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3轮车
说起爷爷,给我的印象很复杂。高高瘦瘦,有点老爷做派,知识渊博写了一手好字,要是在古代,定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为何是郁郁不得志呢,许是年少时家境贫寒,作为家中长子,不由得将仅有的读书机会,让给我弟妹。几十年过去,每当提及此事,爷爷眼中满是遗憾的神情。
年少时不知怎么的,原本身强体壮一夜之间便卧床不起,后经诊治确定为肺结核,自此以后,也没了做体力活的机会。后来不知怎么的,原本大家闺秀的奶奶,执意嫁给体弱多病的爷爷。当时可谓是一贫如洗,不知是不是不想拖累家人,没多久便分家独自搬了出来,也就是如今一家人居住的那块地。
干不了重活,也得顾及生计,奶奶一面料理家务,一面打起了短工,只为肺结核的爷爷吃食上,跟得上营养。很显然,效果还是有的,即使生活艰辛,但一切平稳有序。
生活的改变应该是在我出生那年,经人介绍去镇上开了家废品收购,没有门头,起初真的是收一收废品,后来许是品行端正,周边的超市都成了指定回收方,生意才算日渐兴隆。
上小学那会,爷爷每天骑着自行车载我去学校,随后才去镇上。免不了偷摸着多给我一块两块,许是因为这,小学那会,并未养成啥不好的习惯。
一家人最后一次一起工作,应该在八九岁的那一年。暑假时分,货物积压太多,家里人便邀请了外公外婆前来帮衬。只记得那一天,晴空万里,毫无夏日炎热的气氛。男丁光着膀子,大汗淋湿,看着有使不完的力气。而我,悠闲地躺在屋檐上,身下是黑瓦,眼前便是蓝天,好不惬意。那一天的记忆,挥之不去,直至今日,依旧是一份温存。之后的离婚风波,也让这温情的画面,不复存在。这个,以后再说。
爷爷的那一辆三轮车,用了很多年,还有那一块破洞毛巾,一起支撑起了汗水年华。只记得一开始还是看得出铁色,之后染了绿漆,也染过红漆,最后一次见,便也是成了满目的锈色,破败不堪。工作以后第一年回家过年,便被拉着去镇上帮忙打包废品。从没真正干过的自己,顿时来了兴致,想着打包废品该没什么难度,三加五除二,一下就好。记得打包工作从下午的三点开始,除夕当天的超市,人还是有的,商品的包装袋、纸盒丢了一地。刚开始动手,还是带了手套,蹑手蹑脚,生怕弄脏了新买的羽绒服,一时半会进度缓慢。对比了爷爷奶奶的进度,她们已打包好三四捆。来来往往不少熟人同学,大家都在准备着新年的年货,看着这里内心的酸楚一下子涌了出来。从天明干到了天黑,从人来人往,干到了鞭炮声响起。随着最后一捆结束,我们三终于松了口气,收拾收拾,爷爷骑着车,我和奶奶在后面推着,此刻我只能在货物的夹缝中,瞥见爷爷的背脊,左右晃动,不时传来的响声,已分不清是老迈的三轮车还是老迈的爷爷。那一路归程,漫长而热闹,两边的人家灯火通明,似乎是有意无意照亮着我的路。我们说着笑着,讨论着年夜饭的吃食,有说简简单单一点,也有说鸡鸭鱼肉都得上桌,听着爷爷奶奶争吵不休,恍惚间觉得他们还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爷爷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奶奶也还是那个大家闺秀,而我坐在三轮车里,似乎还是那个七八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