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作之合——一. 老爹老妈的坎坷人生以及他们…

第4章 天作之合——一. 老爹老妈的坎坷人生以及他们…

有人说,茫茫人海之中能够结为夫妻,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老爹老妈对此深信不疑。他们在坎坷人生旅途中相遇、相知到相伴,走过了风风雨雨几十年,相互尊重、相敬如宾、直到永远。

老爹老妈都崇尚科学,从来不搞迷信。什么鬼呀怪呀他们通通不信。可他们相信上帝,相信命运。他们认为人的一生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的,上帝在天上看着你呢。老妈常对我们说,他和爹的结合完全是天意,是上帝的安排,命运的巧合。

两位老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情感传奇,这还要先从下面两个故事开始吧。

首先让我们穿越时空隧道,回到二十世纪初叶。

流经村旁的那条河叫九湾河。河水清澈见底经久不息,它的源头来自遥远的巨峰山,一路狂奔,绵延好几十里,途中七折八拐直奔渤海湾。通过一条大潮沟与大海相连。在大潮沟的两侧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滩塗,一排排方方正正的的盐池子沿着海岸线向两侧延伸。那是国家的一个大盐场。在九湾河与大潮沟的交汇处,一座低于路面的石拱桥横跨河中。连接着河两岸的公路。人们称这座桥叫“九湾桥”。桥的上游是九湾河的淡水,下游便是大潮沟的海水。这儿离大海还有十多里,站在桥上也根本看不到大海。但是受大海潮汐的影响,潮沟里潮起潮落的景象也很壮观,让没有见过大海的人,在此也会感受到大海的魅力。这座桥的桥面很低,落潮时可以看到两个大大的方形桥洞子,水从洞中流过,到了涨潮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水会漫上桥面。初一十五涨大潮时,水头很高,汹涌往上猛涨,一直向上游推进直到很远。

听老人们说,这座桥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时修建的。通过这座桥,他们把从这里掠夺的海盐和矿产源源不断的运往车站码头,再运往国外。

离九湾桥不远的南岸,坐落着两个相邻的自然屯,前面的叫南屯,后面的叫北屯。在一个春末夏初的傍晚,从九湾河的对岸,急匆匆走来风尘仆仆的一家人,来到桥上,稍作歇息了一会儿,便起身挑起几件简单的行李,直奔北屯而去。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借住在一户人家的门房里,算是安顿了下来。

这家的男主人姓石,是位木匠师傅。他们是从北方很远的一个庄子过来的,为的是在这边揽到了一批活。因为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所以只能在哪里干活就把家搬到哪儿住了。

他们的祖籍远在山东,早些年逃荒,哥仨儿一起来到了东北,后来为了生活,方便找活干,便各奔东西,自寻出路,从此也就走散了。这位师傅排行老二,他的哥哥和弟弟也不知道落脚在什么地方了。他说只好等以后再慢慢找吧。他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时年两个儿子都已十来岁了,跟着他学手艺。他手把手地教,把自己所有的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的儿子,两个儿子也很争气,又都天姿聪明,加上勤奋好学,小小年纪就已身手不凡,一些零星小活也能帮助爹一臂之力了。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虽不富足,倒也吃得上饭,挺有奔头的。眼下他们最大的心愿,是多挣点钱,置上一处房子有一个自己的家,不用到处迁徙。

他领着两个孩子早出晚归风雨无阻,到处揽活干,挣的是微薄的收入。有一天,在外出干活的途中,经过北屯身后这座小山的后坡,一块荒地映入眼帘,让他眼前一亮。他身不由已的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杂草丛生、乱石林立,

是一个没人管的荒山坡。他来来回回的用脚步量着,不由得心中暗喜,心想:好好收拾整理一下,这是个不错的房基地。还不用花买地皮的钱。只要自己出点力就行了。主意打定,他说干就干,每天早起晚睡,披星戴月,后来带上全家老小一齐上阵。他们割除杂草、清除石块、开山辟石、挖土造地,就象愚公移山一样,经过大半年的努力,终于开垦出一块够盖上好几间房子的地来。后来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盖起了五间简陋的土平房。望着自己的亲手建起来的房子,他百感交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我终于有家了!我有自己的房子了!”他再也不用四处搬家过着“溜房檐”的生活了。

有了自己的新家之后,他们还在继续努力,一边外出赚钱一边利用业余时间整理开垦周围的荒地,搬走石块,挖土垫地,先后又扩建了好几间房子,形成一排总共十几间联为一体的两个独门小院。房前屋后栽上了杏树、大枣树,大街上和四周能栽树的地方全都栽上了树,有杨树、柳树、槐树等,把这个当年的小荒山变成了一个绿树成荫,生机勃勃的世外桃园。

这时的老师傅已经人过中年,他们的女儿早已嫁人,两个儿子也已娶妻生子,各自分家单过,一人一处独门小院,生活安逸而快乐。

他是家里的长子,名叫石诚。他的个子不高却也相貌堂堂,他天姿聪颖心灵手巧,他为人正直心地善良;他的人品跟他的名字一样,诚实而厚道。他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是本地一个庄户人家的女儿,端庄秀丽、朴实本份,持家过日子勤劳又俭朴。他们有一个女儿,名叫珍子,乖巧灵珑,听话懂事。在珍子十一岁那年冬天,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活泼可爱,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夫妻俩别提有多高兴了,爷爷奶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长孙子。

