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时间回到现在。

在陛下激昂、却让自己倍感无聊的陈词中，羽耳开始再一次俯瞰那位驭者的尸体。

从长远角度看，他隐约感觉自己做了件错事。毕竟他也不想一直生活在潘达尼亚周围。如果驭者刺杀成功，这样自己似乎就从家眷般的遗物师身份中重获自由了，而不用接近潘达尼亚。

毕竟，在他的眼中，潘达尼亚本身就是那个最大的‘涡旋’，一直环绕在头顶。这股巨大的涡旋让自己感到莫名的不适、活在焦虑之中。

不要多想了，在荣华富贵中就这么度过余生吧——他安慰着自己，准备把目光从驭者身上撤走，可就在这时，那具倒在斗兽场地角落的金羽狮的尸体吸引了自己。

尸体的身上，流状物正在不断积聚，一股红色的涡旋出现了。更让他吃惊的是，涡旋的大小甚至开始逐渐变大，并且旋转的速度正在不断加快，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现象。

以他自己总结的理论来看，稳定的涡旋需要固定量且异常精准计量的‘流状物’才能形成，这就意味着涡旋是固定的，一旦形成便不再受外界干扰，以自己的形态慢慢旋转至消耗殆尽。

但现在视野中的涡旋，直接让自己的理论破产——因为涡旋并不恒定，而且在动态中不断变大、速度加快，把周围一切的流状物都吸收殆尽，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说起来，这种现象自己好像隐约看到过一次，而且就在今天上午——岛上那棵巨大且古老的樱花树‘神樱’附近，一个赤色的涡旋快速上到树顶，又回到了地面，最后被人群遮挡消失了踪影。当自己看到时，以为那是粉红色樱花在晨风中形成花瓣涡旋的假象，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现在来看，当时观察的现象是正确的！同一天之内看到了相同的两种异象。

羽耳突然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傍晚，又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出、如何编故事让外人相信会有怪事发生。

可是，当他继续观察时，突然发现尸体中出现了隆起，似乎其中有什么在蠕动一般。

莫非是，这只生物还没有死透？很有可能，毕竟是来自潘达尼亚深层的生物。

一些高级官员知道它是由多位宗师级冒险家齐心捕获的这个事实。但他们不清楚的是，为了捕获它，只有三名宗师成功回来，另外两位都葬身在了潘达尼亚深处。

所以，这种诡异而强大、来自潘达尼亚的生物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是绝对有可能的，甚至有可能给陛下造成威胁——因为在后面的环节中，陛下会亲自下到竞技场擢拔表现出色的冒险家新秀。

既然都帮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帮到底吧。羽耳这么想到。

他以御树卫的身份简短吩咐了手下去尸体处进行调查。几分钟后，他便远远看见竞技场中，那几位手下去到了尸体旁进行检查，不过同行的却多了一位，也就是那个怪物曾今的对手——申戬。

他大概是听哪个嘴裂的手下说了这件事，于是心有不甘想要自己亲自检查。

哼，只会欺负小动物的家伙。羽耳在心中发出嘲笑。

陛下的演讲已经接近尾声，稍后便是神官的篝火祭祀环节。

这具生物的尸体也会成为篝火的燃料，被烧成灰烬然后随风回归潘达尼亚。它的形体会被做成雕像刻在祭祀场的外围，以供后人仰望。

而就在这时，在陛下说完后，中央椭圆形竞技场发生了两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前一件，尚可以预料的是，有一个画着丑陋红妆的中年女性从观众席中走出，几个小孩在观众席大叫着呼喊，反被位士拦下。

女人却身手了得，从高高的斗兽场围墙上跳下，随后慢慢接近了驭者的尸体，她的泪水都把妆容哭花了。值得一提的是，她的体能出人意外地好，在跳下围墙的一刻凭着脚步接力进行了缓冲，似乎并非常人能完成，看样子有着冒险家的素质。要是我的话，不出意外应该已经摔断腿了，羽尔心想。

