了点头:“火甲龟纹雷水解。中上。目下月令如过关,千辛万苦受熬煎,时来恰相有人救,任意所为不相干。”
胡天儿啧舌而叹:“三十年前崔开山卦象火天大有,上上大吉,结果落了个痴痴傻傻,啧啧!”
蒲婆婆摇头反驳:“崔开山贪图美色,本就心智不坚,凡人之躯又见巨蛇拽河,焉能不惊?疯癫忘形已然是最好结果。相对来说我更看好这小子的坚韧。虽然紫电粹体神魔难抵,但他依旧头脑清明固守本心,见异不乱,见色不迷,这连秘境里千年修者也未必能做到,他做到了。况且他是八千年来能看破静渊阵法运转的秘境之内第二人,此子是静渊真正应运人实属无疑!”
兰晶玉说出心中疑惑:“雷电摧毁了他体内脉络,仅剩的胸口窍穴也开天辟地般形成了新生雷池,所幸未伤及心脑,但体魄尚未稳固的他能否被静渊认可仍是未知之数。蒲婆婆缘何如此自信,竟用九雷鼎直接将他送入静渊大阵最深处。。。”
“莫非他就是可以封印海眼,斩杀魔龙的应运人?像个卤蛋一样,怎么看也不像啊……”胡天儿蹲下看着潭水自言自语。她对蒲婆婆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之前对刘木的鄙夷嫌弃之心渐渐变成了某种期待。少女初入江湖,就遇英雄少年,行侠仗义,除魔驱邪,笑傲江湖,威名无两,江湖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胡天儿忽的站起身,笑眼弯弯兴奋的双手握拳喊了一声:“好刺激哦!!”
蒲婆婆和兰晶玉看着大悖于常的胡天儿,二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无奈的姨母笑。看多了人世间江湖游侠言情话本里的仗剑江湖美女英雄,大概都会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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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气消散,一道虚幻人影寒气凛凛地站在水官庙门口,孙小全被它随手一抛扔进了庙里。老庙祝一个箭步跑过去接住了他,轻轻地放在地上。抄起一块板砖问道:“鹞山之蛇,此来为何?打架寻仇本真人奉陪,对一个后辈出手,太跌份儿了吧!你还要不要点妖脸?”
幻影似乎还不能熟练运用人言,语气僵硬迟缓地答道:“于.我.无瓜,他.看.到了本尊.的本体就是这.样了。本尊.此.来是.谢你赠雨三指之恩,如若.化蛟成功,必将皮.蜕炼成护身法宝赠.予令徒!”
老庙祝放下砖头走到门口,幻影已经消散远去。老头捻着胡子说:“当年下手狠了把它打怕了,我话还没说呢它就跑了,啧啧啧。”刚要转身进庙,幻影却如风而返:“你说!”
老庙祝整了整衣袖,郑重的说:“本真人遍查本地府记,八百年来无妖乱人间之记载。可见你修行之路并无杀孽,你走的是修悟通灵的路子,是善类,所以我这些年并未入山除妖。三十年前你走水伤及人畜,我出手阻止,至今思来,虽是救你一命,却也是出手唐突,故而你拽河山北我也没作追究。今你二次化蛟,天府罚雷更盛,我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可以透漏给你一丝天机。”
“什.么.天机?”幻影语气寒意稍减。
“枣花秘境阵法已然启动,有个应运人已经进了静渊,此人将会是你此次渡劫成败的关键!你天罚之时需多多留意。”
幻影稍有犹豫拱了拱手后消失不见。
老庙祝看着昏迷的孙小全,喃喃自语:“此次机缘吉凶未定,安心随为师去天府量才学道吧!”门外此时又传来硬冷的声音:“我修灵悟道,为何是天府赐罚?难道不应是天威涤秽,雷神除魔?”
老庙祝无奈的说:“神人忙着呢,没功夫搭理咱们这些小鱼小虾!天府。。。。。”,老头正要碎叨几句,幻影又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老头摊着手自问:“这什么路数这是?!”
片刻之后,孙小全幽幽转醒。看到师父后,他蹭的一下子蹦起来老高,一手指着鹞山一手指着酸枣沟方向,对着老庙祝喊:“蛇,大黑蛇,一条盘山大黑蛇!。。。秘境开了,秘境开了师父!”
老庙祝拂尘一甩,撩起一缕清风,对他说:“机缘已逝,无运莫求。你我一起准备迎接雨师吧。三个时辰之后雨降大河镇,咱俩有的忙了。”
“哦!”孙小全悻悻的看了鹞山和眼酸枣沟方向进庙里去了。
看着大惊之后的徒弟一若往常,庙祝是老怀欣慰。虽然他刚才偷偷使了些定神的法术,但是他的徒弟就应该是波澜不惊心性坚韧的非常人。见盘山大蛇是如此,见无上灵宝是如此,将来见了天府仙人更应是如此!