他们给孩子取了个吉祥的名字—“德福”,取意得到幸福的意思。希望孩子一生平安、健康幸福。福子比姐姐足足小了十岁。这期间夫妻俩先后生下三四个孩子,但都没有活下来,都早早地夭折了。

福子的降临,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喜悦和希望。然而,高兴之余,伴随他们的还有一丝担忧,他们真的很害怕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万一有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呢?夫妻二人焦虑万分,寝食难安。这时,一位亲戚向他们建议:“给孩子认门干亲吧,这可以保平安。”“干亲?”小夫妻俩有些不解。那位亲戚说:“可管用了,这年头都兴这个。像咱家这种情况是父母和孩子之间‘犯克、枝叶不旺’,咱给他找一个儿子多的人家,认个干爹干妈,咱孩子就跟人家那些儿子连到一块了,就连住了,好养活。”夫妻二人一听,“对呀,我们怎么没想到呢!”后来在一位亲戚的沟通下,选中了一户住在十几里外的一对夫妻,姓王,也是一个庄户人,夫妻俩人缘不错,心眼挺好,老实厚道。他们有五个儿子,可算是枝叶茂盛了。经过商谈,他们爽快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愿意接收这个“干儿子”。这让夫妻二人非常高兴,他们从心里感谢这对助人为乐、成人之美的好心人。于是就选了一个“好日子”抱着孩子,在亲戚的陪同下前去登门正式“认亲”。

对方两口子很热情,按照规矩,孩子得磕头叫爹叫妈,可福子太小才一个多月大,就全免了。干爹干妈抱着“干儿子”左看右看,很是喜欢,说来也怪,福子见了干爹干妈一点也不认生,好奇地瞪着两个大眼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裂着小嘴笑了。这可把干妈乐坏了,他们高兴地说:“这孩子天生就和我有缘分!”大家也都乐了。干爹喝了一口酒,眯起眼睛笑了笑说:“我看这样吧,我给孩子起个名,随我那五个排着叫,他们都比福子大,是哥哥,福子排老六就叫“六子”吧。”“太好了,就叫六子”小夫妻俩一口答应,乐得合不上嘴。

从此以后,“六子”便成了福子的小名,再很少有人叫他福子,都习惯叫他“六子”或“王六”。

也许真的上天有灵,六子身体很健康,没灾没病的,长的很结实。爷爷奶奶喜欢的不得了一个劲的夸奖说:这孩子双目有神天庭饱满很有福相,将来一定有出息,是块做大事的料。

后来他们又有了第三个孩子是个女孩,长得白白净净非常漂亮,夫妻二人为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兰子”。

这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五口之家,三个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可爱。夫妻二人也更加勤奋更加努力,为了孩子,再苦再累他们都觉得值,他们心里很甜,觉得很幸福。

然而,世间的许多事,总是会有不尽人意。正当他们满怀希望,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一场灾难让他们如当头一棒。因为一次意外,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从此以后她判若两人,再也不会料理家务,照顾孩子,整天疯疯癫癫蓬头垢面。石诚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领着她四处求医问药,但没有一点效果。在当时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缺医少药的贫穷农村里,得了这种病根本没办法治好的。一家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病情一天天的加重,身体也越来越差,在病魔的折磨下她痛苦的挣扎着,疯癫着,最后还是带着太多的牵挂和遗憾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临终时静静的,她的眼角挂着泪花,谁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她是否已经清醒了。如果那样的话,她会一百个不舍,一万个不愿。她的孩子还没长大。不过,对她而言,死,也许是一种解脱,希望她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快乐。然而,对于她的家人、她的孩子,却是一个极大地打击和悲痛。留给他们的只有遗憾和无奈,还有一份永远的思念。

石诚望着眼前尚且年幼的孩子和这个破烂不堪的家他欲哭无泪,木讷呆滞的蹲在屋子的一个角落,一袋接一袋的抽着他的老旱烟。他的心已经碎了,很是无助,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和孤独困惑着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下面这个故事,说的是九湾河北岸的一个村子里的事。在一个叫双山庄的屯子里有一个大户人家,姓付,人称付大老爷。这个付大老爷家里有钱有势,这方圆几十里的田地差不多都在他的名下,由佃户耕种。有人夸张的形容说:“付老爷一跺脚,双山庄周围的好几十里地都会跟着动。”他除了田产之外,在外地的一些大城市,他还有好几个商号、店铺,可谓家大业大。不过这位付大老爷人还不坏,挺随和挺和善的,从不仗势欺人,还经常做一些积德行善的事,每遇灾年,便在家门口搭建粥棚,放赈施舍,连续多日,接济灾民。因此他的口碑不错,人缘挺好的。

