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真相

冷秋无奈叹气:“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陛下没有要求我们处死逆子以敬效尤的意思。我们也不能难为陛下。大典的事,查无实证,孩子们无礼的事,断不能再说陛下挨了一巴掌看错人了。冷家的处罚也没的改,任谁干了这种事,都是一样。不过孩子小,受不住,既然陛下没有处死谁的意思,二百鞭子就分二次打。乐庸闯了上书房的事,让他父母处罚也就罢了。”

乐庸轻声:“不教而惩谓之虐。不易平时在山上,仗着辈分高,骂我父亲,打我父亲,我父亲从来没处罚过,所以,这件事不能全让他承担责任。”

韦帅望“呃”一声,立刻声明:“这不是我的错,他本来就是我师叔,按道理师叔骂我打我,我就不该还手。正经大事,该处罚我都处罚了,千万别把这事搞到我头上来,我怕痛。”

乐庸点头:“是,师爷就不该把不易托给晚辈教养。自己的孩子自己没好好管教,导致这样的后果,师爷没教过,直接就严惩,这是虐待。”

冷秋笑了:“我年纪大了,确实对孩子疏于管理,不过,你父亲把你同不易一样教养的,他倒是视同已出,不易这么蠢,应该是天生的。”

乐庸轻声:“是,所以,我也不知天高地厚。上书房是我闯的,后面的事,全是因此而起,马蜂也是我放的。既然我父亲把我同不易一样教养。我也觉得,我同不易亲兄弟一样,就请师爷,把我同不易一样教训吧,我会感激师爷把我当自己孩子相待。”

冷秋见小朋友咬牙切齿坚决要与不易有难同当。此时忽然也明白了,乐庸不是怪小念害他挨打,是怪小念害不易挨打。

嗯,这倒也对,芙瑶不也说兄弟一起闯祸一起承当嘛。冷不易有乐庸管着能老实点,想让乐庸管得了冷不易,冷不易非得欠乐庸这个情不可,他必须得明白,就算他天不怕地不怕,打也打不服,但他有好兄弟要同他一起付代价。我们似乎也必要向韦帅望的蠢儿子表明,这两孩子是一样的——虽然在我看来,我儿子应该是第一人选,在皇帝看来他弟弟才更高一头。

冷秋点点头:“乐庸说得对,他们象亲兄弟一样,应该一样对待。韦掌门,你听到了吗?”以后别提不易将来做掌门,乐庸可以随便玩的事了。

帅望听到师爷点名问他听到了吗?愣一会儿,终于明白师爷这意思是,好的,这孩子我认下了,跟我亲儿子一样对待,冷不易不是第一人选了,哪个孩子行就哪个孩子上,啊,这是多少年才换来的真心真意亲如一家,过往种种,都不必再提。良久,帅望轻声:“是。”

那边姜念痛叫一声:“什么?我弟弟……我弟弟他他他……”他没打我啊!他没不敬啊,他只是扑到我怀里,凭什么你们这样对待他啊?

乐庸轻声:“乐庸感激师爷厚待,我同不易永远是兄弟。”

冷秋觉得,我擦,这小子好象听懂了,而且也认了。既然我儿子同小念一样二缺,那我就得承认事实。至少我儿子将来跟着的老大真拿他当亲兄弟。

帅望觉得,啧,我儿子搞定他师爷的速度比我快多了。奇怪,他什么时候改了志向了?

鸟皇觉得……冷家人有点奇怪。乐庸这孩子确实讲义气,就是——“你允许我跟你儿子一起挨鞭子,我好感激”,这种感情我不太容易理解。韦掌门那个欣慰感动的表情好象……是对自己儿子的仗义表现吗?也正常。但是师爷一副理所当然,我揍你你应该感激我的表情,我真不懂。

不好意思,底层挣扎久了,想象不出人家顶层这么会儿功夫易储了,而且易得不动声色,废储毫无感觉。但鸟皇自知江湖水深,她没那个本事,所以,就不往水里走了。

至于乐庸忽然间坚定了逐鹿问鼎之心,当然很重要的原因是被他哥给刺激到了。既然亲兄弟手下也可能保不住他好兄弟的命,那大爷必须自己来,别人肯定靠不住。谁也不能做决定我命运的那个,我才应该做说了算的那个。自家基因里的狂妄自大,加上师爷母亲兄长这些好榜样,乐庸成长为一个即有野心又有权谋的武林人,似乎是必然的。

只有姜念悲愤交加:“爹,这,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此事与弟弟无关。”

帅望忍不住笑了:“公事处理完了,陛下要聊聊家事吗?”