修行之人不畏艰苦,但是最怕心底魔障,一旦遇事留下心底魔障,那将是毕生修行的难破牢关。勘破魔障,即便是大道通天扶摇直上也是指日可待。深陷魔障,即便是天纵奇才灵宝加身,也逃不脱身死道消永坠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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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天府。观云山巅的本生观内,一口大瓮内静水自动,水花翻涌海啸之声不绝于耳。
泰州人宗。祖师堂内,一块盆大的三角红鳞幽光阵阵,其上方数把悬空血刀刀气纵横,利刃向北铮铮自鸣。
蒙州赤山城平顶山。一道彩虹连接云霄,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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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木实在是有些茫然。从被雷劈到被人锤,再到进秘境,然后被吸入这个大阵,他没有拒绝,当然别人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稀里糊涂的他此时站在水镜上,四周迷朦寂静,空无一物。看着脚下水镜里的自己眉发皆无,浑身红紫,赤裸的上身皮肤龟裂似有脱落的迹象,他觉得胡天儿卤蛋的说法的确是有些形象。唉!不知道父母见了还能不能认得出自己。
他刚想到这儿,身前幻像突现。家里刘母正在熬着猪油,却是频频的望着酸枣沟的方向,一副焦急模样。东南方雨云渐近,刘父已经拿了斗笠蓑衣去寻儿子。刘父一路喊着他的名字寻来,行至伏牛梁的时候,一头青牛脱土而出,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变作一名青衣大汉,拦在路上正于刘父交谈。刘木大喊:“阿爹小心!”伸手就欲拉住父亲,奈何幻象虚无一扑即空。
父亲路遇妖异,刘木急得是团团转。他急切的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为什么要到这里,还有就是怎样才能出去!他若有刀真想一刀劈开这鬼地方去解救父亲。
猝然间一把血红巨刃迎头劈下,吓得刘木跌坐水面,脚蹬手趴连连后退。而后一颗硕大狼头掉在两腿间骨碌碌滚落一旁,狼眼中的魔火也随之暗淡寂灭。一个金甲魁梧汉子走过来,一脚踢开狼头,吐了口唾沫继续挥刀向前劈砍,刀罡之盛千丈有余。顺着刀罡望去,一个散发白衣男人坐在枯骨王座上拿着一颗人头正仔细的剥着头皮。旁边已经剥好的几颗头骨里盛着美酒佳肴,各类果蔬。几具修行者的尸体被随意扔在地上,几头巨大恶狼口水流淌趴在尸体旁等待着赏赐。白衣男人一伸手,从尸体中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丢给一头恶狼。恶狼一口吞下之后,眼中魔火大盛,呜嗷一声冲向金甲大汉。白衣男子微笑着抬起手,朝着对面城池五指如钩一爪抓下,山河崩碎,城楼倒塌,人兽齑裂。他手心里旋转的黑色漩涡吞噬者前方破碎的一切,只留下血污的大地和暗淡的日月。
看着如此惨状,刘木冷汗淋身,两腿发抖一股尿意直充后脑。
他是谁?竟有如此毁天灭地之能!世间可还有匹敌者?
幻像一变,白衣男子鲜血淋漓只余半身立于空中,正慢慢退向身后一处撕裂的空间。虽然他齐肩而下失去一腿一臂,却是仍凭借神钟护体以一敌三不落下风。金甲大汉的血刀大开大合,千丈刀罡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斩下;一位灰衣鹤发道人,身前金丹滴溜溜直转,发出道道金丝缠向神钟,白衣男子周身的神钟护罩已然是被缠的半个金茧模样;一名英气女剑修,一把飞剑神出鬼没地在空间穿梭,每次出现必是剑刃带血,铮铮龙吟。白衣男子目视灰衣道人无悲无喜的说道:“玄元子,师兄自爆,神龙陨落,舍得半身斩真神,我这个徒弟算是给你长脸了吧!”其间偶尔屈手指弹开鬼魅的飞剑,偶尔挥挥长袖驱散血色刀罡,轻松自如的退进裂隙。裂隙闭合即将隐没时候,无尽黑暗内传来笑言:“师父您老人家可得好好活着,万年之后,看我魔噬天地!哈哈哈。。。”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刘木看着周围山河破碎尸横遍野,无数先贤大能者和先天灵兽相继陨落,心中悲悯不已。世间神兽万不存一,体全之人十不过三。天地悲怆,生民多艰,愁云惨淡,老幼无欢。他双拳紧握暗下决心:“好男儿当为生民请命,为天地增辉。若能出得此阵,必将一心问道,斩。。。。。。”
还没想到斩什么,竟有风火雷水四道石门突然自水下隆隆而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雷纹门内雷云聚集闪雷阵阵,一圆盖小鼎悬于虚空。小鼎三足两耳样式古拙,鼎身雕刻夔牛出海图,丝丝缕缕奇香溢出鼎外,闻之体健力满神清气爽;火纹门内烈焰熊熊,一袭红衣上下翻转。衣襟上金丝绣赤鷩展翅御火,其羽若焚,烬而又生,周始往复,令人称奇;风纹门内,一把折扇轻轻扇动,扇正面画长袖当风一男子手托阳字,扇背面画衣袂飘舞一女子手持阴字。正面扇动时嚎风大作飞沙走石,背面扇动时阴风阵阵鬼哭神嚎;水纹门内,飘荡一副空白横轴长画,并无任何奇异之像。
刘木试着跨进四门,酥热凉湿感触真实不虚,绝非之前幻象。但是不得入门之法,迈步进去就被传回原地,这就令他挠着光溜溜的大脑袋不知所措了。他越挠越痒,稍一用力竟然带下一块干瘪死皮。他大吃一惊,跪在水面上看着自己的倒影。浑身发紫的皮肤干瘪龟裂,片片翘起似鳞甲脱落。他小心揭下一片,露出枯黄衰老的褶皱皮肤。他长叹一声,对着眼前无尽的空旷愤愤不平:“你大爷的,未老先衰,这算哪门子奇遇啊!?”
这时候心里一声女声响起:“卤蛋卤蛋,真是笨蛋,灵器认主需要血脉融合都不知道!”
刘木熟悉这个声音,因为那一拳之威让他仍是心有余悸。
血脉融合?难道是要抱着这些灵器睡觉?他记得学堂时候,几个纨绔子弟经常喊着去鸿月楼找花魁融合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