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终于得到褚漾笃定的赞誉后,姜未倏然弯唇,笑意如湖畔的清风般徐徐漾开,却还是不知餍足地拉了拉褚漾的手:“没啦?”
她偏着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娇意,如同热恋情侣一般盯着褚漾问:“高兴吗?”
褚漾喉头发紧,为姜未猝不及防的步步紧逼,最后还是诚实地低低吐出:“高兴。”
怎么能不高兴呢?七年了,终于光明正大把自己此生挚爱拥入怀中,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举办这样一场盛大的婚礼,亲口吐露自己的心意而不必带进坟墓。
褚漾恍然间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酒醉后做的一场梦,带着蝴蝶翅膀漂亮的弧度和甜香花意。
但姜未眼中澄澈明亮的笑意,又让她千般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而是真真切切地和姜未举办了一场婚礼。
褚漾在这时候却是真的想去亲吻姜未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亲……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吧。
许是酒意上了头,褚漾的唇有些发干,看着姜未樱桃般水润殷红的双唇,越发觉得焦渴。
骨子里的渴,只有姜未是她的灵泉。
近乎痴迷地看了姜未一会儿,褚漾到底还是压抑了自己的本能,强逼着自己偏过头去不看她,随意道:“那……先下去吧。”
按照寻常婚礼流程来说,接下来就是婚宴开席,新娘去换敬酒服,随后向众宾客敬酒。
如今婚宴早被吃得只剩三分之二了,敬酒的话……姜未常年在国外,那些宾客也没见个救场的,想来都是那位“邵公子”的亲友。
那也没什么可敬的了。
这样算下来,婚礼仪式竟然就到此结束了。
说不出的惋惜,褚漾想要迈步下台,高跟鞋却仿佛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有些气恼自己,苦心孤诣了那么多年,却在看见姜未那一瞬间,所有防线就轻易土崩瓦解。
“真没出息。”褚漾暗暗骂自己,心里却隐隐有些骄傲。
那样光艳照人的姜未,任何一个人都会心动,她为姜未心动,身上的血都是滚烫的。
又有什么好羞耻的?
她转身昂首,还没走下台,就被姜未软软叫住:“你不等我吗?”
回眸看,女人的双眼委屈地弯起来,眉头微蹙,双手轻轻提着裙裾,裙摆太长拖了地,姜未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站在原地。
如同公主一般,指使褚漾帮她提裙摆。
明明是率性使小性子,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样天真可爱,最是理所当然不过。
仿佛这样娇柔温美的姜未,生来就是要被小心翼翼保护怜惜着的。
褚漾莞尔,轻声道:“抱歉。”
她不该没注意到姜未走路不方便的,哪怕只是一刻的妻妻,她也该为自己的妻子整理好裙摆才是。
更何况,姜未是她心尖上最柔软的那一块。
褚漾神色自若地走过去,一向清冷的眼眸里难得现出几分温柔,替姜未细心地一一收起裙摆,帮她把雪白的拖尾纱抱在怀中,示意:“好了,走吧。”
姜未试探性地要迈出脚步,却又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褚漾,神情不胜娇弱。
褚漾似乎读出了她的心思:“别怕,我看着你,不会摔的。”
姜未这才放心地露出一点笑意,缓缓迈步前行。
褚漾跟在她身后,如同最坚贞的骑士,守护着自己的公主。
周边嘈杂声音她充耳不闻,迤逦前行间,双眼牢牢捕捉着姜未,生怕她摔了,亦或是出任何意外。
真奇怪,姜未学姐一个人出国那么多年,看起来也生活得好好的,但在她面前,怎么就这么娇,这么惹人疼。
褚漾巴不得姜未才娇一点,最好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依赖她。
永远永远,都是她一个人的。
姜未稳稳当当下了台阶,一个闪身,两人已经从婚宴后门走了出去,到了休息室。
偌大的休息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一下子空旷而安静下来。
褚漾缓缓松开了手中的裙摆,婚纱长裙拖地,姜未却是恍若未觉般,低头欣赏着无名指上的钻戒。
白山茶的模样,克重不是很大,但却雕琢得精致,在灯光下澄净透亮,熠熠生辉。
姜未的面容也被钻戒衬得越发娇艳,她盯着看了许久,唇边慢慢泛起恬淡温柔的笑意,最是宁静平和不过。
褚漾的心情也随着她的笑放松下来,周边的空间好像一下子也变得柔和了起来,空气温柔地包裹着她的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迟钝了一会儿,感受到自己脸颊的烫意和过快的心跳,褚漾才意识到单纯是自己酒劲被冷风一吹,又上来了。
她笑自己,把姜未奉若神明,以至于什么事情都能跟姜未诚惶诚恐地联系上。
荒谬至极。
但褚漾此刻的心情却是轻松愉悦的,看着姜未那么满意自己挑选的钻戒,她忽然就释然了许多。
那么多年的心思没有白花,终究还是呈递到了正主的手中,能被那样欣赏着就已经足够。
又何必要苦苦相逼,让她知晓自己全部的见不得光的心思?