付大老爷虽说有钱,可他生活上很检点,从不花天酒地。在那个封建年代,象他这种身份的人,大多都是三妻四妾那是很正常的事。然而,这位付老爷却与众不同。他,只有一位夫人,是他的原配,结发妻子李氏。李氏也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千金,其家族势力远比付老爷家要大得多。不过这位富家出身的夫人却从来没有千金小姐的娇贵与傲慢。她知书达理,举止文雅,人长得天生丽质,落落大方,在家里相夫教子温柔而贤惠。她做的一手好的针线活。老爷常年在外做生意,家里的一切全都交由她来管理,她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细致而周到,这让老爷没有了一点后顾之忧。

他们生有九个孩子,其中七个儿子两个女儿,算是多子多福,生活很美满。

她,是他们的二女儿,名叫长贤。九个兄妹中排行老五,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四个小弟弟。

这一年长贤十二岁,一个快乐活泼的花季女孩,她聪明伶俐,酷爱读书。平日里喜欢梳着一条长长地辫子扎着一个红头绳,一张长方型的脸上总是笑盈盈的。那时候她的三个哥哥早已经结婚成家,姐姐也远嫁外乡,她是爹妈跟前唯一的女孩,加上她既懂事又孝顺,深得父母的喜爱,妈妈把她视为掌上明珠,总是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漂漂亮亮的。当时她正在私塾读书,她喜欢读书非常好学。放学了就跟妈妈学做针线活。她的童年是多姿多彩无忧无虑的,是快乐的。

然而,她的快乐就在这一天嘎然而止,老天爷有时似乎也很残酷,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噩运悄悄地向他们袭来,彻底击碎了她童年的梦,也从此改变了她的人生。

那一天,她和往常一样,正专心致志的坐在私塾的课堂上读书。突然,一声刺耳的喊叫打破了课堂的寂静,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不好了!快!长贤!快回家!你妈不行了!”“什么?”好似晴天霹雳,把她吓蒙了,心想是不是听错了,早晨走的时候妈妈还好好的,也没闹什么病啊,怎么突然就会不行了呢?”她来不及多想,不顾一切的冲出了教室,疯了似地向家里跑去。

母亲的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乱糟糟的,有人掐人中,有人啃脚后跟,乱作一团又喊又叫。“妈!妈!你怎么啦!”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扑到妈妈床前,拼命的摇晃着妈妈的手臂,可任凭她怎么呼喊,妈妈始终没有回音,大家的各种努力也没能挽回她的生命,她的病来的太快太急了。她就这样匆匆忙忙的走了。丢下了她的孩子。事发当时,有人看见她正在给小儿子喂奶,突然间,两眼发直,表情好像很痛苦,心烦意乱的样子,一把将正在怀里吃奶的孩子扔出去老远,便一头倒在炕上不省人事了。真是太可怕了。

长贤哭得死去活来,昏天暗地。母亲就这样走了,没有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难道她忘了她最小的儿子才刚刚三岁,还正在吃奶,另外还有三个孩子老六五岁,老五七岁,老四十岁,长贤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十二岁的孩子。顷刻之间他们变成了一群没有妈的小可怜。

当老爷急冲冲从外地赶回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躺在堂屋冰冷的木板上,望着妻子已经僵硬的尸体,他心如刀绞。沉默许久之后,他轻轻地掀开盖在夫人身上的红色苫单的一角,望了妻子最后一眼,心情沉重的说了句:“你的心好狠啊”便调转身来踉踉跄跄的走出房间,几个儿子扶他回里屋坐下。办理完妻子的后事,老爷还要出远门。他不能在家久留,外面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必须尽快赶回去。长贤边哭边喊迎上了爹,拉着爹的腿说:“爹,你别走啊,你走了,我和弟弟怎么办?我害怕!”爹的眼睛湿润了,他弯下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声音颤抖地说:“长贤,听话,替爹照顾好弟弟,爹有要紧事要办。爹会早点回来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已经很深了,家家户户早己熄灯入睡了,四周静静的,这座三进三出的深宅大院似乎显得空荡荡的,长贤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那群不懂事的小弟弟还在吵吵闹闹乱作一团。这个哭着喊着找妈妈,那个闹着要吃奶…..长贤心如刀绞,茫然无措,姐弟五个哭成了一团。

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彻底的变了样,没有了往日的欢乐,少了脸上的笑容。她整天的以泪洗面。几个小弟弟更是让她这个也还是个孩子的小姐姐感到力不从心,疲惫不堪。特别是到了晚上,她只能和衣躺在炕上难以入睡,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要撒尿,那个要拉屎,有时刚刚接完了小六的尿,老七又把褥子尿湿了,搞的她晕头转向,焦头烂额,她快要崩溃了。

