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头认错
一路上,韩采薇好奇地打量着这府里的环境,她虽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但对眼前的一切还是有种陌生感。
穿出门廊,见到的是一个修葺平整的四方院子,院子前面是一排规整宽阔的正房,后面则是一个小花园和一个不大的小湖,几天前她就是被从这个湖里捞起来的。
围着后花园的是一圈的小院子,住着后宅的女眷们,她住在其中较偏的一个小院子里,卧室连着活动室,偏房包括一间杂物间、一间储物间,她这几天都在闺房内没出去,这还是第一次出来。
只见此刻花园中萧瑟一片,大冬天的不见一点绿色,根据这景色和这几天冻人的气温,她推测所在可能是一个中部偏北一点的位置,因为有点类似于上辈子河南的气候。
饭厅设在前排正厅的偏房,沿着一片抄手游廊可以直达。
此刻天还没有黑,就已经点起了许多油灯,灯火晃晃悠悠的,把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照得影影绰绰。
韩采薇走进去,只见七八个穿着和翠红类似袄裙的小丫鬟忙着上菜和布菜,两张大圆桌上则坐满了食客,她快速扫过一遍,一一把人脸和记忆中的对上。
正中间那张圆桌上坐的是韩老爷、韩夫人,她大哥、她大嫂、她二哥、她四弟,显然都是韩夫人亲生的。
而新来的宋姨娘看着还是个初高中生模样,穿着一袭浅粉橙染绣细旃云锦,头发绾成了妇女样式的云鬓,此刻正恭恭敬敬地立在韩老爷和韩夫人身后,小意伺候着。
另外一张圆桌坐的是赵姨娘、楚姨娘、王姨娘、三少爷以及四小姐,王姨娘左手边上空着的那个座位显然是留给她的。
王姨娘目前孕四个月,冬天穿得厚,还看不出孕像,从长相上来看和原身有几分相像。不过明显更圆润讨喜一些,眉下是一双明媚秀目的凤眼,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是个十五岁大孩子的妈,难怪入府多年还能得到韩老爷的“垂青”再次怀上。
“老爷、夫人,采薇来认错了。快,来给老爷夫人磕头。”见她进来,王姨娘连忙起身扯着她就去主桌让跪下。
韩采薇一个没留神,噗通一声被摁着跪了下去,她瞬间觉得憋屈不已,想她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哪里习惯这种作派,简直是在给一屋子人下跪。
脸上当即就带出一抹屈辱,马上就想起身,却被边上的王姨娘狠狠摁着不得动弹。
“别,我可受不起。”主桌上韩夫人撇撇嘴凉凉地说道,瞟了一眼地上的满脸不屈的韩采薇。她看着四十来岁,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向下的眼角以及满脸的皱纹却衬出一副阴狠刻薄样。
边上的韩老爷看上去要比韩夫人年轻些许,满脸的肥肉撑得整张脸还算平整,不过脸上的浮肿和整体虚胖的身材也显示着他不是啥养身有道的主。
“行了,知道错了就好,快吃饭吧。”韩老爷对着韩采薇母女俩说到。说完给了韩夫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只见韩夫人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下,没再说话算是默许。
这之后就是闹哄哄的吃饭时间,显然他们家就是个地主乡绅阶层,没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恭喜王妹妹了,这喜得佳婿呀,听说是府城里面的大官呢!”楚姨娘对王姨娘阴阳怪气地说到。
两人十多年前差不多同时进门,向来不对付,楚姨娘一直眼热王姨娘能生下个儿子并养大,最近没想到她这个年纪了又还能怀上,正是眼气的时候。
韩夫人乐得见两个姨娘不对付,颇为高兴地接过话来,“是得恭喜,议亲很顺利,生辰八字对方看了很满意,说就定在明年开春二月便成亲。”
只见韩夫人刻薄的面上带出了点笑模样来,要知道那龚大人虽是个武夫,却颇得郡守看重,自己家能攀上这门亲她可着实满意,不仅对自家哥哥前途有帮助,也能有利于松哥儿他们几个。
得亏当初听说龚家找特定八字的女子做填房的消息,自己留了心,并合计到了自己庶女头上。想到这些,刚才被那不成器的庶女激起来的火气彻底平了,心里只暗暗想着要恩威并施,让她老老实实嫁过去给自己谋利才是。
韩老爷也是一脸满意的样子,“慈爱”地说到,“这段时间好好调养调养,身体养好,安心待嫁,到时候嫁妆什么的家里亏待不了你的。”
韩采薇一直默默埋头苦吃,她深知这种时候站出来反驳“我不嫁”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还可能导致她后面日子都要被看管起来,这几天扮演乖巧老实的功夫就白费了。
再看屋内众人,看笑话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也有,楚姨娘撇撇嘴也不再说话,王姨娘一直嘴角噙着笑,而她那亲弟弟三少爷则是一脸懵懂样,一顿饭好歹平静吃完。
用过饭回到屋里,王姨娘把翠红打发出去后,立马就趴在床上哭了起来,边哭边小声说到,“夫人好狠的心,那龚大人接连死了七个老婆了,谁人不知,现在竟然让你去填这个火坑!”
