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待聊生再次乘着车回到并盛，第二天早上上了学才发现并盛传出的新闻——风纪委员被一个个地找上门打了，并且每个人都还掉了牙齿。

聊生以太轻轻倚靠在医院内室的门上，里面一张张的床上全部都是打着石膏绷带的风纪委员。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适的消毒水味，护士穿插在里面忙忙碌碌。

『——云雀呢？』

她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奈何四周的人都在病床上休息，就连草壁也老老实实地睡倒在病床上。

“咦？聊生同学？”兔子君独有识别度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身后响起。

“ciaos.”还有肩上的可爱的小婴儿。

聊生以太微微点头，一向不会与人打交道的少女在此刻也选择了缄默，但内心对于二人的印象已经全部传进了对方的脑海中。

沢田纲吉先是脸红，又瑟缩了一下肩膀不敢去看那位鬼畜家庭教师。

“第三次见面了，还是没有互道姓名真是失礼——我是Reborn，有什么发现吗？”

“牙齿，数量从高到低，像在挑衅啊。”

聊生以太不禁感慨，『第一次遇到在凶兽领地上挑衅的人——云雀大概已经找过去了吧。』

“确实如此。顺带一提，挑衅的顺序是从并盛实力的排名进行的哦。”Reborn跳到聊生以太的肩上，随后少女没忍住地抬手摸了摸对方同样小巧精致的黑色礼帽。

Reborn偏头看了一眼少女的侧脸，又正正脸色正对着沢田纲吉，继续用着可爱的声音说道，“对方要找的人……就是阿纲你啊！”

“啊？？”

Reborn不知从哪抽出一张纸，没有任何掩饰地递给沢田纲吉。聊生以太顺着看了一眼，标题写着《并盛国中的打架厉害程度排名》。

『啊。是倒数，医院床位还没满，先去找剩下的人好了。』

由于一旁聊生以太在内心的分析，沢田纲吉的反应显然是比平时要更快。

剩下的人……

“如今第五名的草壁哲矢被攻击，接下来就轮到第四名了。”

“第四名是……”沢田纲吉抓着纸单，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不、等等，怎么办啊，Reborn！”

“劝你快点去找他哦，不然很容易会来不及。”

聊生以太悠悠开口，坐在她肩上的Reborn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赶紧去找他，我要去调查一件事！”

“我去——？”沢田纲吉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啊啊。加油哦兔子君。』懒散而不走心的打气让沢田纲吉身体微微一僵，随后宛如遮掩般的，则立刻抓着门框跑了出去。

“你不去吗？”Reborn已经从少女的肩膀上掉了下来，期间聊生还顺手扶了一下，随后才发现是多余的。

聊生以太摇了摇头，“我去找云雀。”

“是么。”Reborn理了理帽子，“下次见。”

“啊。”

——果然。这个女孩有情感缺失。正常人来讲的同情心理和担忧，在对方的内心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任何思考。

不仅面对病床上的草壁哲矢无动于衷，就连去找云雀也只是抱着某种看戏的心态吧，虽然也因为云雀的战斗力并不需要担心……但很可惜，他中了晕樱症，而对手又恰好是那个幻术师六道骸。

从理论上来讲，先要去找第四名排行榜的沢田纲吉与决定立刻启程去黑曜中学的聊生以太是不可能碰到一起去的。

但架不住聊生以太这人——她迷路啊！

在第三次走到同一个岔口看见同一盏路灯后聊生以太对着面前遇到的沢田纲吉四人发出了面无表情的打招呼。

“嗨。”

『请问黑曜中学往哪走？』

“咦、往……”沢田纲吉的话被山本武打断。

“嗨。好巧啊，聊生，你也是要去黑曜中学吗？”山本武露出自己标志性的爽朗笑容。

呼。好险好险，差点就直接回答聊生桑的心音了。

沢田纲吉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随后内心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吐起槽来，谁会把问路的话在内心问啊？！

一旁的碧洋琪虽是听说了能听见少女心音这一事，但第一次真正听见还是有些惊奇的。

“嗯。不介意的话能和你们一起吗？”