姜念过来就跪下了:“爹,求你别打乐庸,我知道错了,你对他们尽孝,我就不应该有丝毫冒犯……我,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去问娘应该怎么写,我撤回公函,我道歉也可以。”

帅望苦笑:“傻儿子,其实你就写封信,把事同我们说了,他俩这顿打也跑不了。我同你师爷亲自来一趟,是想同你解释下冷家与朝庭的关系以及这公函的使用方法……”

那边冷秋闲下来了,终于有心情关注鸟皇了,看了一眼,又看一眼,这位挺端庄的皇后,垂着眼睛,事不关已的表情有点象一个人,象谁呢?

冷秋轻声问:“皇后殿下,令尊是哪位?”

鸟皇心中一惊,眼神微有点慌乱。

冷秋点点头:“南国的公主是韦帅望给你安排的身份。”

帅望顿时就惊了:“师爷!这事咱们……”以后再说!

鸟皇轻声:“冷良!”当着韦掌门面把事挑开了吧,冷秋长老似乎对我有敌意,如果以后要对我下黑手,韦掌门可能没防备,不等他伸手,我就死了。

“苍”的一声响,剑光如水银泻地直扑鸟皇而去。韦帅望惨叫一声扑过去。长剑硬生生被韦帅望握在手中,鸟皇只觉寒气扑面而来,杀气刺骨,看清时,剑刃已搭在她颈上,而韦帅望双手染血,鲜血顺着剑槽直滴到脖上,顺着领口冰冷地在流淌到后背上。

鸟皇万万想不到这位师爷居然当着韦帅望的面就动手!生死刹那,一时间也呆住:我们有深仇大恨吗?

帅望痛叫:“师爷!”

冷秋“啪”一记大耳光抽在韦帅望脸上,厉声:“她杀了你父亲!”

帅望厉声:“我父亲死前说不可杀她们!”

另一边脸立刻又挨一记大耳光:“你可以不杀她,你怎么敢让你儿子娶她!你是变态吗?!”

鸟皇刹那间重回被追杀的黑暗时光,啊,怪兽再一次追上来了,这次大怪兽还是带着上帝的审判光环的,三十多年了,我还有没有力气挣扎?

小念完全惊呆了,这是啥意思?拔刀就要杀皇后,然后当着我面打我爹耳光!我这是做噩梦了吧?冷家山上师爷温文尔雅啊!对我客客气气,对我爹也有说有笑,我爹有时讽刺他一下,他也乐呵呵的,虽然我爹经常装孙子,可我爹对小白丁一样装孙子啊!

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要杀我老婆?!!

这不反了吗?

冷秋用力抽剑,剑一动不动,韦帅望双手再次冒血,惨叫:“师爷,我手指要断了,师爷饶命!”

冷秋气急,扔下剑,回手抓过小念,“啪啪”两记大耳光:“你怎么敢娶这个女人!你让你父亲怎么做人?!”

小念已经被打懵了:“师爷……”

韦帅望狂叫:“他不知道,不要说!”血淋淋的双手过去拉开冷秋。

冷秋一字一顿:“她杀了你父亲的生父!”

小念呆住。呃?我爷爷死了?

韦帅望再也忍不住,怒吼:“关你屁事!冷恶被谁杀了,也轮不到你替他报仇!”

冷秋呆住,是,轮不到他来报仇!

他竟然有给冷恶报仇的心!

真要报仇,也该找别的理由,或者偷偷下手的……

他失态了。

丢脸了,心底最深的秘密……

半晌,轻轻推开帅望,轻声:“是,但你确实是他儿子。你这样对他,太过份了。”转身就走。

韦帅望当即狂追:“师爷师爷!我错了!师爷!”

两个小屁孩儿,目瞪口呆,卧槽,师爷太猛了,打了掌门打皇帝,还要杀皇后,冷不易觉得,虽然我觉得皇帝挺欠揍,但另外两个好象有点过了吧?不是告诉我们不能打皇帝脸,后果很严重吗?咋你自己啪啪抽呢?你看,你也觉得皇帝的脸抽起来好爽吧。

小念呆呆地:“这,这是什么意思?”

鸟皇慢慢站起来,良久,轻声:“我父亲是冷良,我六岁时被冷恶绑架,我下毒杀了他。”

小念晃晃脑袋:“冷恶?创立魔教的教主?是你杀了他?”

