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幼宜

第5章 幼宜

【阿娘小心!!】

凌空一声怒喝,不知何处飞来一个黑影,速度奇快,飞身抱住荀娘护在怀中,转身一脚,竟将那猛兽生生踹回了地下。

沈清乾手中拿着门栓,站在原地彻底傻了眼。

那声阿娘并不是他喊的,怎么?难道阿娘瞒着沈家上下,还有一个孩子不成?!

院中骚动惊扰了前堂的众人,沈临鑫与沈临丰带着人匆忙向院中赶来。

那巨兽见人来得多了,转身飞奔出去,那么大个的身子,竟一溜烟钻了个没影儿。

这一场闹剧吓得沈家上下腿都软了,沈临丰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荀娘面前,低声问她,【伤到了没有?】

沈临鑫更是吓得肝胆俱裂,拉着沈清乾看了个遍,大嫂也紧忙上前来,忍不住呵斥他,【你是多金贵的身子,还想着上前去救她不成?!】

沈临鑫横了她一眼,沉声说,【没事就好。】

沈清乾微微行礼,【让大伯和伯母担心了。】说罢转过头问道,【阿娘可有受伤?】

这一家老小心思各异,光顾着担忧眼前人,竟全将那横空出世的救命恩人撂在了一旁,倒是荀娘最先反应过来,挣扎着说道,【我没有事,快看看这个小姑娘受伤了没有!】

众人这才想起,巨兽扑来时,不知从哪钻出一个小丫头,大喊着阿娘小心,一脚踹飞了猛兽。

再看去,那丫头虽打退了巨兽,可那条腿也被猛兽利爪所伤,右腿血淋淋的,被刮开了好几道口子,已然皮开肉绽,伤口之深,几乎可见白骨。

沈临丰忙吆喝仆从,【快!快抬了架子来,去找医工!】

荀娘这才看清,那丫头不过十五岁上下,与清乾年纪相仿,身上衣物破旧,已经入秋了,却还穿着一件白布衫,那布衫上头竟还有点点陈年血迹。

与这件残破的衣物截然相反的是,这丫头本身却有着一头漆黑及腰的秀发,鬓发如云,光洁亮丽,皮肤细嫩晶莹,在阳光下折射出莹润的光线来。

整个人看起来很新。

荀娘诧异自己怎么会用新旧来形容一个人,但莫名的,这丫头竟好似新生一般,整个人娇软得像一尊嫩瓷娃娃,娇俏的小翘鼻,樱桃样的小嘴儿,还未长大就已有倾城之姿。

由其是那双眉眼,精细入画,螓首蛾眉,双瞳剪水,当真是“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荀娘越看越生欢喜,忍不住柔声宽慰她,【孩子,你且忍一忍疼,医工马上就来了。】

说着伸手正要抚平她额前散乱的鬓发,指尖却在碰到她额前时猛然一顿。

鬓发被风吹开,她双眉之间,如雪的肌肤上,正有一点鲜红。

荀娘猛然想起梦中那双悲悯的眼睛来,和眼前这双眉眼,竟一模一样。

手指瞬间僵在空中,止不住地发抖。

却未曾想,那小丫头却反过来一把握住荀娘僵硬的手,抬起头,眨着眼睛,黑漆漆的瞳仁至纯至净,朝着荀娘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阿娘!】

*

夜深了,沈临丰掌着灯,轻手轻脚地向厢房处走去。

“吱呀——”

门开了,带进一股寒风,桌上的烛台被吹的跳了一下,荀娘回过头去,见是他来了,皱着眉【嘘】了一声,嗔怪他动静太大。

沈临丰看了看床上的瓷娃娃一样的小人儿,压低了声音问她,【睡了?】

荀娘点点头,伸手掖了掖被角,问,【大房那头怎么说?】

沈临丰递了个眼色,荀娘会意,起身吹灭了床头的烛台,轻声退出房门。

【说是清乾走后,二房确实冷清,她一个孤女,你若乐意便留下来养着,名字么,从宜字,叫沈幼宜。】

【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倒是个好名字。】荀娘皱着眉自言自语,【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心里头老是打鼓,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似的。】

【临丰,你觉不觉得,这事儿太怪了,大房那头儿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兄弟俩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沈临丰无奈地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难不成我处心积虑,与大哥里应外合,就为瞒着你,给你找个闺女不成?】

荀娘点点头,【也是,那丫头救了我一命,模样又如此出众,白捡这么一闺女,我也欢喜,明儿我去裁缝铺,给她做几件新衣裳,你没看她来时穿的那块破布——】

荀娘忽地止住了话,双目空空望着沈临丰,脸色“刷”地变的苍白,她像是恍然间想起什么极恐怖的事,一下子抓紧了沈临丰的胳膊。

【她身上穿的那块布——我可想起来了——那好像是,前些日子你拉进家门,盖在那干尸身上的布!】

【那干尸上面滴了我的血!该不会那干尸受了我的血——】

黑夜里,荀娘的眼睛泛着凛冽的光,沈临丰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因为太过紧张,声音微微有些嘶哑,他拍了拍荀娘的肩膀,【你最近太过敏感了,那东西早让佣工埋在了后山,你若不放心,改日我带你去看看。】

【临丰,不瞒你说,我又做梦了。】荀娘的眼神像寒刀撕开黑夜的静。

【梦里头一个女子被烛台刺穿了胸口,拖着软烂的下肢,在黑夜里双手化作龙爪杀人。】

【那个女人,就是幼宜,她不死不灭,挖了人心来吃。】

不安的气氛顺着黑夜的风,蔓延到大房。

大夫人孙氏躺在沈临鑫的身侧,迟疑再三,斟酌着开了口。

【过继子女,不是买卖牲畜,寻常家里买个小厮婆子,尚要扫听一番,怎的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往二房里头塞了个姑娘?】

沈临鑫合着眼没看她,【那姑娘失踪了一宿也没有人来寻,足以见得二郎所言非虚,她是个孤女,是死在外头也不会有人察觉的孤女。】

孙氏怒极反笑,【咱们沈家是什么佛堂不成?是个孤女就要收留。】

【蠢货!】沈临鑫猛然睁开眼,目光炯炯,眼底是近乎癫狂的,无法自抑的兴奋,【现成的容器摆在眼前,你还想不想再见到你的女儿?】

孙氏一怔,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老爷,那玩意儿太邪了,万一失败,安宜岂不是要....】

【够了!妇人之仁!】沈临鑫怒喝一声,翻过身不再看孙氏,【你只肖记得,给我守好沈幼宜这幅皮囊,再多的话,就去说给你那个短命的女儿听去吧!】

孙氏仓皇地躺下身,稀薄的月光落在沈临鑫的身上,她忽然觉得,相伴几十年的枕边人,陌生得令人恐惧。

【这次是女儿,下一次,恐怕就是我了。】

孙氏心里这么想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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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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