到了白天,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孩王”她的那些小弟弟,兴许是因为刚刚失去母亲的恐惧,生怕她跑了似的,死死地缠着她,寸步不离,她只能哄着他们玩,姐弟五人高兴的时候一起乐,难过的时候一起哭。这,成了她每天生活的主旋律。她再也无法去学堂读书,她没办法脱身。听着学堂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她羡慕极了,瞅小弟弟玩得高兴,趁他们不注意,她偷偷的溜进教室。小哥几个不见了姐姐,又喊又叫,四处寻找。她在教室里板凳还没坐热乎,几个小淘气便一窝蜂似的冲进去,有的扯胳膊,有的拽裤腿,七手八脚硬是将她拖出了教室,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她只得哄着他们在院子里玩,自己趴在窗户外听,悄悄地跟着读从门缝里看先生写在黑板上的字,默默地记在心里。凭着她的聪明,日子久了她还真的学会了不少字,拿起一本书也能顺利的读下来了。只是有些字是“柳”上去的,而且她光会读不会写,因为她没有机会练习写字。

日子在一天天继续,姐弟几个始终形影不离。他们也都习惯了这种生活,几个小淘气给姐姐带来了不少的烦恼,同样也带来了很多的快乐。长贤越来越离不开她的小弟弟了。她非常喜欢他们,处处事事护着他们,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们,而她的小弟弟更是越来越依赖这个并不比他们大多少的小姐姐。在他们幼小的心里,觉得姐姐就像妈妈一样。一般的小孩一旦遇到意外惊吓时会大声喊“妈妈”!而他们却喊的是“二姐”!不管哪一个,只要一进门第一句话就喊:“二姐,我回来了”。如果见不到姐姐,就会非常失望,焦急的满世界去找,直到找到为止。姐姐成了他们最信任的人,他们觉得有姐姐在他们就最安全,他们已经离不开姐姐了。

按照常理,老爷死了夫人再添一房,也是人之常情。再说这么大一个家业,孩子又小,也需要一个女主人来帮助他打理,于是,在李夫人过世之后不久,老爷又娶回来一个新夫人。然而,这位新夫人却并非老爷想象的那么善良那么有能耐。自从她进了这个家门,这个家便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一个好端端的家硬是让她捣的鸡犬不宁一塌糊涂。对于几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她更是不闻不问什么也不管。老爷常年在外,家里的一切,他还象以前一样交予夫人打理。没想到,这位新夫人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大权在握,为所欲为。不但脾气暴躁、心胸狭窄,还刁蛮任性、自私霸道。经常莫名奇妙的大发脾气,罚儿子媳妇一排排跪在地上向她“请罪”。声称:“这个家我说了就算,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儿子媳妇是敢怒不敢言。

她整天游手好闲,挥金如土,根本不会管理家业,没用几年功夫,这个殷实的家境便每况愈下,后来逐渐走向破落。

她进门不久就生了个儿子,当然不是老爷亲生的。可是她却大言不惭,得意忘形的对前房的几个儿子媳妇示威说:“你们别想分到任何财产,我不会给你们的,就算一根烧火棍我也要折成两截,你们七个人一截,我的“小八子”自己一截”!后来,她还真就把已经结婚的老大、老二、老三光溜溜的撵出了家门,没给他们一间房一垄地。对几个还没长大的小不点她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照顾了。

长贤气得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弟弟太小了,还不懂事理,又都很淘气,为此她必须格外小心,百般呵护以免弟弟受到伤害。可还是常常惹恼后老太太,遭到她的训斥和责骂,长贤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为了弟弟她经常和后老太太据理力争,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后老太太对她恨之入骨,多次放出狠话,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声言一定要报复她。她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和我作对,敢挑我的毛病,你等着瞧,我一定也叫你尝尝做后娘的滋味!”这个后老太太当然说到做到了。

在当时那个封建落后的旧中国,男婚女嫁必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如果父母不为你做主,作为女儿,自己是嫁不出去的。

长贤早都过了婚嫁的年龄,但没有人为她做主,再加上她也确实放心不下她的小弟弟,她怕他们受欺负,她要看着他们长大,她才能放心,这一拖就是十多年。

不知不觉中,她的小弟弟一年一年长大了,当年的那群小淘气,变成了一个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长贤的心里很是欣慰。后来,几个弟弟先后离开了这个家,告别了姐姐到外面去求学谋生,闯荡世界去了。长贤为他们能够有出息有抱负而非常高兴。她在心里默默地告慰天国里的母亲:“妈妈,你看见了吧,我和弟弟都已经长大成人。你可以安心了。”然而,当她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却早已青春不在,人老珠黄了,她已经二十八岁,在那个时代,象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出嫁了。

