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你越是刻意远离,飞行的阿克夏特就会离你越近

第十一话 你越是刻意远离,飞行的阿克夏特就会离你越近

啊。还是夏天。

这个季节早就该过去了。这个季节再不过去恐怕我就要变成巧克力泥了,到那时候会不会有某个开巧克力工厂的查理来回收我啊?

大概吧,大概。

保持着一位学生应当有的坐姿,我现在坐在只有风扇的教室里。

这个教室里只有二十四个人,我现在正在新京山三一综合学院里接受补习。

其他二十三位同学就是跟我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恰好莉雅跟我不在同一个教室。按道理说应该在的,毕竟是同班嘛。可是这次补习却是随机分配的。这可真是夏日里的大不幸。

呃,还请读者们别根据前面的情节就以为这里世界的十八岁学生不用上学补课了,错了,还是需要的。尤其我这种差点因为战争而错过终身免费教育的漏网之鱼更应该要补一补。终身免费教育是个好制度,你就算躺棺材里都可以听到免费的文学课。

在莉雅带我回来之后,她建议我去接受教育。我当时也没想多久就同意了。

就我学习的结果来说还算不错,可是过程却相当痛苦,这以后还是特地用几篇番外好好说一下吧。必须声明我脑子也还算好,就是挺懒的,所以就会很痛苦。

我们补课的理由不是因为成绩差,相反,正是因为成绩好才要补课。

用某位先生的话来说那就是“当我们攀升到一个足够的高度的时候那么就不需要再顾及低层的蚂蚁的感受”——其实这是生物课先生说的,但我可没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也就是没有弦外之音言下之意阴阳怪气,还请注意。

这真是一个由不得我的时代呀!想到以上种种,我小声感叹了一句。

是啊是啊。我们的意识,那就是大家的意识呀,我们被代表了。左边的一位男性同学说。

这位同学大家都叫他阿晒。为什么这么叫,好像是因为皮肤晒太黑了的缘故——梅尔肤色和他也差不多吧,但梅尔的肤色是天生的,那种带着些许美感的浅棕肤色。

阿晒同学成绩还不错,就是文科差了一点点。

阿晒,你不听课吗?我记得你好像国文比较差一点。我悄声发问。

阿晒说他不知道先生在讲什么,于是我告诉他先生在讲《飞吧,阿克夏特》。

此刻,国文先生在讲的是新京山本地诗人塞坦特的《飞吧,阿克夏特》。这首诗的词藻运用和曲调转换还可以说是挺优美的,就是诗歌大概意思不太讨人喜欢,故事也很愚蠢的说。

大概就是说一个烦人的幽灵阿克夏特追着一个圣人跑,不停地追。圣人一边跑,一边嘴遁幽灵。最后圣人跑到世界尽头之后就倒地而亡,而幽灵也终于被他嘴遁死了。天使把圣人带上了天堂,把幽灵驱赶回了地府。

这种故事怎么看都是给小学部的孩子们看的吧。没准小学部的孩子们都不喜欢……

由此可见,有三个事实是可以从中提取出来的:第一,当圣人不仅要有好口才,还要有曼城茶座那种耐力马的顶级耐力;第二,幽灵是可以用嘴遁死的;第三,就是,总有些东西会跟在你后面不放。

比如我的坏运气。比如红豆。又比如......

坐在我右面的本间阿修罗。

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这里啊?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吧?!你难道买通改卷人了?

我以唇语抗议道,并且用松山乡的哈露德方言小声地骂了他一声。

哎呀。澪澪呐,咱可是靠实力考的哦。还有那个方言我也懂的,被澪澪骂,我真是太幸福了

这家伙毫无害怕和悔改之意,我也真是服了这家伙了。我无奈地拿起擦汗毛巾擦了下额头的汗。

“幽灵最后说:‘你的生命如流星,而我正是你坠毁时所在的星球’......说完就陷入了沉默。那试请各位同学模拟一下,如果圣人还有力气说话,圣人会补充什么句子呢。”先生看向讲台下的同学们。

我害怕地缩了一下,并默念道。

可别点到我,求你啦先生。我愿意以吃一罐红豆饼为代价来换取这次别点到我来回答问题。

但是每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每次都不能如愿。

而且这种题有什么回答的价值吗……?我又不是作者或者说是那位圣人啊。

“请那位头发半白半粉的同学……”

