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

星图

待云如皎再醒来之时,并非他所熟识的灵折山上。

他打眼瞧了周遭的薄雾轻纱,听清的却是阿闻的声音:“星君,您终于醒了。”

云如皎应了一声,又止了阿闻的动作,自己坐了起来。

他头痛欲裂,如同被人在脑中搅过一般。

面上颜色更不好看。

若不是障眼法,定能叫人瞧见他脸上泛起的红印斑驳得可怖。

云如皎微微触碰了下自己的脸颊,顿时指尖便被烧得滚烫。

他输送了灵力入内,虽有微弱的效果,但却也于事无补。

不知何时方才能恢复原样。

只他没有法子,好在还有这障眼法的作用在。

他摇了摇头,又环顾着这四周,还是问了出来:“这是……妖宫?”

阿闻一顿,又点了点头:“是,妖王说他既是应了您的,便留您一日。”

“那明日呢?”云如皎不过问向的是自己,他心知肚明,“可既是留了一日,便能多上三日、五日。”

他不过是一厢情愿。

便是连阿闻都在一旁默不作声。

他并不觉得委屈,只觉得心中浮现的是欣喜情愫。

这是好事,顶顶的好事。

他既是能在别处,没遇见顾枕夜之时感受到欣喜。

那便是他离着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更近了一步。

云如皎看着枕边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衫,依旧是为纯白的洁净颜色。

但却并非阿闻所带来的,自己曾经穿过的旧衣。

想来亦是顾枕夜嘱咐预备的吧。

云如皎摆弄了两下那冰凉的料子,嘴角似乎有些几分抽搐。

他诧异地抚摸着自己的唇角,又扭头转向一旁搁置在案上的铜镜。

当真……他的唇角能微微上扬了。

云如皎掩住了嘴唇,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必要的。

即便是这般他也只是为了给自己寻个甘心留在顾枕夜身侧的理由。

云如皎倏地拿起了顾枕夜非要让他换回的素色白衣。

他差了阿闻到外侧,自己又换上了新衣。

与他平日里所穿着的并不尽相同,这白衣上细细密密地用了银线勾勒出花纹来。

他有些看不大清楚,但似乎是一只展翅的雀鸟,翱翔于九天之上。

一如从前的云霁月。

是那般的天之骄子。

云如皎不甚在意,但看了那手腕上的银镯子,却依旧未曾取下。

到底也是承了这副面容的情。

阿闻见得他换了新衣,便知他是要去见顾枕夜。

虽是不该劝,但还是开了口:“星君,您的身份尊贵,到底不必这般卑躬屈膝的。”

云如皎勉强挤了挤唇角,又道:“不算卑躬屈膝,只不过……我也算是能利用的上他。”

不过是句安慰自己的话语罢了,到底如此,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谎话说多了。

他心下也有几分信以为真了。

其实想来,那会子他刚遇顾枕夜之时并非这般的情境。

那时候顾枕夜也并非对他只有冷言冷语。

但他却也遗忘了究竟从何时起,顾枕夜便对他没了好脸色。

好似是从他察觉到,唯有顾枕夜才能让他恢复常人该有的模样之时吧。

彼时的自己还未曾真的爱上顾枕夜,不过是想要借此利用一番罢了。

可兴许就是那会子顾枕夜便会错了意,倒叫自己在一次又一次被推开之间,情根深种。

云如皎轻嗤了一声,默默在又在心底嘲讽了自己一句。

但他不会轻言放弃的,不过这点挫败罢了。

他出了门,便同妖侍们打听着顾枕夜如今的去向。

可那些妖侍皆被顾枕夜下了禁制,明令禁止他们向云如皎透露自己半个字。

可云如皎却更如同一味禁药一般,叫人瞧见了便忍不住靠近。

即便是只同他浅浅地待上片刻,也便是好的。

到底还是有妖侍没有耐住,瞧着云如皎那璀璨的样貌。

即便被顾枕夜封了口舌,照旧书写下了顾枕夜如今所在之地。

云如皎亦是再三向其保证,不会透露半个字是在其帮助下方能寻得顾枕夜的。

这才依着地图所绘,到了妖宫的一隅。

如今入了夜,月色星河高悬。

顾枕夜正倚在书上,看着那一轮满月发怔。

他一早便听得了云如皎的脚步声,也猜得到云如皎总有法子的。

他实在无奈,却也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才能逼迫云如皎离他远一些了。

他将酒坛掷在脚下,听着叮当作响。

又翻身从树上下来,直直地落在云如皎的面前。

酒香肆意在他二人周遭氤氲,顾枕夜眯着眼睛看向云如皎。

他有些分不清了,可理智却清醒着。

他看见云如皎踏过酒坛碎片,见那一双本是圣白的鞋履踩满了污渍。

他刻意装着迷离,在试图挑起云如皎下颌的一刹那,转手袭向云如皎的手腕。

不过没用上什么气力,他便将银镯子从云如皎纤细的手腕上褪了下来。

他甫要现上一番,却陡然瞧见了没了障眼法遮盖下,云如皎的那一张脸。

“你的脸!”顾枕夜倒吸了一口冷气。

云如皎却是拼死趁着这个时机将镯子夺了回来,重新戴了回去。

他的面色如常,似是并没有任何的气恼之色。

只是缓缓说道:“无甚,不会毁了你曾经喜欢过的这一张脸的。”

此话一出,便是云如皎都多了几分讶异。

他何时能说出这般噎人的话语来了?