好像到了这个时候,后老太太才忽然想起了她,她觉得应该把她嫁出去了,省得在家里碍事,还老是跟她作对。于是,她迫不及待的串通了媒人吴老四。

有一天早饭刚过,老太太派人叫长贤到她的屋子去一趟,说有事和她商量。长贤如约来到后老太太的房间,只见她盘腿坐在炕头上,嘴里叼着大烟袋正吧嗒吧嗒的吸着。见长贤进来,一反往日总是板着的那张大长脸,皮笑肉不笑的说:“贤,来了,坐这儿。”她拍了拍炕沿。长贤冷眼瞅了她一下说“不用,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还要洗衣服呢。”“哎呀,看你,着什么急,坐下来,妈有话要跟你商量。”说完,吐了一圈烟,接着慢条斯理的说道:“贤啊,你呢也老大不小了,妈可是为你着急呀,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妈总不能老把你留在家里养你一辈子呀。”“我不用你养活,我会自己养蚕挣钱。”长贤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哎呀,傻闺女,女人总要嫁人的,妈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为你选了个好人家,你就嫁过去吧,这个人挺不错的还有手艺…...长贤没吱声,她早有了思想准备,她根本就不相信这后老太太会有什么好心眼,会真的为她着想,便扭头又想走。老太太立刻叫住了她:“先别走哇,听我把话说完。”接着后老太太继续说:“这个人离咱家也不远,过了九湾河就快到了,他姓石,是个木匠,手艺挺不错的,你跟了他不会吃苦的,听说人也挺老实的。就是岁数大了点,不过这不要紧,岁数大知道疼你。他有三个孩子,二个女儿一个儿子,这些都算什么呀,你想,你都这个年龄了,妈上哪去给你找没有孩子的主啊!”老太太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个没完。长贤全明白了,这老太太果真是要报复她了,她是存心让她去做后娘的!后老太太后面又说了些什么,长贤一句也没听见,她心里只有愤怒了。她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后老太太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也不想争辩,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后老太太看看她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了,提高了嗓门说:“怎么,不高兴?我会骗你不成?”接着又缓和了一下语调说:“听话吧,啊,妈也是为你好哇,我看,咱就这样定了吧,我会派人前去提亲。再选个好日子,等你爹回来,就把事办了。”他的话又霸道又强硬,没有半点余地。这哪是商量,分明就是下命令!他真想把她往火坑里推呀!长贤气得差点晕过去。

长贤平日里总爱跟哥哥嫂子闲聊,有什么心思也愿意说给他们听。现在无助的她只能向哥哥嫂子哭诉一番,宣泄一下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她似乎觉得心里面舒服了一些。倔强的她使劲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说:“这个事你们谁也别管了,你们也管不了,也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打算,我豁出去了,就算是个火坑我也去跳!大不了一死了之。”

再看那个后老太太,动作还真是够快的,没过多久,她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连日子都定下来了。

这天,老爷喜滋滋的从外地赶来回来操办女儿的婚事。按当时的习俗,男方迎亲的花轿要在头一天来到女方家里,住一夜,第二天才能迎娶新娘上轿回家,这叫“走轿”这天也是新娘家招待宾客的日子,家里家外很热闹。前来贺喜的人很多,老爷忙碌而热情的接待着前来的客人。

长贤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心乱如麻,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嫂子们在帮她收拾衣物。这时忽听一阵吹吹打打的锣鼓声,一乘花轿吱的一声停在了大门口。家里的人马上迎上前去,原来是新郎驾到了。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走下轿来,在来人的指引下缓步向上院走来。他身穿黑色布衣布裤,头戴一顶毡帽,脚穿一双黑色布底鞋。他的个子不高,身材瘦小。不过他的神情很从容,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自信和坚毅。

长贤随着屋子里众人的目光,透过窗户,隔着玻璃向外张望。冷眼一瞅,她的心猛地一沉,看样子他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很多,活脱脱一个小老头。长贤只觉得顷刻间象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后跟。她在心里愤怒的骂着:“这个该死的后老太太,果然没安好心肠。”她目光呆滞的瘫坐在炕上,绝望之中她想到了死,她也只能用死来抗争。她恨那个后老太太,她说:“就算做鬼我也饶不了她。”同时,她更恨她的父亲,难道真的有后娘就有后爹吗?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为什么!她找不到答案。

夜深人静之时,家里的人,帮忙的人都回屋里睡觉去了。长贤从抽屉里翻出纸和笔,她要写下一份遗书留给父亲,她不想不明不白的去死!她与父亲之间很少有过交流,父亲常年在外很少回家,偶尔回家一趟也是来去匆匆。她甚至觉得父亲似乎把她遗忘了。她要借此宣泄一下心里积怨已久的情绪,让老父明白她心里的伤痛。她要倾诉!她要质问!她有太多的委屈!伴着眼泪,伴着心碎,她哭一阵写一阵,有很多字她不会写,要去查字典,好不容易一口气写下了长达八页的一份遗书。字里行间声泪俱下,写完之后,她似乎觉得心里平静了很多。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太过伤心?太过疲劳?还是老天爷有意在挽留她。不知不觉中她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当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打了一个激灵,见那份遗书完好无损被她压在头下面,已被泪水打湿了。她小心的赶紧揣进怀里,心想,糟了,可能已经来不及了,这时他真后悔没有提前准备点什么药。看来想死也这么难吗?