褚漾喉头有些梗,趁着此刻难得下定的决心,她微笑:“那我走了?”
本该再加句“你一个人保重”,或者“下次见”,或者“有空一起吃个饭”这种套话,一说出来却显得俗了,轻飘飘的,承不住自己的情意。
于是也终究只有这四个字。
等了一会儿,姜未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如梦初醒般:“什么?”
褚漾重复了一遍:“走了。”
她没有用反问句,因为不敢奢求姜未会留她。
再说……留得了一时留不了一世,再这样死皮赖脸待着又有什么意义。
反倒把自己憋得浑身上下血管都快要爆裂掉,实在太辛苦了。
话虽这么说,褚漾却是诚实地待在原地,茶褐色眼镜中透出几分无端的落寞,看得人心里一揪。
却见姜未难过地低了下头,在一瞬间泪光盈盈,甚至发出了轻轻的抽噎声。
褚漾慌了:“怎么哭了?”
她越发小心翼翼地哄:“你……没事吧?”
姜未眨巴了一下眼睛,长软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自然而然地倚靠在褚漾的肩头上,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只是哼出一句:“还没……”
褚漾听不清,感受着肩头传来的温热,又安心又焦急:“什么?”
姜未低着头,半晌宛然不语,被催得急了,才娇娇怯怯地吐出只言片语:“还没……呢。”
褚漾脑中突兀地闪过一个可能性,却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下意识否决掉,只是看着姜未沾染了红晕的双颊,脑海中的心思却越来越大胆,直到昭然若揭的地步。
她心跳如鼓,试探性开口:“你是说……”
被姜未一把抬手捂住嘴,缎面手套覆盖脸颊,触感柔软到不可思议。
褚漾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姜未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攀附在她肩头借力,最终有些艰难地凑到她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
褚漾的脸也一下子跟着红透了。
姜未口中柔软的气息吐露,以至于这样的字眼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纯情正经到不可思议。
让人总觉得是亵渎了她。
褚漾不敢想象姜未那时候的模样,却又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
更何况,是姜未自己大着胆子,在她耳边柳丝般撩拨,娇娇怯怯地开口:“还没洞房呢,你……也要抛下我吗?”
褚漾心头一跳,压抑了整整七年的感情,在此刻汹涌澎湃,再难克制。
视线透过茶褐色眼镜,贪婪地在姜未身上逡巡着,烈烈灼灼,几乎要把她身上烫出个洞来。
只极短极短的几秒钟,在姜未擦干眼泪再次抬眼看她的时候,褚漾眼中已经恢复一片清明神色,淡声道:“你不想我走的话,我就陪着你。”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礼节性地客套一下,而“洞房”什么的,也被理解成是直女无心的玩笑。
只有褚漾自己知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祈求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有没有一种可能,姜未是真的在直白热烈地邀请她?
只是今天已经发生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不敢再奢求更多。
真诚也好,玩笑也罢,只要能再次陪在姜未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姜未要去休息室的内间换婚纱,刚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唤她:“褚漾。”
这是重逢以来,姜未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叫得那么自然亲切,温柔一如往昔。
仿佛从未分开过那么长一段时间。
褚漾鼻端一涩,本能地开口回应:“我在。”
姜未却是粲然一笑,背过身来对着她:“你先帮我把背后拉链拉开好不好?”
脆弱纤柔的后背,就这样在她面前毫无芥蒂地呈现着,隔着一层薄薄的鱼尾裙,褚漾手抖得几乎捏不准拉链。
自自然然的吩咐,对她来说是奖励,也是折磨。
拉链刺啦一声拉下的时候,褚漾下意识闭上了眼,却还是没有逃过那一瞬间,满目的雪白香背,圆润的肩头,漂亮精致的蝴蝶骨,还有深深的脊沟,如同上帝手下完美的艺术品,再找不到半点瑕疵。
头一次,她恨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摄影记者的职业本能,就在那么电光石火间,她已经安排出了数十种不同的构图。
和那两个字有关的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