“哈？！”暴躁章鱼头同学率先拿出了炸药，一脸恶犬护主的模样。

“混蛋……”

狱寺隼人自然是听见了对方给自己起得绰号，炸药似乎在下一秒就要飞出去，被山本武笑着拦住，“嘛嘛，一起走的话没问题吗，阿纲？”

“啊、当，当然没问题！那就一起走吧！”

沢田纲吉感到他的内心产生一种庆幸。自从上次看了聊生同学和云雀学长的打架之后，他简直是发自内心地升起了一种敬佩——一起的话，危险性也会少很多吧？

刚刚赶到的Reborn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好懂的学生，内心毫无波澜且冷冷一笑。

随后事情发展如他所料般，聊生以太在进入黑曜中学后就和这群人分开了走，狱寺则因不了解对方的实力，出口着实委婉地挽留了一下。

当然，如果不听聊生内心所想的『他到底为什么看我这么不顺眼』，以及『这件事告诉我们不会说话还是说比较好』之类的心音……想必狱寺的委婉是十分委婉的。

沢田纲吉再一次欲哭无泪地死死拦住了准备扔炸药的未来左右手。

聊生以太转悠在这恍若废墟的校园里，又是残骸又是杂乱绿茵，让她有点少许的后悔。直到一旁绿茵里传来沙沙响动，她看着，随着草木被拨开，一个深蓝发色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哇哦。运气大成功。』

她毫无波澜地想着，直到对面少年发出了某种奇异的笑声。

“kufufufu……真是有趣啊。”

深蓝发少年——也就是六道骸，本是在这里等待着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没想到意外地听见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或者说是心音。就在此刻，对方的面部毫无任何肌肉波动，声音还是直接传进了他的大脑里。

有趣，真是有趣。这位并盛中学武力值排名第一的聊生以太——身上好像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六道骸。”

『啊。』少女无意义地发出一声语气词，“你好。”完全没有互道姓名的意识。

“你知道云雀恭弥在哪里吗？”

『时间也不久了，难道是被打败了？』聊生此刻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不自觉地左拳敲右掌，『很不错嘛，并盛有这样的角色了、不过最好云雀的牙齿没有掉。但话说第四还在，所以应该还健在的吧？云雀的牙齿。』

“kufufufu…”六道骸又一次笑起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排行榜在小麻雀之上的少女，不得不说倒是略微引起了他的一点兴趣。

——不过，他目前的目标可不是她，相比来说还是沢田纲吉更加的重要。

“嗯……前面直走，右拐的那个教学楼。”他朝前走了两步，毫不掩饰，“需要我给你带路吗？”

“啊。可以吗，谢谢。”

“不用客气。”

六道骸发动幻术，在隐藏自己身体的同时在少女面前做出了另一个自己。随后幻术发动，另一个六道骸引领着少女朝着方向走去。但意料之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聊生以太转过头，朝着他隐匿自己身形的方向看过来，道，“谢谢。”

『火○忍者里面的影分身术吗，好炫酷。』

六道骸站在原地，瞳孔有些惊愕地放大，随后单手捂着脸，有些难耐地低头笑起来。

“啊，云雀。”

影分身术在她进了门的一瞬间消失了。聊生以太不是很在意，在内心又默默感谢了一下好心的领路人。

『真是难得一见这么狼狈。』

靠在墙壁上的少年眼珠斜斜转过来。

“怎么进来的？”

“好心人帮忙带了路。”

“哦？”云雀冷笑出声，扶着墙壁就站起身打算接着去和六道骸算账。但聊生挡在他前面，用不容置疑的力道把他重新按回去，一双漆黑的眸子还是平静的。

云雀不说话，看着她从自己衣摆撕下一条来，随后她身后那扇门就“咣当”一声地关上了。

……

『好像被关在这里了。』

云雀恭弥：“……”

他抬手放到聊生以太的头顶，用力按了下去。

“咬杀你。”