鸟皇轻声:“韦掌门能做魔教教主,是因为冷恶教主是他父亲。”

小念震惊地:“你是说,我爷爷……”

鸟皇微微点下头:“是,韦先生是他养父。所以,你父亲不希望你娶我,因为,我是他杀父仇人。我理解,所以,他让我离开,我就离开了。只要他不杀我,我感恩戴德。”

小念轻声:“他没说过。”

鸟皇点头:“他爱你至深,宁愿自己为难,不愿你为难。也不愿……因为我年幼时所为,对我不公。他不喜欢我,是应该的。他却从没难为过我。”不只给我公平,我还想向他要保护,因为,他真的给我保护了。原来,在别人眼中,这是变态。

小念困惑地:“可是,冷家与魔教,那时候,好象是敌人……”

鸟皇微笑:“在敌人眼里,这也不能接受的吧?”确实,我在这位冷长老眼里,看到真切的恨,几乎与冷先眼里的一样深刻而浓重。那真是有点奇怪了……听说他们曾经是兄弟。

韦帅望在愤怒而羞惭的师爷身后跟了许久。

冷秋终于站住,平静地:“你回去把这事处理完吧。我怕是没脸再去道歉求情了。”

帅望呆呆地,轻声:“原来,你那时,是真的想让我救他!”

冷秋笑了。

良久:“是,他陷害我,我原谅他了。”喉咙与嘴唇都在抖,笑:“来杀我,我也原谅他了。我快被他毒死了,也希望他被救走。就象你师父跟在你身后,求你回头。”哽咽:“他不回头。”

帅望呆呆地:“为什么?”你这样都是圣人了,他把你害得那惨,为什么?

冷秋微笑,轻轻拍拍帅望肩:“你呢?为什么?你师父不捏死你,你死不回头。你同那小子一模一样,有时真想杀了你。可惜……有你在总比没有好。”

帅望呆站原地,是,他有一万次机会下手,从没下手,他面对师爷时的信任感是十年时间一秒一秒培养出来的。所以,五秒钟的杀意抹不掉。

帅望再问一次:“为什么?”

冷秋半晌:“知道原因的人,冷恶都杀了,杀不了的,他终身不见。所以,我是不会告诉你原因的。既然我对别人没这么宽容过,你应当明白一定有充足理由。”

帅望“啊”一声,原因肯定不一样,但我爹这性格真同我一样。

其实我们真的一直是家人,只是,只是,谁没有觉得委屈的时候呢?我以为是因为冷恶死了,别人再无顾忌,才向我下杀手。其实,只是冷恶死了,让他痛恨,他的兄弟再也不能回头了。这样伤痛的感情,不如没发生过。

韦帅望轻声:“我去解决这件事。师爷带两个孩子回去吧。顺便跟孩子说明一下,你刚才发疯,不是正确的对待北国皇室的态度。”

冷秋望天,我觉得我没脸教育我儿子了……

一回头,没错,他儿子离老远看他一眼,默默地扭过头去。

他真是好教材。

韦帅望默默回到皇室,看着脸肿成猪头的儿子,和依旧沉静如水的鸟皇。

帅望忍不住笑出来:“儿子,你咋想的?给我师爷个公函?这么多年,你爹是冷家掌门给你个错觉,好象冷家没人敢惹皇帝。其实,你记得冷如切吧?那就是冷家白剑的正常态度,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你就不理你。冷如切被他师父揍了,那是因为你是魔教教主,不是因为你是皇子。”

姜念震惊地:“皇子不如魔教教主吗?”

帅望叹气:“这个,不是这么比较的,县官不如现管啊!皇室与武林是合作关系,不是从属关系,没有大小王,而是各有各的地盘。当然,你要雄才伟略想要一统天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怕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唯一能做到的,可能是我,但我现在过得好好的,为啥要跑去一统江湖,我钱够花,我为家国做过贡献了,大把没做过贡献又愿意做贡献的人,我为啥要抢别人的活呢?”

帅望觉得:“唉,又扯远了,咱重说,这个合作关系,就是大家客客气气地,都有好处,非要打,一地血,蛋糕全是我的,我也吃不完,我还是要给手下分。总之呢,合作共赢嘛。你看,冷家老大的孩子挺无礼,你就跟老大说一声,让他管管,他肯定给自己孩子一顿印象深刻的教育。你整个公函,老大就没面子了,老大没面子这事可大可小。象我师父不爱争闲气,道歉能解决的事,他就道歉了。象你爹我,我根本不要面子,就当没看见。但我师爷,这么说吧,当年我师父非要娶皇妃,我师爷就去同皇帝说一声,那女人你最好别找了。你外祖父,就不找了。如果他也要面子,非要找,我感觉他英年早逝的可能性就大幅度增加了,至少温剑刺杀时,肯定没有冷家掌门带队迎战这种事。当然冷家掌门肯定是努力同皇室合作的,毕竟武林中竞争也挺激烈的。象你师爷不肯同你娘合作,你娘就另找了我来合作,冷家差点地位不保。更何况,你这种,出公函,列明死罪三条,你要人儿子命的事,人家就肯定没法继续合作了啊!儿子啊,虽然现在你爹做掌门呢,咱这合作关系特别劳靠。可我师爷,我师父,我爹,那都是我亲爹一样的人啊,嗯,实际上比我亲爹亲多了,不能给你爹发公函,也不能给你爹的爹们发公函。”