韩采薇皱皱眉,从记忆里调取了一下,原身的确正是知道了这点,怕得要死,既怕那人五大三粗面目可憎,又怕自己嫁过去等着自己的也将是横尸在地,越想越不敢嫁了,这才想不开跳的湖。
其实要王姨娘说,年纪大都没啥,毕竟是去做正房夫人,对一个庶女来说,年纪再大也是一门好亲事。
但是对方连着死了七个老婆,说是作为武将造了太多杀孽,所以上天罚罪于他的夫人,克妻的命,导致每任夫人嫁过去后都活不过三年。
这次不知道是找了哪个游方道士,算出他必须赶紧娶第八任,否则会罚于己身,并给他批了个命硬的八字,让他照着这个八字找方可躲过灾祸。
这才全郡府范围内找该八字的未婚女,不就刚好找到了韩采薇头上来了嘛。
王姨娘哭了一会儿,又气不打一处来地对韩采薇骂道,“你个死丫头,你一时畅快跳了湖,让我和你弟弟接下来怎么办,你要是没了,我和你弟弟能被夫人生吞活剥了信不信。”
韩采薇简直莫名奇妙,这还是不是亲妈了,女儿都跳湖死了,她担心的还只是自己和儿子被责怪,不由得讥讽出声,“我这不是没死嘛!”
王姨娘见她这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在和自己置气呗,于是叹了口气说到,“你不要怪我,想我这么多年也是如珍似玉地疼你,肯定是舍不得你的,可是我就是一个姨娘,老爷和夫人的决定,我能有什么办法阻止。”
说完又拉着她的手说,“姨娘这么多年在夫人手下讨生活不也是各种不容易,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好歹比我当年在你外祖家挨饿受冻的日子强。你这嫁给龚老爷,往好了想,不一定就是个死,说不定还能生个一儿半女,那可就是你的福气,自己就是正房,那就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绝好生活。”
韩采薇有些无语,咋又是绝好生活了,这饼画的,她可一点都不想吃。
自己刚穿越来,还是一个初中生的年纪,就要嫁给一个比自己爹还大的人,关键那人还连死了七个老婆了,哪里福气了。
但此刻她自己心里也没有章法,懒得和王姨娘辩驳,只得转移话题,“姨娘你怀着孕呢,你保重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王姨娘见她这么说,还以为刚才自己那番劝慰的话她听进去了,欣慰地摸摸她的头,端详着自己这个女儿,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自己哪里能不全心全意为她好呢。
只是这次不嫁也得嫁了,只希望她也想开,嫁过去后好好过日子,不说照拂自己和儿子,只希望她能把自己日子过好。
并暗暗下决心要去多磨磨老爷,多给她争取点嫁妆。
韩采薇看着她慈爱的目光,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假装口渴去倒了杯水,避开她灼人的母爱视线,她心想如果自己真的婚前逃婚的话,那估计真的是置她于水火了吧。
而王姨娘看了自己几天没见的女儿一会儿,不由喃喃道,“几天没见,薇儿咋好像还胖实了一点。”一想她这段时间病着呢,又觉得不可能,便觉得是自己怀孕眼花了。
正在喝水的韩采薇没有听到这句呢喃,听到了估计得自豪地说一句,“是的呢,餐餐吃到撑,再加高强度的室内运动,的确是壮实了一点,还要再接再厉呢!”
而此时,阳江县城外,一波波流民不断从南边北上而来,县太爷已经下令紧闭城门了,千里奔袭的流民们却并没有就此散去,反而越聚越多。
南方邻省已经涝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无数房屋被冲毁,无数牲畜和人被洪水带走,朝廷的赈灾方略却迟迟没有定下来,活下来的人无家可归只能四处逃难,北上到达的第一个大点的地方就是这阳江县城。
大冬天的一路冻死饿死无数,剩下的坚持走到了这阳江县城外,还以为能得到一线生路,却没想到城门怎么叫也不开,随着人越聚越多,城门仍然紧闭,绝望的气息越来越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