家里家外的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嘈杂的声音让她的心很烦,她直觉得头昏脑涨的就一头栽倒在炕上了。神情恍惚中她觉得心突然被谁抓了一把似地很疼。不知为什么她反倒又想起了父亲。尽管她又恨又怨,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毕竟是她唯一的牵挂,那种难以割舍的亲情让她一时感到剪不断理还乱。在迷茫和矛盾的交织中她想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眼老父亲。于是她从炕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父亲房间走去。

父亲房间的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见老父斜靠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子上,一只手托着腮,双目微闭,眉头紧锁,显得疲惫不堪又心事重重的样子。长贤的心为之一震。“爹”她轻声叫了一声,声音很小而又颤抖。爹听到动静,睁开眼一看是她,微微一笑说:“啊,是贤啊,这么早起来了,坐吧。”还仍旧坐在那儿没有动静。但就是这瞬间的一瞥一笑,让长贤的心象针扎似地难受,她明显的感受到了那份难以抗拒的父爱,它很微妙很特别。她已方寸大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又是多半年不见,爹又老了很多,两鬓的白发又增添了不少,爹太累了。这也难怪,自从日本鬼子侵占东三省,到处狼烟四起,民不聊生,爹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一些店铺日渐萧条,已经濒临倒闭。再看看家里的这个后老太太,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她根本不懂得如何管理家业,只会大把的花钱。眼下这个家已是家道没落,今非昔比。因此,老爷早已心力憔悴,回天无力了。他那还有什么精力去关心自己的女儿呢?想到这里,长贤似乎又同情起老爹来了,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她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再往老爹的心口上撒上一把盐。她站在门口六神无主的胡思乱想着。

就在这时,有人到处在找她,“哎呀,原来你在这儿,快,我们还要为你上头呢。”几个人推推搡搡地把她架出了门外。

她身不由己的坐到镜子前,表情木然的任由他们摆布,一直折腾了大半天,这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收拾好了没有,良辰吉时已到,该上轿了。”有人为她盖上了红盖头,一路簇拥着扶着她上了一辆花轿。

她的心随着花轿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晃晃悠悠的颠簸着。过了很长时间,就听吱嘎一声响,花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农家小院前。屋子里的人很快迎了出来,非常热情。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院子外来了很多人,有亲戚有朋友,还有周围的邻居,也有些是来看热闹的。大家都听说石木匠娶了位有钱人的新媳妇,都为他高兴,前来祝福;也有的是出于好奇赶来看热闹。人多嘴杂人群里说什么的都有,长贤也没心情去理会他们。

这里的规矩不多,不象有钱人家那么多的礼节。长贤被礼貌而热情的迎进房间,有人引领她坐在一铺火炕上,和她同去的亲属也先后跟着上了炕坐了一圈。

中午的酒席刚刚摆完,娘家的客人还没有离席的时候,石诚的弟媳便不合时宜的领着三个孩子走进了房间,要来“认亲”。长贤在心里一激灵。她想这样的事好像应该是在晚上比较妥当吧,怎么现在就来了?这叫她很是难为情。“过来,孩子,走近点,叫声妈”。婶婶指点着三个孩子笑着说。孩子们拘谨而腼腆的叫了声“妈”长贤的脸刷的一下涨的通红,尽管她早有这个思想准备,可还是觉得很突然,因为她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闺门的大姑娘家。一下子听到有人叫“妈”心里还真有点不知所措。可她很快镇定下来。她究竟还是大家闺秀,有着良好的品行修养,很懂得自尊自重。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有失体统,自己所有的烦恼与眼下这一家人没有任何的关联,更何况是这几个孩子。于是她只能将自己的烦心事深深的藏在心底,打起了精神,应声回了声“哎”。声音不大,但能听得见。她慢慢抬起头向站在炕前的三个孩子望去,只见姐弟三个很不自然的怯生生的站在那里,慌乱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都在下意识的瞅着自己的脚尖。婶婶走过来挨个做着介绍:“嫂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老大,叫珍子,今年19岁了,这个小子叫德福刚满九岁,那个最小的叫兰子,只有六岁。”介绍完了之后,婶婶又严肃的对三个孩子吩咐道:“从今以后,你们都要听你妈的话,不要惹她生气,记住没有!”孩子们听话的点着头。

长贤一句也没听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孩子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全然不知,她的心象一团乱麻,乱糟糟的。

忙乱紧张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月亮爬上了树梢。珍子懂事的领着弟弟妹妹早早地回里屋睡觉去了,屋子里鸦雀无声。

石诚关好了那两扇自己用棉槐条子编的小街门,又走到窗前放下一个用高梁秸串的窗帘子,然后走进屋来。“冷不冷?外面起风了。”他无话找话的问道。“不冷,炕挺热乎的。”长贤礼貌的回了一句。石诚很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说:“这个家太寒碜了,真是难为你了,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长贤接下去说:“这不是挺好吗,能遮风挡雨就行了呗。”

长贤开始收拾炕铺被子。她见石诚那床被太旧了很硬的,便将它挪到一边,往炕上抱来两套新被褥。不管怎的她都不会忍心让他盖一床旧被子而自己却盖着新的,于心不忍。不过要让自己从心里去接受他,她还真的做不到。她一边铺着被褥一边琢磨着计策。突然,她灵机一动,她要设置一个“障碍”,对他有所防备。于是她将两套行李分别铺在炕头和炕稍两个地方,中间留出一个距离,然后,把暖水壶、茶缸、肥皂盒、小镜子、小梳子等等统统摆在中间,形成一道“隔离带”,这样一铺炕便分成了两半。聪明的石诚一看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未置可否,笑呵呵指着炕梢那边说:“我睡这儿?”“不,你睡那边。”长贤赶紧指着炕头说着。“还是你睡炕头吧,那儿热乎些。”石诚争辩道。“我不爱睡太热的炕,那样睡不着。”长贤毫不让步。石诚没有再说什么,自觉地上炕脱了衣服躺下了。你也睡吧,都这么晚了。