聊生以太像不倒翁一样把身子重新直回来，牙齿咬断布条的中间一半位置，“没关系啦，云雀着急的话把门打烂不就好了。”

她嘴上说着，手里还是阻止他站起来的力道。指腹蹭了蹭他脸上的血迹然后抹到自己的衣服上，随后把布条绕着他的胳膊围了几圈扎一个结，充当做绷带的作用。

少女的衣摆已经撕了两三条，不规则地露出一侧的腰线来。云雀恭弥敛下眸子，听着脑海里传来的聊生所谓的“影分身术”。是幻觉吧，和当初突然出现的樱花一样。

结果最后一个结还没扎好，一声爆炸就轰然传了进来。

紧接着是墙体的倒塌，少女半搂着他的肩躲过了飞横而来的碎石块水泥。满是灰尘和鲜血的气味里，聊生以太身上传来少女独有的冷调木质香。

『是章鱼头啊。』

云雀挑挑眉，上次找茬她的那个？

少年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狼狈程度和云雀不相上下——当然，只是之前。他掏出一个纸袋，眼睛因流进里面的血费力地眨了眨。

“喂、云雀，晕樱症的药。”

聊生以太在一旁听着新鲜的名词，接过纸袋递给云雀，看也不看眼前两个站姿肆意、穿着黑曜中学校服的少年，慢吞吞道，“哦，我走了。”

她本就是来看看云雀的，既然没事了，那也就是任务完成了继续待在这也没什么用。

“那么，这两只猎物是我的了。”云雀道。

“随便你吧。”

狱寺隼人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身体近几竭力，但还是发力在手臂上想要撑起来。

——随后，他的视线里闯入了聊生。

聊生抬起他一只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帮着少年站起来，随后看了看打在兴头上的云雀，把他身子靠在了墙壁上。

“…喂、”狱寺隼人微微侧过头，“谢了。”

“——只剩半条命的家伙在做梦吗？”头发刺刺的少年道，“还有，你这女人，是第一名吧？哈！是在无视我们吗？！”

『……』

要问聊生有何想法，聊生没有。

云雀恭弥微微歪头，看着大喊“狮子模式”的少年，扯扯唇角，露出了那种凶兽锁定猎物时的餍足的笑，

“汪汪。是小狗吗？”

聊生以太在一旁撕着自己的衣袖——秉着衣摆不够衣袖来凑的原则，将布条缠在狱寺隼人出血严重的地方扎紧。她听着云雀恭弥愉悦的、挑衅的语气，自己的心情也不自觉好起来。抬头一看便是对方飒爽利落的攻击动作。

『真是可怕的成长啊，云雀、』

她这样想着可怕，可心音里传来的笑意却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云雀恭弥隐隐挑起嘴角，上扬的眼尾满是愉悦，出手也越发凶狠起来——大概是拿到浮萍拐，又有了新的发泄口的原因吧。

狱寺隼人垂眸看着聊生的发顶，这才发觉对方的心音好像很少，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空白的，否则在学校里的时候他早就被喋喋不休的声音搞得火气大起来了。

但聊生以太除了偶尔的对天气谈头论足，和注视窗外展翅过的飞鸟外，他好像从来都没听过她关于自己生活的心音。

“拜拜。”

聊生和他道别的时候，狱寺隼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应过来时则看到对方已经朝着一块破碎了玻璃的窗框走去——他没看错的话，那个地方好像是刚刚一个人被云雀打飞了出去的窗口？

