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回 龙战于野(下)
“你的对手,是我!”
对于逢临来说,万军枭首其实再容易不过;奈何纳延横加阻挠,眼看援军便至,逢临武艺再高,难免寡不敌众,是以不得恋战。
“他叫匍利羽·麟,”逢临傲然地扫一眼纳延,回马欲走,“那你呢?叫什么?”
纳延仍然横剑护着身后的麟,他使尽全力掩饰自己的双膝战战,尽量淡然地回复道:“葛罗枝牙·纳延。”
“有趣,我记住了,”逢临瞥见狼师援军已然不远,是以回马便走,留下这么一句,“我叫逢临。”
待到逢临走后,纳延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他双手一软,双膝随之一蜷,整个人便摔倒在地,钢剑也断作数截,碎落一地。
援军飞驰而至,止步于此,麟坠马受伤,只得暂且撤兵。
此次战役双方伤亡持平,然而狼师毕竟头领受创,算是陈隋联军的大胜。
……
“什么人?!”当晚,列阵帐外的陈国守卫们闻得声响,齐刷刷地横过长矛,将来者团团围住,“前方大陈军营,闲杂人等,一律退散!”
来者赤瞳灼灼,烈刃一般扫过众位军士;蓦地,他猛然探出双爪,抓住当先二人头面,将其两人相撞击晕,尔后倏地回身,以旋风般的手刀击倒面前一人,紧接着扬起一脚,将其手中长矛踢上半空又接住。此般一来二去尽在转瞬之间,是以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就已被其刃锋所指。
那人挺矛后撤,直是唬得守卫不敢向前半步,直至帐前,他这才扬手一掷,将长矛奋力甩出,直刺入众人面前地面,而后转身入帐,矛身兀自震颤不止。
入得帐内,但见逢临尚且坐于首席,饮酒奏乐,好不快活;听得门首响动,他醉眼惺忪地念叨了句什么,而后抬眼一瞧,笑道:“杨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坐,请坐。”
“不必坐了,”杨建中拖刀直驱,一径里踱至逢临面前,“逢将军忧勤万机,夙夜不懈,可好得很。”
杨建中此言满含讥讽,就只差骂到逢临头上,是以在座诸位尽皆侧目。
而逢临却好似浑然不觉,他只是停杯投箸,挠了挠头,轻声言道:“杨将军言重了——在下日日钟鼓,夜夜馔玉;并无甚么可说。”
“你倒也知道,”杨建中俯视着逢临,满目杀机,“倘若再不知羞耻一点,只怕不单单是放跑狼师头子那般简单……”
此言一出,言下之意已然浮出水面——杨建中这遭前来,乃是问罪来的。
“据我所知,”逢临昂起首来,直视着杨建中双瞳,语气淡定且镇静,“狼师头领匍利羽·麟已然坠马重伤,至少三月方能痊愈;此前,狼师再无战意。”
“哼哼哼,好一个坠马重伤,”杨建中冷笑一声,抱臂摇首,“为教突厥蛮子落得个坠马重伤,而损折隋军一千一百三十一人,代价未免太大了吧?——还是说,你正是为此而设席庆功?”
“庆功无益,”逢临推开面前酒盅,正襟危坐,一改平日浪荡气派,“难道,默哀便能哭死匍利羽·麟,悼念便能哭回一千隋军?别招我笑了。”
“是一千一百三十一!”杨建中厉色纠正道。
逢临默然。
“前有盟军压阵,后有精兵驰援,料想大隋区区小儿也足以生擒贼王!”杨建中奋起一刀,劈断逢临面前几案,酒水四溅,“而你,却将其放跑了!隋军一千一百三十一人,死则死矣;但因为你,他们都白死了!”
眼见得杨建中挥刀,逢临并非没有闪避之力,只是不愿闪避;他岿然不动,故被酒水溅了一身,自发梢至两股,尽皆洇湿。
楚岫云瞧不惯,便欲拔剑相当,然而逢临却抬手制止了他,缓声道:“杨将军意欲如何?用刑吗?”
杨建中目眦尽裂,他杀气腾腾地注视着逢临,注视着他那对深不可测的眸子,许久之后终于说道:“明日起始,陈隋联盟一切军务大权交由独孤将军承揽;暂且废黜逢临特权,转归北雁南飞代理执行——有意见吗?”
逢临起先一怔,而后淡然而笑,他呼唤楚岫云道:“姓楚的,送杨将军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