我腿已经弯曲,即将发力站起来的时候,他突然接着说了下去:“……的右边那位,也就是我现在指着的我的左边的那位同学,对,就是你,请你来回答一下。”

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呃……我认为圣人最后会说……”这家伙的神色开始有些慌张了起来,我亲眼看到他的脸上滴下了一滴汗水。

诶呀,诶呀,你看那个家伙……一看就知道答不出来啦。

他是怎么来我们这里的啦。

讲台底下有些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各位安静一点,”先生以严肃的语气说道,“请你继续。”

这家伙直接装死了。

两眼一闭,就差躺在地上了。我心想。

他真的答不出来吗?感觉他应该可以的啊……

坐在前面的美游小小地别过头,小声地和我说。

哎呀。这家伙好像只有在财务上以外地在行一点,其他的恐怕也是一般般吧。我也小声地回应道。

所以我现在也在想这家伙莫名地有些可怜呢。

失去家园或许不是人类苦难的一个共同方面,但是回答不出题的窘迫却是。至少这种步步紧逼的感觉是人类苦难的一个共同方面。

要不要帮他一把呢......可是应该想个办法避一避嫌才是。不然啊,很容易就会被喜欢造谣的家伙抓住把柄啦。虽然我也不在意和他有什么谣言就是啦。

“答不上来啊......好吧,旁边那位女同学。”

哈......我指了指我自己,先生点头确认。

真是命运的选择。

“正是因为我的生命如流星,我的生命才会有足够的价值于此消逝;正是因为我有足够的价值,我才得以成为高尚的人。”我小心翼翼地说道,但声音是足够可以让大部分人听到的。

“还不错吧。虽然后面一句可能稍微有点问题,但是还是可以接得上去的。你和他都坐下吧。”

我听到我胸腔里发出了“咕”的一声,之后我就坐了下来。那家伙当然是求之不得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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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

补课其实可以由学生自由指定日期去上课,最多也就补三周。至于哪一天其实真的无所谓,因为每一天你都可以看到同一批人。

这群家伙就是A班,也就是重点人才。

所谓的人才天才就是这么一回事:在别人倒下之前你都不可以倒下,哪怕大家一起躺棺材里了也要做仰卧起坐。A班人天天都来补课,当然我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全都是自愿的,这种事情就不太好说了。

此刻我可以见到A班的同学缓缓地走了过去,但和我没啥关系......我和A班人真不算熟。如果跟谁谁谁有联络的话,那我估计我自己是这样的:

“嗨,泷之(年级第一)。今天怎么样?什么,没吃饱午餐,那怎么行?待会做卷子可是没力气的哦?你说没关系?不行不行,来,我借给你点钱,去买个三明治吧。好,byebye~”

我也想这样啊,和他们套点近乎顺便聊一聊学习那我岂不是可以蹭进更好的班级?

——曾经或许我也会这么想过。

但是当我发现我的生命已经错位的时候,我就明白我是跟不了这群人在一起的。

或许他们在那个转折点之前就一直成功,之后也是一直成功;又或者在生命的那个转折点之后他们是成功的。我呢,我的生命线都发生了错位。像我这种失败者是没资格和他们套近乎的。

是啊是啊。底层的失败者怎么能行呢。不管再怎么翻身咸鱼都还是那条咸鱼嘛。

打住。我现在只能坚持的信条就是跟着我的光就好了,其他的我也不会再多想。

“澪澪~在这边哦。”我抬头,听见她的呼唤,莉雅向我招了招手。

“来啦。今天饭堂吃什么呀?”

牵住她的手我就觉得无比安心。或许多想点失败的想法都是在侮辱这双手的纯洁吧。

所以我要开心一点。于是顺便就抱住了她的手臂。

“嗯......吃五谷饭和番茄牛肉耶,好像是吧!”

啊.......“五谷,五谷饭?!”

“是哦,甜点是红豆馅饼呐。”

——在劫难逃。

我想,让我吃红豆,我就不如一死,会不会好一点。但是很明显如果我不吃恐怕真的会有什么神罚降下来——那个神既然能够用快递员把人带过来,那门的那一边可能就会……

“唉。算啦,谁叫我发了个奇奇怪怪的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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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堂的卫生清洁这些还是不错的,饭菜也特别好吃,每天都会换食谱。

当我想着是不是只有今天吃红豆甜点的时候,我发现……

这个月都吃红豆有关的东西……

果然开始显灵了。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神啊,红豆神吗?!

