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钟明赫鬼鬼祟祟地进来,在桌子上发现了一碟子桂花糖糕,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悄悄儿地拿了下来,躲进了墙角。

大快朵颐了一番,一大碟子的糖糕吃得他六分饱,可是肚子还是难受,又不像是没有吃饱的样子,十分陌生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舒服。

钟明赫微微松了衣襟,散了散热气,摸着不大舒服的肚子。

渐渐地嘴里喃喃地喊着什么,又是喊公公又是喊哥哥,还有小源、赵越,把他认识的人都喊了一遍,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忽然,他的后背贴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体,紧接着就感觉自己腾空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抱住了那个东西,生怕摔了。

钟明赫无意识地蹭了蹭冰凉又舒服的东西,他以为是甜甜软软的冰酪,就啃了一口,一点儿都不好吃,却能让他那股难受的感觉消减不少,也不愿意离开,就这么腻着。

周子济一阵地恍惚。

泡在泉水里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偷食儿的小仓鼠,他也没有多少清明,竟看见了钟明赫,那个心心念念的小人儿,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他这是被药都折磨出了幻觉了,白莲居有他的暗卫,怎么可能会把人放进来。

然而怀里的小人儿并不安分,两只小手乱摸着,摸着冰冰凉凉的地方,摸热了换一处,摸热了又换一处,把原本泡凉的身体生生地摸热了。

周子济咽了咽唾沫,嘶哑着嗓音唤了一声,“小赫。”

“嗯……”钟明赫糯糯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周子济搂着温香软玉,手指不断收紧,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桂花香,一根名为“理智”的线瞬间就断了,不断地叫着“小赫”……

每叫一声,钟明赫就应一声,应着应着,声音的语调就变了,慢慢地一切挣扎全都化无乌有,最终变成了迎.合……

周子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幼时,安妃娘娘还在的时候。

那是一位极尽温柔美好的女子,将他好好养大,在他九岁的时候,安妃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会用软乎乎的小手手拉他的手,会跟在他的身后甜甜地叫哥哥。

周子济觉得全天下的小人儿都比不过他的小皇子漂亮可爱又乖巧听话,他要好好地护着小皇子长大。

可少年的愿望刚刚有了一个苗头就被掐灭在了摇篮里。

他十一岁时,安妃娘娘自杀而亡,同年皇帝也病死了,他被皇后母子刺死丢在了乱葬岗,所幸命大活了下来,被义父捡回家悉心教导。

有了功绩之后,换了身份回到京中,要让当年陷害安妃娘娘,杀害他的人付出代价,并找到了当年的小皇子,知道他受尽了欺负,受尽了苦楚,挖空了心思想要对他好,弥补他这些年所受得委屈。

小皇子确实傻,可也没那么傻,阳光明媚、乖巧伶俐,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犹如一束光,照亮他阴暗又寂寥的人生。

他把这些小心思全部藏在了心里,只想默默守护,为他扫清一切障碍,扶他坐上皇位,还他本该风光无限、意气风发的一生。

可这样的小心思终究是在药物的催化之下荡然无存,他不甘心这样的默默守护,哪怕是在梦中也要将人拉下来。

钟明赫被他扯在了身下,整个天地都在晃动,耳边全是无法压抑的呜咽与啜泣声。

周子济将人翻了过来,对上了他泪水朦胧的眼神,以及那声似乎无比憎恨的声音,“坏人!我讨厌你!”

周子济猛地睁开了眼睛,缓了许久才恢复清明,他坐起身。

还好是个梦,是个梦。

要是真这么做了,估计人是哄不好了……

然而,当他准备掀开被子的时候,注意到了身侧躺着的人,瞳孔骤缩。

他身旁躺着一个钟明赫。

小小的少年蜷缩在一起,发丝凌乱,身上到处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两抹殷红红肿着,双唇亦是,嘴角甚至被咬破了皮,血迹干涸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像是哭狠了的模样,甚至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旖旎的、混乱的、欢愉的、暴虐的……昨夜的零零碎碎的记忆一点一点无法控制地涌进脑海中。

周子济不由得呼吸一滞,不知所措,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钟明赫的脸颊,想要看看是不是幻觉。

软软的,温温热热的,热得有些烫手。

根本不是梦!