长贤吹灭了灯,合衣躺在炕上。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感到头昏脑涨,焦虑不安,有点象在做梦的感觉。

夜已经很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偶尔会听到远处几声狗叫。时值深秋,北方的天气变化无常,白天还暖洋洋的天,晚上又起了风,感到有点冷。窗外风吹树叶阵阵沙沙作响,时有夹杂着小石子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人心里一阵阵发紧。长贤无心去听这些,她正在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突然,她好像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吵闹声,时有时无。哪来的声音?谁在争吵?难道是自己听错了。长贤心里在想。她侧着耳朵屏住呼吸再仔细一听,好像是从里屋传出来的,还伴有哭哭唧唧的声音。怎么回事?孩子们怎么了?为什么争吵?她一下子从麻木中猛醒过来,心中充满了疑惑。

也不知为什么,只从白天和孩子们初次那短暂的一见,她的心就不自觉的留在了孩子的那里,几个孩子当时慌乱的表情、游离的眼神,让她心痛,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这让她对睡在里屋的几个孩子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牵挂。她悄悄下炕,轻手轻脚的将房门推开一道缝,想看个究竟。由于天太黑,看不清楚,只感觉到黑暗中炕上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不停地蠕动着。她只好又回身点上了灯进前一看,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只见三个孩子紧紧地搂在一起,蜷缩在一个象破棉絮似的被子里不停地撕扯着,这边盖上了腿,那边又露出了胳膊。再仔细一看,这哪里象床被子,是三块破被片用麻绳连在一起的,有的地方还露着棉花。天哪!这样的被子怎么过冬呢?她做梦也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可怜的孩子!她轻轻推了珍子一把,俯下身来在她的耳边问了声:“孩子,你们就这一床被子?”珍子点了点头:“嗯,都让妈妈犯病的时候撕破了。”长贤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一种女人的本能,一种与生俱来的善良,让她无法袖手旁观。她转身出来放下油灯快步来到柜子前,那儿放着她所有的嫁妆,她共有四铺四盖,她和石诚每人用了一套,还剩两套放在那里。按常理,象她这种家庭的女孩出嫁时通常都是八铺八盖,各种衣物、金银首饰等一应俱全,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她没有母亲没有人为她打理,这仅有的四铺四盖还是几个贫穷的哥哥嫂子好不容易才凑齐的,她非常珍惜。现在她顾不得这些了,她不能让这些被放在这儿不动,而让孩子们在她的眼皮底下冻得发抖却还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她真的做不到。她抱起一套被褥,就来到孩子们的炕前,轻轻地盖到了他们的身上。珍子一下子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抓住被子往妈妈的怀里直推,着急的说:“妈,别,别,他们,我们,会弄脏的。”“不要紧,脏就脏吧,这被子以后就归你们了。”妈妈解释说。“这怎么行呢,妈,不行,不行……”珍子急的瞪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新妈妈把她按回被窝里,态度坚决而温柔的说:“怎么不行了?快点听话,天这么冷会冻着的。”珍子看实在拗不过了,只好听话的帮弟弟和妹妹盖好了被子。几个孩子很快安静了下来,渐渐地进入梦乡。

长贤重又躺到炕上,感觉心里踏实了很多。这新婚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新妈妈和孩子们朝夕相处,关系非常融洽,孩子们从最初的陌生、紧张和恐惧,渐渐地变得开朗活泼,无拘无束,无话不谈,他们对新妈妈都很尊重,愿意和她聊天,愿意和她一起干活,大家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感情越来越深。珍子只比新妈妈小十岁,她们是母女又像是姐妹的年龄。而珍子只把自己当女儿,对新妈妈非常尊重,既孝顺又听话。平时她的话不多,总是默不作声的干这干那,非常勤快。有些活,她总是抢在前头就干完了。有时候早上还起来帮妈妈做早饭。新妈妈对她说:“珍子,现在有妈妈在,你就不要再起早了,妈一个人就行了,可是她就是不听,还是天天起早,直到后来妈妈要生气了,才把她逼回去睡觉,以后才没再起早。

福子很聪明,很老实,他虽然是个男孩子,却从来不象有些小男孩那么顽皮淘气,小小年纪像个小大人似的,他正在上小学,放学回家也从不贪玩,就知道写作业,他读书很勤奋刻苦。新妈妈就欣赏他这种认真的精神。鼓动他把书读好,将来要出人头地。

天真活泼的兰子,什么还不懂,人世间的很多事情她并不明白,到了晚上总是跟哥哥姐姐争抢新被子盖,高兴极了。对新妈妈一点也不拘束了。整天讨好似的跟前跟后,转来转去的。姐姐怕她碍事,喊她叫她,她装着没听见,理也不理。妈妈洗衣服时,她会勤快的帮着往盆里倒水,妈妈要拿草做饭,她又颠儿颠地跟着跑去也用胳膊夹上几根玉米秸子跑到妈妈前面去。那个样子真的好可爱。长贤非常喜欢她。帮她洗净了头发,刮净了头上的虱子,又拿来剪子为她剪了一个漂亮的小板凳头型,显得更可爱了,把她美的对着镜子一个劲的照。

