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不对。
凌挽苏揉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梦只是梦,梦中人是虚假的存在,是脑海里一厢情愿的加工。
跟现实中遇见的不是同一个人。
刚才那番交流,也没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还结婚呢,天方夜谭。
没有平行时空。
就算有,那也是另一个时空凌挽苏的事,与她无关。
再说了,结婚有什么好,瞧瞧她的婚约对象。
本就恐婚,遇见混蛋后更恐。
她都怀疑骆萧萧被人掉包了,与她网聊时期的姑娘聪明又礼貌。
现在却十分令人倒胃口。
当年凌挽苏同意结婚的要求,是毕业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父母都是大夫,从小给她规划好职业。但她不喜欢,救死扶伤绝非易事,不是谁都能胜任。
从前她提出不从医,父母总说她觉悟不高。
等她宁死都不肯结婚时,父母却同意她做喜欢的事,只要愿意配合。
“各退一步”,就跟讨价还价一个道理。
这是骆萧萧教她的。
那时骆萧萧不在国内,两人被迫加上联系方式,开始客客气气,发些无关紧要的问候。
过了一年才熟络起来,像朋友一样向对方吐槽自己爸妈。
她们都知道婚事不可能退,在凌挽苏抱怨专业时,骆萧萧建议她利用婚事谈判,从事喜欢的工作。
“你喜欢花,不如开家花店。”
凌挽苏也支持她多在国外多耗几年,过想要的自由生活,不用太早回来做提线木偶。
那时她们是彼此最可靠的战/友,尽管凌挽苏不想跟骆萧萧结婚,但一度因为有她这个朋友而高兴。
然而网络上的交往,就像隔着屏幕看花。
枯萎腐烂的花瓣被藏起,尚未处理妥当的枝叶隐在暗处,选择角度后精心打下的灯光,让入目的部分是最美的存在。
这份美像花期般短暂又虚幻。
挪开屏幕,美感荡然无存。
凌挽苏进了浴室,水汽氤氲,她极力将脑海与骆萧萧相关的东西冲走。
冷不丁回想起刚才的巧遇,信手在玻璃上写下一个湿漉漉的“梁”字。
那样的人,会有个怎样的名字呢?
大俗还是大雅?
凌挽苏思绪一顿,骤然陷入迷茫,惊觉自己还在醉的状态。
用掌心将字毁去,关上水,擦干身子。
回到房间,楼下居然安静了。
原计划要通宵,提前结束了吗?
骆萧萧来敲开她的房门,身上带着酒气,口吻抱歉:“阿苏,你没生我的气吧。怕吵到你睡觉,我让人换地方玩去了。”
刚发完脾气,现在能克制住情绪了。
凌挽苏顺台阶下,摸着门把手,温柔地说:“朋友之间闹着玩,拒绝就拒绝了,怎么会生气。我刚才醉得难受,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骆萧萧放心地笑:“那就好,我也累了,今晚想跟你一起早点睡。”
凌挽苏有意忽略某些字眼,“嗯,晚安。”
拦住她关门的动作,骆萧萧无奈求助:“我被他们灌得头晕,刚才上楼差点摔了一跤,怕洗澡又会摔。你能不能到我房间坐一会,我洗完你再回来。”
她说着揉揉膝盖。
凌挽苏看了眼她曳地的长裙,思考须臾,“好。”
骆萧萧房间内,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和首饰摆得满满当当。
衣柜开了半扇门,床上扔了两件几件衣服。
行李箱没关上,里面乱糟糟的。
骆萧萧蹲下拿衣服,问凌挽苏哪套内衣好看。
眼睛被不同风格的情/趣内衣灼了下,凌挽苏耳尖微红,转过身,“你自己喜欢就行。”
骆萧萧以为她害羞,兴冲冲地选了全黑那套,她认为凌挽苏会更喜欢性感的。
待人进去,手机震动。
[顾甄:睡了吗,玩得如何?]
[凌挽苏:结束了,等骆萧萧洗完澡就睡。]
[顾甄:???你们要来真的?]
[凌挽苏:别瞎想,怕她酒后洗澡不安全,等她洗完我就走。]
[顾甄:那她肯定摔,你自求多福。]
[凌挽苏:/白眼/]
[顾甄:/憨笑/]
顾甄猜错了,在凌挽苏睡意将来时,骆萧萧裹着浴袍稳步走了出来。
想到浴袍下穿的是什么,凌挽苏急着说:“我回房了。”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阿苏,能不能帮我吹个头发?”骆萧萧又撒娇。
凌挽苏心知她故意的,很想拒绝。
但骆萧萧现下的样子有点想耍酒疯,她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撕破脸。
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凌挽苏说:“以后你出门得配两个人随身伺候。”
骆萧萧没听出深层意思,“我有你照顾就够了。”
我不喜欢伺候人。
凌挽苏沉默地帮她吹起头发。
骆萧萧手不老实,不时伸到后面碰到凌挽苏。
“不要乱动。”
命令一样的语气使骆萧萧似乎更兴奋,安分了会,两手一起伸到后面,反抱住她的腿。
凌挽苏关上吹风机,“有力气闹,就自己吹吧。”
骆萧萧转身拉住她的手臂,撒娇问:“阿苏,今晚别回去了?”