我服了。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我不吃有可能还会降下神罚——让我吃更多的红豆……或者把我打下红豆地狱!永世只能吃红豆的那种哦。

我和莉雅拿着各自的盘子去找桌子坐。

“澪音,莉雅,来这里坐吧!”美游向我们招手道,同桌的还有艾因。

“哦,好。”

于是我们就坐下了。

一开始大家都在安静地吃着饭,后来美游莫名其妙地和莉雅聊上了。接着艾因也开始加入了她们的聊天。接着就有说有笑的,看得我有些心痒痒。

我还挺想加入的,可是总感觉自己怎么不太可以插入她们的话题呢……怎么好像是在聊八卦的样子啊。

那就静静旁观吧。

我歪着头嚼着五谷饭米,还有青菜,观察着她们。

这里还是补充点美游和艾因的详细资料吧。

佐井美游,跟我同岁,同班。在C班里都可以说是和我比较要好的朋友。跟茉莉一样也是见到谁就可以攀谈起来的人设……是不是重了啊,不过应该无所谓的吧。

和我一样粉色的毛发打理得很好,我也有点忘记当初我是怎么认识她的了,好像是她觉得我的发色好像还不错,好像是这么回事来着。

家里据说是矿石公司的背景,不过完全没有大小姐的样子……

艾因·夏加尔,也是我在C班的同学,比我大了一岁,也就是十九岁,和莉雅同龄。虽然平常默不作声的,而且亚麻色的前额发遮住眼睛看着就很阴森可怕,不过是一个阳光向上的乐观开朗中二病画家。

撩开她的额发就会发现她还特意给自己的左眼带了个眼罩。当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她说这是为了封印“魔力”。不会真的有年轻人相信魔力吧,不会吧。只有我这种老年人才会相信才对啊。

她们仨居然有共同话题,可真是要惊掉我的下巴了。因为很明显一个对奢侈品和钻石感兴趣,一个是画宅,还有一个是家务能手。

不过这三个人相处得来倒是真的,因为彼此都没有什么尖刺,而且都在C班,同学交情肯定有的——甚至我们还在同一个宿舍。

所以现在我来听听她们在讲什么呢。

“话说莉雅啊,隔壁班吹雪的那个(这里没听到)……超正的,而且还挺好看的。”(美游)

“那个嘛……确实呀,超正的。但是很不方便欸,每次都要系一次才可以,但是紧紧的……”(莉雅)

啊,难道是鞋子?

“诶呀,我觉得是那个,那个谁来着……缇娅那个才好看嘛!布料多的有啥意思呀?”(艾因)

啊?莫非是那个……?不,不是吧?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有某次看到缇娅的,我个人感觉还挺好看的耶!还挺有些那种,luxandhighlevel的感觉,好像是白岩海的当地风情!”(美游)

白岩海……?那里的人不是穿的很凉快的吗?因为那里天气常年高温所以说那里只有雨季或者旱季。可是那算什么风情?

“嘿嘿……其实我和缇娅交换过那个……不得不说,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呀。”(莉雅)

等下,我怎么觉得怪怪的?那个是什么啊?为什么我的耳朵会自动过滤关键词啊?!还有为什么感觉我的头发颜色改变了呢。

“咦咦咦?!真的吗?太棒了,你现在还有嘛?我们也想看看耶!”(兴奋的美游&兴奋的艾因)

“还有哦。等我找找。”莉雅从旁边的包翻找着。

拿出那种玩意被周围的人看到绝对会社会性死亡的吧?!你们仨能不能注意下淑女的形象啊?!

我差点把勺子捏碎了。

“来,看好啦!缇娅的白岩海风情口罩”莉雅从包里掏出来一袋口罩,“只不过就是要系上去才麻烦点。”