因为了新妈妈,这个破碎的家一天一天变了样,家里家外干净了很多,一日三餐有了规律,大人孩子身上的衣服也利正多了。孩子们越来越喜欢这位新妈妈了。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这让长贤深受感染,她似乎暂且忘掉了心中的那些不快,她很开心。面对眼前的一切,最高兴的,当然是石诚,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这段时间石诚的话不多,他很忙。为了这个家,他格外卖力,每天早出晚归的非常辛苦。长贤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烧火做饭,为了不误他的时间;傍晚回家,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早已摆上桌子,石诚非常高兴,也非常感激她,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久违了的笑容又挂在了他的脸上。他仿佛一下子年青了很多。石诚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不管自己多忙多辛苦,从未忘记对妻子的关照,每天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长贤的胃口不好,腰腿老是疼,他四处打听求医问药,寻找偏方,家里的粗活重活从不让她干。对此,长贤很是感动,也牢牢地记在心里。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多月,长贤的心情好了很多。这个家让她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亲人间的关爱。她也已经看出来石诚的确是个好人。热而,她的心被伤的太深了,那道阴影一直伴随着她,她只要一想到后老太太那咬牙切齿的狠话,就会不寒而栗。她根本不相信她会如此幸运,她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幻。她早已心如止水,仍旧把自己封闭的很紧很紧。

每天晚上,她照旧不厌其烦的做着同样的动作——搬东西,摆隔离带。这似乎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当然这一切她做的十分“保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连同住在一起的三个孩子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因为她都是等孩子们都睡下了之后才摆上的,第二天一大早,她最先起床,先把一切都收拾好,不留任何迹象,时间一长,两个人似乎都习惯了这种“游戏”,好像生活本就是这样的。有的时候石诚在旁边看着她一件一件的摆,挺费事的。还会主动过去“帮忙”把东西递给她,虽然谁都没有说话,却是都配合默契,看那样子,就像小孩“过家家”。

两个人就在这种奇特的情感交织中相安无事,互谅互敬,各自自觉地坚守自己的领地,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到了白天,他们又装着象没事一样,俨然一对正常夫妻面对周围所有的人和事,生活中更是互相关心,相互牵挂,看不出一点异常。

不过此时的他们,轻松了许多,已经不再陌生,不再寂寞,象一对朋友开始无话不说,谈笑风生。天南海北,家长理短什么都聊。后来,他们也将自己的生活经历讲给对方听,从而进一步加深了互相之间的了解。长贤波折起伏的人生,让石诚十分震惊,他没有想到事情原来是那般复杂,同时对长贤的遭遇也深表同情,他很心痛,他似乎从中看懂了她的心,也理解了她的苦衷。长贤也从石诚的讲述中,知道了他的过去,了解了他原来的妻子的一些事情,也了解了他们曾经的家所发生的故事。她很感动也很同情,同时她也看到了他在困境之中的坚强,觉得他真的很不容易,也很了不起。

两个人不同的人生经历,同样不幸的命运坎坷,把他们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他们互相怜悯,相互安慰。

太阳依旧每天东边升起西边落,日复一日。她每天摆放隔离带的工程也在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其实两个人心里谁都清楚,-那条隔离带只是一个聋耳摆设,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然而,老实本分的石诚硬是“遵纪守法”从未越过雷池半步,仅此一点,足以让长贤对他刮目相看。她十分感动,觉得石诚的确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她开始重新梳理自己的心情,回过头去她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男人,仿佛觉得他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了。他那么善良那么宽容,他的心胸象大海,他善解人意尊重他人,虽然他貌不出众,但气度非凡技艺超群。是一个值得她信任和依靠的好男人。想到这里,只觉得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她终于打开那扇尘封许久的门,一缕阳光透彻心扉,溶化了压在她心口的“冰”。他们清除了那道障碍幸福的走到了一起,开始了崭新的明天。

上面两个故事,讲的就是我的老爹老妈的故事,老爹叫石诚,老妈叫长贤。他们从相遇相知到相伴携手走过一生,相互扶持,相敬如宾,从未吵过架,从未红过脸,风风雨雨几十年。

难怪老妈到晚年都老了的时候还跟我们开玩笑说:“你们现在的年青人讲究先恋爱后结婚,我们那会儿叫先结婚后恋爱。我们都忍俊不止。她看了我们一眼接着说:“你们先别笑,我告诉你们一个“理”,作为一个“人”要把这颗“心”摆在正中间,天老爷在天上看着呢!就说那个后老太太吧,为了报复我处心积虑煞费心机,却没想到老天爷在暗中帮了我,反倒成全了我们一段佳话。这还真叫我不知道是应该“恨”她呢?还是应该感谢她呢?”。说的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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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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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作之合——一. 老爹老妈的坎坷人生以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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