他素日里……都是平和的。

顾枕夜心下微微一动,却是看着这张脸发怔。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告诉云如皎留下来也是可以的。

可不过片刻,理智便占据了上风。

他早已不会动情,不过是记忆驱使自己所做这些事罢了。

他垂下眼眸,又道:“你的脸啊……可当真丑陋。”

他的手指在系带上绕了一圈,拧成了一个结,又道:“从前只是觉得你像他让我不舒服,如今却是觉得……厌恶。”

他的话语伤人伤心,可云如皎却仿若丝毫不查一般。

只沉浸于自己今日会扬起唇角,又已然会出言讥讽顾枕夜的喜悦之中。

云如皎没由得对着顾枕夜这一句话,道了声:“多谢。”

顾枕夜瞠目结舌。

多……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回应。

顾枕夜仿佛才是那个失了心之人,竟是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不过是站在树下,干脆地默了声。

即便是云如皎日日来寻他,他照旧与云如皎间话说得并不多。

云如皎本也是个不多话之人,他更甚之,是不愿多说话。

如今静谧纠葛在他二人之间,顾枕夜却忽而觉得他有些怕了云如皎了。

他身为妖王,是因着他择了这条路,而不是被逼迫的。

天帝从前也曾拉拢过他,许下兽神之位。

可到底他要在这妖界,守住他要守护的人。

他抬眸眺望着远处的冰原,那里种着的是能救他挚爱之人命的魂冰菡萏。

他唯有等到那株用千年寒冰滋育而生的花苞开启,他才能回到他的爱人身侧。

顾枕夜兀自打量了一番立于月下星间的云如皎,却是忽而又忆起了云如皎司星官的身份。

魂冰菡萏开花实属不易,但星象却也对其有不少的作用。

若是能借星图一观,他兴许能大大缩短魂冰菡萏的生长时长。

他便顿时有了法子,只对云如皎说道:“你即是想多留在妖宫些时日,便帮我个忙吧。”

他说得恳切。

一则若是云如皎不愿,便赶紧回到灵折山去。

若是云如皎乐意,那他之后也有的是法子,再迫使云如皎远离他。

云如皎自是抬眸,眼中清澈如水,似是一眼便能望到他的心底。

顾枕夜有几分不敢面对着他的眼眸,只道:“你可应不应?”

“好。”云如皎不曾再过多思虑,直直地答应了下来。

顾枕夜的眉头拧起:“我可还未曾言说是何事。”

云如皎直视着顾枕夜的眼眸,微微勾唇道:“只要能在妖宫,在你的身侧,何事都好。”

顾枕夜横眉又道:“你便是非得把自己弄得这般卑微?”

云如皎敛眸,垂下瞧着自己被酒泼污的鞋尖:“算不得卑微,不过是心之所向罢了。妖王,你不是亦然如此吗?”

顾枕夜无言以对。

久久方才轻声又道:“我要星图。”

云如皎的脸色骤然一顿,怔怔地又看向了顾枕夜。

可顾枕夜说出来,更是扬起了下颌,再不正眼瞧着云如皎。

他本就生得远比云如皎高大,如今抬眼只看得云如皎的颅顶。

那里本合该是银色,如今却被障眼法掩盖成了青丝。

夏夜的微风拂过他二人的衣角,竟是吹动了顾枕夜宽大的黑纱外袍。

与云如皎的白衣绞在了一起。

不过一瞬,却又在黑白分明的交界线上分了开来。

云如皎的目光胶着于其上,似是稍稍地叹了口气。

他仿若是下了何等的决心一般,应声道:“好。”

星图是司星官最重要的物件儿,也是最不能叫外人看见的。

便是连阿闻,都未曾触及过星图。

那是天帝予他的信任,可如今他却要将这份信任亲手交托出去。

这般行径如同小人一般,背叛了天帝。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顾枕夜要星图作何用处。

若是顾枕夜有心作梗,恐怕这六界亦是会因为星盘不稳而大乱。

但他还是应了。

他抬眸看着最明亮的那颗启明星,又道:“我没法子拿真的星图来给你看,星图若是离了灵折山天帝会感应到的。故而我会绘制一幅与你,望你……”

他说不出余下的话语来了。

只是这件事全是他的过错。

但他没法子不做这件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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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第一白月光读档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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