少女利落地翻了过去，随后消失在狱寺的视线里。狱寺隼人将视线转移到云雀的身上，对方正看着那个耍针的混蛋，血腥地笑，一字一顿道，

“我要咬死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果然。这家伙不愧是被称为并盛凶兽。

聊生以太翻到窗户外面其实没想别的，她就是有点好奇那个少年的头发——实际上，她还没见过这么长但是又看起来刺刺的头发。于是她凑过去摸了摸，手感果然是刺刺的。

犬还留有一点意识，模模糊糊看着对方，可惜没了力气去制止。聊生看着他这幅样子，难得有点过意不去。从兜里掏出碘酒棉签塞进对方手里。

——是的。聊生以太有碘酒棉签，但是她并没有给云雀还是狱寺任何一人用。要问为什么，因为伤口太多实在不好清理。但是直白一点的回答，实际上是她忘了。

她又在四周转悠了一下，这种程度的废墟倒是很少见，除了高点有些少之外还是挺完美的。

聊生以太拍拍手上的灰，顺着云雀打完的痕迹去找对方。不过没想到一入眼的便是——

『哇哦。护主忠犬居然和兔子打起来了。』

附身在狱寺隼人身上的六道骸，听见此道心音后僵了一瞬，被沢田纲吉肘击了后颈便转移了附身对象。

在场打着的二人全部未理会聊生以太，聊生以太也自当看戏，怡然自得地坐在Reborn身边。

“吃吗？”她从兜里掏出两根棒棒糖。

Reborn拿走一个，对她礼貌点头道谢，拆开放进嘴里，随后转过头继续观看。

橙子味棒棒糖被聊生顶在左腮帮上，看着六道骸那双颜色各异、甚至还变换着数字的眼睛，内心无端发出感慨。

『原来是火○忍者里的宇智波一族吗。』

等到六道骸缓缓说出自己眼睛六道轮回的说法，少女微微一顿，舌尖抵了抵上颚。

『啊……不不不，这不就是火○忍者吗简直一模一样啊。』

六道骸的手指扣进自己的轮回眼中，鲜血从眼眶里淌下来，与此同时眼睛的数字也变成了“五”。

『好疼啊。为什么这么痛也还是要使用呢完全不能理解。看起来好疼哦。』

……

纵使六道骸趁着沢田纲吉放松警惕之时进行了反扑，但最终还是被打败。六道骸脸上显出崩裂的纹路开始隐约地消散。

“死气之火将六道骸肮脏的门气都净化了。”Reborn在一旁补充道。他有些意外地没听见聊生的任何心音。

沢田纲吉额头的火焰消失掉。

“对了，其他人的伤势——！”

“不用担心啦。”聊生以太撑着脸，懒洋洋起身朝着六道骸走去。

“那就好……对了，他应该没有死吧？他不会有事吧？——啊，聊生桑。”

“不要靠近他！”犬咬牙抬起头，“你们这帮黑手党不要碰他！！”

聊生以太充耳不闻，平淡地扫视过二人，随后走进那个被轰出大坑的地方，走到六道骸的身边。

她蹲下身，耳边静静传来沢田纲吉的疑问和另外两个人的怒吼以及说明——啊，原来是人体实验。

聊生伸出手，指尖落到那只轮回眼上，随后抹去了溢在少年眼周的血迹。她慢慢擦拭着六道骸面颊上的血迹，有一种说不出的，令人疑惑地感觉攥住了她。聊生有些困惑，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把六道骸看成了阿氟。

她站起身，坐倒在云雀的身旁。

沢田纲吉心有疑惑，被称之为超直感的东西隐约提醒着他，但又无法用语言去表述。阿氟又是谁？聊生桑的熟人吗？是熟人吧。

他在此刻听不到对方的内心，好像聊生此刻的心音只是一团乱码，他不知道这是心音的作用还是所谓的超直感。

“Reborn……”

他下意识求助自己的家庭教师，然而下一秒门口赫然就出现了三个黑色大衣、脸上裹着绷带的怪人。

三道粗如小臂的锁链上链接着颈圈，瞬间甩出去，牢牢扣在六道骸他们的脖子上。

“是复仇者，”Reborn低声道，“六道骸要被重新抓进监狱了。”

三个复仇者什么话都没说，扯过链子，两人在挣扎着，一人垂着头失去意识。三个人就这样被拖在地上拉了出去。

沢田纲吉愣愣看着，随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一眼聊生。聊生的内心依旧没有声音，那双黑色的眼睛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地叫他隐约有些毛骨悚然。

在此刻，沢田纲吉忽然回想起了对方初次约见时内心对Reborn那双眼睛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