“不好。”这次果断拒绝。
她发现骆萧萧这种人不能惯,得寸进尺。
“我生日,留下吧?如果你不喜欢,我今晚什么都不会做。”骆萧萧跟她保证。
骗鬼。
凌挽苏冷淡:“你醉了,早点睡吧。”
她把腕骨从骆萧萧手里抽出来。
没轻没重,把她握红了一圈,她心里不悦,亦没多言。
“阿苏。”骆萧萧嘟起嘴巴。
平心而论,骆萧萧长得清秀可人,性格又有偏中性的活泼。
会哄人,也会撒娇,很能让女人对之产生好感。
有那么一段时间,凌挽苏对她上心。
被她一哄,心情就会好,她一撒娇,就想答应她,第一次拥抱就是被这么索要去的。
但那个阶段太短,随着越来越深的了解,凌挽苏对甜言蜜语和撒娇免疫了。
“别闹。”她不为所动。
骆萧萧默了下,偏要任性,解开了浴袍的带子。
同时,凌挽苏转过身,“把衣服穿好,不要靠近我,我不想发脾气。”
“你不想要吗?”
“不想。”凌挽苏说:“我没有准备好。”
“不要你准备,我来就可以,你只管享受。”骆萧萧还是走近她,丰盈处往她背后贴了下。
凌挽苏不堪忍受地往房门走,“晚安吧。”
本以为她答应过来,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地的回答,结果白欢喜一场。
骆萧萧衣衫不整地被晾在原地,又羞又怒,张口就怨:“我们明年就要结婚了,出来玩还睡两个房间。你是我女朋友,不给抱也不给亲,你能不能考虑我的感受?”
“你什么感受?”凌挽苏停步,但没回头。
“我会感到挫败和自卑,觉得我身上没有吸引你的魅力,觉得我自己不够好才不被你需要。”
她才说一半,凌挽苏就无声笑了,笑容里隐着讽刺。
“你不用多想,是我保守。我们还没结婚,我没有义务迎合。”
“那你来我房间干什么,欲拒还迎,装清纯好玩吗?装也要有个度。”
网聊时,她问凌挽苏有没有谈过恋爱,凌挽苏的答案总是没有。
她那时不信,长成这样不可能没人追,傻子才不谈。
初见凌挽苏,她被迷得骨头都酥了,以为一两个礼拜就能拿下。
但她发出各类暗示,凌挽苏尽数不理,连拥抱都表现得不自在。
骆萧萧才信她没谈过,模样风流那是爹妈给的,确实单纯又保守。
于是耐下性子,一等就是半年,本以为今晚可以,没想到又被拒绝。
“你让我明白,好心果然没好报。”
凌挽苏本来担心她洗澡摔着,半夜添麻烦,又要折腾一场。
她往外走。
骆萧萧发起脾气:“你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让我下不来台,我都不忍心说你,你现在就对我这个态度。”
“难堪通常是自找的。”
凌挽苏转身,对她的胡搅蛮缠表示不理解。
“提无理要求,就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如果不能接受被拒绝,就不要开口提。假如你有在人前做亲密举动的癖好,我尊重,但我没有,为什么要顾及你的面子?”
不想再耗下去,开门出去。
骆萧萧酒醒般反应过来,从后抱住她。
“对不起阿苏,我喝糊涂了,你别跟我计较,别走行不行?我刚才都是瞎说的,我就是有点委屈,想你对我好一点。”
“嗯。”
凌挽苏强行忍下不适,安抚她的情绪,以免恶狗咬人。
“我不计较,我要睡了,明天再谈。”
“不要。”骆萧萧不甘心,将她箍得更紧。
“骆萧萧,你别逼我骂你,我够让你的了。”
僵了一下,骆萧萧不情不愿地松开,低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是。”凌挽苏直言。
骆萧萧一慌,红了眼睛:“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这么快就厌倦了?”
凌挽苏听了又想笑,按兵不动,“婚约的事,我们俩都是受害者。但我没办法控制我的心,请你谅解。等你酒醒,我们再谈。”
说完她朝房间走去。
睡下不久,她听到隔壁的摔门声,接着是高跟鞋声,骆萧萧被她气走了。
她想了一下,打电话给顾甄,“请人留意一下骆萧萧。”
顾甄在夏城人脉广,骆萧萧所谓的朋友里就有她的人。
挂断前,凌挽苏忍不住分享:“我刚刚在山庄又见到她了。”
“谁?”
“我梦到的那个女人。”
“stop!明天再说!”
顾甄打断她,颤声说:“过两天我带你去庙里烧个香吧。”
凌挽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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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之中静谧,落地窗边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梁见舒正处理工作,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元青到她身边问:“梁总,昨晚睡得好吗?”
梁见舒眉目舒展,淡声说:“还好。”。
虽然还是做了许多梦,天没亮就醒过来,但好歹没有被噩梦惊扰。
许久都没有睡得安稳了。
元青为她高兴:“齐医生说得对,换个地方住对睡眠好。这季度忙到现在,您身体吃不消,不如休几天假?”
梁见舒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人,工作就是生命,今年还没休过假。
“住几天吧。”
往窗外看去,庭院内花圃寂寥,她却记起春天时花团锦簇的样子。
昨天遇见搭讪的人,她也想到鲜花盛放的姿态。
人看上去比花更受眷顾,四季不败,冬日的夜晚也能令人惊艳。
凌挽苏。
名字倒清雅。
梁见舒再次想到她那袭红裙,和她身上清甜的酒味。
她宁愿对方是醉后失态跟她胡言,也不希望能驾驭红裙的人,心里藏着太多污糟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