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雾中
林柏走走停停,一条又一条沉闷的路段被甩至身后。不久,一座断桥出现在行人的眼前。
说是断桥,其实只是未修筑完毕的高架项目。更远的地方立了好几根桥墩,但是没有将桥面安置其上。前方的路被围栏护住,不过入口处却大大敞开,什么人都能走进去。
一路上,他已经见到许多不合规的异常行为,对此也已见怪不怪了。
他快步走入,一边走一边观察上方是否有东西会掉下来砸到自己。
趟过没有收起的安全绳、摊在地上一堆又一堆沙土、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见此情形,林柏直摇头。
这里大抵就是部门主管提及的修建路段吧,如果他把这里的场景记录下来,会不会遇到某些难以言说的麻烦?他们会不会在此大做文章,算了,这段路就不拍了。
走过那几个巨大的桥墩,通往外界的大门终于出现在过客的眼前。
他以为自己终于从危险的地方走过去了,却不料,走过这里,那隐藏于尘灰与寂冷的疯狂才初绽头角。
离开工地的下一秒,林柏傻眼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跑到寂静岭去了,脚下的路竟裂开了巨大的口子。低头看去,竟全是灰雾。它安静地潜伏于此,一见到来客,它便兴奋地使尘埃升腾乱舞,像顽皮的小孩蒙住林柏的双目。
林柏一步步后退,左右观望着可以绕开断垣的路。可是这奇异的裂口,向南向北延伸了极远,最后隐藏于更加浓厚的雾中,绝无绕路的可能性。
他拿起一块碎石,抛入裂口之中。哒哒哒几声,石子便没了动静。似乎,这里是有底的。
想起刚刚看到某个桥墩边上有一堆安全绳,林柏有了主意。
他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快步回到前面的位置,将那几根又长又重的绳子拖了过来。这些根绳子大约有三十多米长,上面还戴着绳扣。
林柏一根一根将它们接起,再把一端固定在一个稳定的位置,另一端固定在自己的腰上。并穿过安全扣,好让自己下行时控制绳子的量。
以前上学时学校教过如何打绳结,还要他们班里人全都操作几遍,又录过作业视频。如果上一个手机还没坏的话,他或许还能找到那个视频。
那次课程令他印象深刻,老师强调了好多遍安全安全。如此重要的信息,入这行的人没人会忽视,林柏亦是如此。
看着那灰雾,他将背包换到前身,然后深呼吸了下。得亏他戴着口罩,否则这口气,非得堵死他的鼻腔不可。
找准落脚点,他拉着沉重的绳子,一点一点往下降。这断垣不是一个平整的面,而是凹凸不平。有的地方坚固,有的地方松软。
他浸在灰雾中,越往下越看不见周围的情况。能见度越来越低,未知将其吞没。
那座桥没有搭建完毕,并不允许人通过空虚的桥跨过迷雾裂谷。
林柏合上毫无用处的眼睛,仅仅让自己的身体与脚感受下行是路。他幻想着,那座桥要是得以使人通行,那会省下多少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早已被汗浸渍的后衣片终于贴在堆满碎石的地面上。
他躺在地上,将背包搁置一旁,然后静静地躺着。任凭尘灰将自己掩埋,稀薄的空气早已使大脑缺氧,但是只有这样一条路,是非下来不可啊。
摆了大抵有五分钟,在即将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林柏立马站起身来。
开玩笑,哪能在这鬼地方休息啊。
他左右挥动着手臂,企图将灰拨开。但是这灰一直兜兜转转,哪能静下来为他打开一道清澈的路。
在地面上时,林柏目测这道裂口有二十米宽,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就是慢慢爬上去就行。
雾中虽然看不清方位,但有绳子的存在,可以大致估摸出前行的路。
只要走过去就行了,只要……
可是没走几步,脚下的路从碎石变成了沙土,又从沙土变成泥泞拌水的粘稠物。
忽然,一种异动从不知是南还是北、是东还是西的方位震荡而来。甚至分不清是上还是下、是早已被遮蔽的天空,还是脚下更深更远之处。
这异动,或许是一种声音,或许声音是因震动而造成。这异动,冥冥中,林柏联想到那日顾华阳为他描述的傍晚异音。
这异动,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就在林柏周身。他拔出脚,向前一步,踏入更加稀释更加令人不安的液体之中。
这是一条地下河吗?
他不知道,但他连着绳子,那根绳子被他牢牢固定在安全的位置。安全?是吗?
地在震动,他加快了脚步,极其狼狈地在“河”中踉跄而行,那些液体已然弄湿他的裤脚管,那些液体却对厚重的灰雾起不到任何作用。
又后来,他再度站在干燥的碎石上。他的手似乎触到了厚重的璧垣,竟是平整的墙面……
咦?
震动渐渐停下,但是余音依旧环绕四处。
这雾、这断开的路还有这异动、这余音……想象力令林柏发癫乱梦,在这个地方会不会有大号套中人大号三角头?或许会有身姿曼妙的护士姐姐?
得了吧,这里根本不是寂静岭,别说是搅动心灵的经历映射的噩怪,连那时时烦扰他的幽影都不存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没有生物,没到处走动的怪物。
可是这异动这余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只能说,他不知道。
顺着墙壁摸去,他找到了一扇窗,然后又找到了一个门把手。
门没有上锁,甚至仅仅是虚掩着。林柏向内推动它,漫天的灰雾喷入其中。他立刻进到其中,将绳索拆下绑在把手上,然后在里面将其关闭。
终于,他可以好好呼吸了。
林柏将背包放在脚下,他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上下左右扫视整个空间。
墙壁贴着复古的黄色墙纸,地上铺着棕色的木质地板。整个屋子,空无一物。只有另一扇门正对着他。这两扇门都是普通的木门,却将大量的尘灰隔绝于外。闪光灯下,稀薄的飞灰在跳舞。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间屋子?
但它欢迎他,就像那不存在的地铁一样。
往前走,它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