呼……我松了一口气。我们的学院还是个环境优美,校风优良的好学院。所以我的耳朵为什么会听到不该听的……为什么会曲解意思呢。

——————————————

傍晚时分,放学了。

莉雅说社团还有些活动,让我自己先回去。我却不肯,执意说要和她一起走。

所以我就在教学楼里闲逛着。

黄昏。一个让太阳光看起来无力实似有力的时分。它还没有放射出最后的光辉之前绝不会落下。也就是在宣告“今天的太阳热已经售罄啦,但是还剩下一点太阳光哦”这种话语。

教学楼也被这红色的光辉所淹没。我行走在这一条条的走廊过道,如徜徉血之海洋,就这么走马观花般地行走过某些人的一生。

我好像听到了抽泣声。那么在哪里呢,声音的来源。

我可不是爱探险的孩子,不至于耳聋眼瞎。很快依靠着声音我找到了来源。

蹲坐在教室的臼井泷之。她正在抽泣。

原本的浅蓝色长发被染成了夕阳的红色,散在肩膀上。

她低着头,无助地抽泣着。

我缓缓地靠近了她。

哭泣的人要怎么安慰呢。我有点想不到。我记得姐姐在我受伤哭泣的时候会……

抱住我。所以安慰一个人首先要给ta一个拥抱。告诉ta你是有依靠的。

“泷之……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这就足够了。你一定很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吧。你一定累坏了吧。”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无助地看着我。自信的银色眼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里面积蓄着泪珠。

这是愿意听我一说吗。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恐怕也没有权利过问呢。”

第二,不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不要跟她特意地说“我感同身受”这种蠢话,但是你要换位思考。特意说这种话没啥用,反而可能会有些显摆的感觉。其实就是显摆我很理解你,对吧。藏起来这种话语好像还不错。

“虽然伤心不是办法……可是不伤心人的情绪就会积蓄,变成一滩死水,再也流动不了了。人的泪眼就好像水库,你要发泄的话,请把泪水的大闸打开,先把洪水排在我肩膀上再说。”

让对方哭个够——这种情况你只能等她愿意说了再问她为什么伤心。虽然她也很善解人意,但是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很可能会忘掉这种人设。等她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再说。

我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这一幕好像有点滑稽,因为我其实比她矮一点,所以就导致好像她是趴在我身上一样。

衣服都被泪水浸湿了,在这天气里确实难受。

她在我怀里伤心地哭泣着。

我以为她是一个坚强的好学生之类的——因为每次路过她旁边我都会看到无论是她在和朋友说话还是怎么样,脸上也毫无表情。而且那次全级颁奖大会上只得了第二名——只有那一次她不是第一名。可她也一样没有表情。

我当时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个人偶。

现在看来……万物皆有其本相,除去虚伪才得以真。

她也一样会开心微笑。

她也一样会伤心流泪。

她和我们一样。

等她尽情地哭了个够,她才站起身,打算用袖子抹去眼泪。

“不可以。”我急忙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哭完是好事,但是如果细菌感染眼睛那会就不舒服了。”

“谢……谢谢你。”她还是有些抽泣,这很正常,关住泪水的阀门是要一点时间的。

“来,坐下来。如果你愿意那就慢慢说吧!如果真的无法说出来那也没事,哭过一场,把今天的悲伤抛在昨天。多哭几次也没问题,只要问题能够缓解就行。不管问题如何被解决,或者能不能解决也是个问题,但都不要让它再伤害你啦。”我示意她找个位置坐下。

她和我说了好多。关于她的祖母,她那生病的祖母。今天她才得知祖母病情大恶化了。

“奶奶还在手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不想说什么。说什么也无助手术可以成功,言语的大魔术现代人没几个会用的,”我也坐在她面前,扶住自己的膝盖,说道,“不如现在你自己想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对吧?你现在最想要的是祖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她点了点头。

“道理是一样的。没有道理不会重复——”

“我们把烦恼这个缠绕着你的恶魔命名一下——我们姑且叫他阿克夏特吧,你也知道那篇课文的。”

“如果越是逃避,这个飞行的恶魔就会追逐你,直到你精疲力尽倒在地上。”

我咽了口口水。其实这感觉不太对,难道我在给学霸讲题?反正她听得可真是认真。

“这个恶魔已经化为了现实了。再逃避只会伤得更加厉害。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这个现实啦。就这么简单,我已经帮某些读者省流了。”

“我还经历过更加痛苦的……没事,我什么也没有说。如果你还是不太舒服的话,请来找我吧。不想找我你大可以和朋友实话实说哦。”我转身欲走。我知道我已经基本完成了开导这个艰难的任务了。

“等一下。”我回头,她的双眼虽然还是泪汪汪的,但是情绪已经稳定了。

“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她脸上已经现出了彩虹般的微笑。

我又把头转向门口。

“C班。织田澪音。这次心理咨询服务是免费的哦,感谢合作啦。”

离开空教室,我好像听到了她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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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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