是幻之驭者的从属，或者仰慕者吗？那真是对不住你啊，大姐。

而周围的卫士也顺其自然地从各处开始聚集，想要将她带走。

“荒谬。”在看到这一幕时，陛下轻声叹了口气。

真是有情义的女性啊，为了一具尸体，在这种场合闹事，大概就是做好和自己既往积累的光辉人生说再见了吧，羽耳想到，破坏神圣的宏大祭祀，应该已经做好了被赐死的准备。

可是第二件就比较奇怪了。

在斗兽场，在离驭者尸体和闹事女人的不远处，也就是自己提出要检查的生物尸体那一边，那位教授级冒险家申戬从尸体内部掏出了一个约1.5公尺高的人类少女，更令人吃惊的是，她双眼冒红光，竟然在抱着尸体的腐肉大口吞咽。任凭冒险家用多大力气怎么拽也拽不开。

陛下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便离开了看台前往休息室。

御树卫首领因为看到陛下的表情而惶恐万分，他也跑了下去决定增派更多人。

“那个女孩是怎么到那里的，而且好恶心！”羽耳身旁一个女性宗师级冒险家问到，同时看向自己，“围墙连老人小孩都拦不住了吗，这一届的御树卫都这么无能？”

羽耳耸了耸肩，对于这种只会提出低级问题的无礼女性，他一向如此表现，不想理会也不想得罪。

而在驭者尸体的那一侧，中年女人似乎怎么拽也拽不开，卫兵于是抽出了鞭子，那一鞭抽打在中年女人身上，瞬间红色的礼服被撕裂，皮开肉绽，女人发出疼痛的哭喊，观众开始唏嘘并护住了眼睛。疼痛确实能让事情以最快速度解决，但并非最好，错误的选择。羽尔心想。

但这也是帝国文化逼迫他们做的选择，没办法啊。羽耳又感叹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最近感叹异常增多了。

羽耳本想一并跟随陛下离开看台，等这个无聊环节过后再回来。

可是当他即将抽开视线时，那个女孩听到女人叫声后竟然主动松开了手中的兽肉，轻松地以卫士和申戬的肩为跳板连续跳跃，并以人眼很难看清的速度冲到了中年女人那里，为她挡下了第二根无情的鞭子。

一鞭，又一鞭。每当鞭子挥下之时，女孩都能以超神的反应跑到正确的位置，挡下那沉重的一鞭子。

鞭子打到女孩身上，身上的绒毛被打了出来，在空气中飘动，同时能看到黑色的液体在伤口处溅射。

“好一个助人为乐的小姑娘，不过她的速度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使用了遗物？”身旁另一位宗师级冒险家摸着下巴说出了疑惑，“身上怎么还带了墨汁……有点怪啊，莫非是血？”

“怎么可能，黑血的生物，你在开玩笑吧，”那位女性宗师露出嘲讽同行的表情，以自己是这里最专业的口吻说，“从来没听过有这样的生物，金色血液已经属于强者的标志了。”

“其实是有的……”那个戴眼镜的宗师以小心翼翼的口吻回忆道，“迄今为止只目睹过一例——我师傅的朋友，一个三朝以前的驭者，曾在某个秘境的最深处看到过，但那究竟算不算得上生物都难说。不过后来每次听他醉酒说起，都会说自己运气好老命没被收走。所以，那种东西出现在这里是不可能的。”

“都别扯淡了，这场闹剧怎么还没解决啊。”

“就要快了，你们看——”

在竞技场中，恼怒的卫兵似乎是感觉受到羞辱一般，他们知道自己最顶头的上司在看着自己。本来应该在数秒内解决的事情，已经拖延了一分钟，如果再拖延下去，手上的耀白戒指和饭碗一起应该都会被没收吧。

于是，守卫们拿出了腰间非紧急不能使用的弹射武器——遗物{麻醉意识的飞针}。这种飞针内包含的是带有中等程度的毒素、能致人于常久昏迷的黄泉艾草，采自潘达尼亚的第二层。

吹笛孔对准了中年女性，以及阻挠自己的女孩。

成年人被扎中后会昏迷一到两天，同时因为毒素的发作而不断呕吐，如果不即时看护的话，大概率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女孩就更不好说了，只能祈求上苍了。

出人意料的是，女孩以快过飞针的速度，挡在了女人身前。自己身上被同时扎了两针，这种剂量，估计得昏迷个一周才能醒吧，但这也只是最好的情况。

这种骚乱，似乎往年也不少呢，不过基本都是恐怖行动。外国的间谍曾想要在帝国政要汇集的地方进行大破坏——可是都被御树卫提前制止了。那些间谍总自以为是，不知道那些守卫究竟配备了何种高级别的侦察型遗物。

因此现在的一幕，和那些比起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可是就当众人以为这两起小小骚乱即将解决时，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