姜念低头:“我其实没想到师爷真会……”

帅望叹气:“你想他怎么办?你发个公函,渎神这事,好象得死人,那是不可能的。他儿子打你了,为了表示尊重看你爹你娘的面子,他道个歉,回家打儿子一顿没问题。你要杀他儿子,他会宁可给北国换个皇帝的。本来我想客客气气同你说,或者暗示你一下,咱们互相有面子地把这事解决,但是出了点小意外,我师爷本来就觉得来道歉这事没面子,然后,遇到别的事儿就容易控制不住。现在他把你也打了,还差点把你老婆杀了。他感觉这事好象道个歉解决不了,所以,他让我来解决你。这么说吧,我师爷我师父,我父亲,都是我亲爹一样的人,换不了。你要非同我较这个劲,我宁可让你妈把你换了。你妈当年,挨我师父儿子个大嘴巴,也只照我脸上来一巴掌,然后客客气气说管教下孩子吧,抽了五十鞭子完事。你要非觉得你的脸特别贵,比你妈还贵。你爹我做不到。你看谁能做到你找谁去吧。”

小念“扑通”就跪下了,颤声:“爹,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啊!爹你想想办法,怎么才能不打弟弟?”

帅望叹气:“是啊,我也舍不得,你妈更舍不得。但你这公函过去后,师爷一定要给冷不易一顿胖的。你妈为了让师爷息怒,就把你弟弟舍出去了,让他陪打。师爷为了不把我儿子打死,才会同意分二次打的。不然,当年他给他亲生女儿也是二百鞭子,亲女儿快打死了,他也是说没死就接着打,死了就死了。”

小念哭出来:“爹,我不是那意思啊!我只是想让你们保证冷不易不会对我下毒啊!”

帅望道:“冷不易没事就被我揍一顿,他天天说要弄死我!你好象不太理解,冷不易同你也是亲兄弟一样的关系。我再给你重说一次,我师爷,跟我爹一样,冷不易同我儿子一样,虽然辈份不对,但重要性就是这样的。冷不易不但不会杀你,如果你有危难,他不舍命相救,我会有点失望的。听懂了吗?”

小念懵了,这些话,我好象都能听懂,但我理解不了你的逻辑。咱皇家,亲兄弟都是竞争对手,而且还是你死我活那种,当然我弟弟一早决定远走江湖,所以,我对他特别宠爱一点,不用防备他。我对我弟弟的朋友应该舍命救我这事理解不了,基本上你这是要求我无条件信任他,一般被皇帝无条件信任的都叫宠臣,那是皇帝最不应该犯的大错。

韦帅望感觉自己是鸡同鸭讲了,只得改个思路:“我建议,你对你的弟弟们客气点,他们将来应该也是冷家掌门,虽然现在你们一个陛下一个草民,我劝你,但凡他们肯同你当好兄弟,你最好笑纳一下。免得将来你的弟弟们也这么啪啪地抽你,真抽了,你千万别吭声。不然客客气气维持不下去,换皇帝肯定比换掌门容易。整个北国,唯一能抽掌门耳光的只有你娘,你这辈份不行。当然,冷家绝不会与你敌,掌门和长老的儿子挨那二百鞭子为证。”

这回小念懂了,你没本事铲平冷家山,合作关系就得努力维持。不能因为人家接班人年纪小就不当个玩意。可是:“冷不易……跟我弟弟一样?”

帅望轻声:“实际上冷不易是第一人选,不过他现在的表现,降级到跟你弟弟一个级别了。”

然后看看鸟皇,站起来欠欠身:“抱歉,我师爷一时激动,失态了。他不会再提这件事,你是安全的。请原谅我们刚刚的冒犯。”

鸟皇跪下:“我对父亲你终生心怀感激。”

帅望指指鸟皇:“要不,公函让你皇后写吧。正常处理就是这样,我客客气气,你客客气气,这事就完了。我客客气气,你想要我儿子命,那我就要你命。懂了吗?当然,我相信两个孩子挨完二百鞭子,肯定也学会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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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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