床上的钟明赫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即便人没有清醒,可还是骇得往后缩了缩。

周子济不知道钟明赫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但他的心疼之感油然而生。

钟明赫浑身滚烫,人也迷迷糊糊的醒不过来,周子济立刻用被子将整个人裹了起来,一点儿皮肤都不曾露出来,只有一张巴掌大点的小脸儿露着,怕他闷在被子里闷坏。

阴鸷的表情似乎要吃人,里头还夹杂着几分悔恨。

周子济将人抱了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吩咐隐在暗处的暗卫去找太医。

要回崇德殿,他怕钟明赫醒来,发现是陌生的环境,他会害怕,而且白莲居没有碳火,冷得跟地窖一样,不是身强体壮的人根本受不住。

白莲居与崇德殿之间有一条暗道,可以避开众人,不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钟明赫。

一踏进崇德殿就听到李德力嚎得哭爹抢娘的声音,说着对不起安妃娘娘与老皇帝的嘱托,把小殿下给弄丢了,都快将整个皇宫翻个遍了都没有找到,要不是赵越拉着,早就触墙去陪安妃和老皇帝了。

“陛下!”小源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钟明赫,冲了上去,然而在看清抱着陛下的人后又顿在了原地,怕得像只小鹌鹑一样哆哆嗦嗦挤出三个字,“摄政王……”

听到“陛下”二字,李德力也不要死不活了,推开赵越,抹了一把眼泪就冲了上去,挡住了摄政王的去路,可还没有开口说话了,就被摄政王用冷眼震慑,“滚开。”

凌厉而又阴鸷的语气同样吓得李德力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周子济轻柔地将人放在床上,似乎牵扯到了某处,钟明赫难耐地哼哼了两声,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像是这样把自己包裹起来就有安全感一般。

李德力一点点地蹭到了钟明赫的床边,面露着担忧与心疼,可又不敢越过摄政王而去触碰自家陛下,只能僵硬在原地。

没多久,张至纯就拎着药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刚喘匀了气息,张至纯就蹲下身给钟明赫把脉,越把脸上的表情越是难看,抬头看了看崇德殿乌泱泱围着的一群人,又看了看面色沉重的周子济,有些难以启齿。

周子济看出了张至纯的想法,立刻让寝殿内的人全都退下。

李德力不想走,他担心陛下的身体,更担心摄政王会对陛下做什么事情,可周子济一记冷眼飞来,让他不敢有所违抗,悻悻地退下。

张至纯是周子济身边的人,周子济打了多少年的仗,他就在周子济的身边待了多久,能够体察一些周子济的表情。

显然,他也不是有意的,但事情又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张至纯斟酌着语气,“陛下没什么大碍,但是身体亏损,又受了惊吓,加之……没有弄干净,染了寒症,要好好上药,好好地养着。”

周子济担忧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要怎么弄,本王……不知道……”

虽然张至纯见多识广,但也没有当着周子济的面谈论这样的事情,感觉哪里怪怪的,于是大概讲了讲,然后递给了他一个手册,具体地让他自己看看。

周子济拿着张至纯给的药膏,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帮钟明赫抹药。

但,钟明赫不配合。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阴影,即便是在昏睡的情况下,钟明赫也在排斥他的触碰。

“痛……”

“乖,忍一忍,很快就会好的。”周子济轻声地哄着,然后按住了钟明赫的腿。

这话,钟明赫隐隐约约地在哪里听过,然而他乖了之后并没有很快就好,让他很生气。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挣脱了周子济的钳制,一脚踢在了周子济的心口,眼泪横飞,喃喃着,“呜呜呜呜……痛……公公,公公……我要公公……”

钟明赫滑地跟泥鳅一样,周子济根本就抓不住,又不能真的对钟明赫动用武力,伤害他,只能妥协,“好好好,我给你找公公。”

李德力一直守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忽然门就开了,直接对上了周子济的一张冷脸,他骇地差点儿就跪了。

周子济让李德力进来,并塞给了他一本册子和一罐子药膏。

李德力战战兢兢地打开册子,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生恨意,又是惊又是恨又是悔,眼睛都憋红了一圈,他摸了摸眼泪,小心翼翼地自家的小宝贝上药,而周子济就在一旁看着。

这次钟明赫没有挣扎,整个过程乖得不像话,除了弄疼了才会哼哼两声。

钟明赫身上都是伤口,青青紫紫的,看得李德力心疼不易。

等一切都做完了,钟明赫安稳地睡了过去,周子济才开始兴师问罪,将一众人叫去了偏殿。

“陛下为什么会出现在白莲居?本王有没有说过,要看好陛下?”周子济脸色阴沉,语气凌厉。

他的凶名在外,无一人不怕,怒起来更不是一众小小的宫女太监能够承受的,各个抖如筛糠,脸色苍白,连个囫囵话儿都说不出来,但好歹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清楚了。

崇德殿上下全部被罚了一遍,拖出去打了二十仗,顾及李德力还要照顾钟明赫,被罚了一年俸禄。

周子济坐在床边洗了块帕子轻轻地擦拭着钟明赫的额头。

明明人昏迷着,不知道是怎么区分人的,哪怕是隔着一块帕子都不愿意让自己碰。

周子济脸色黑沉的可怕。

李德力的脑海中则想了很多,前朝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权势滔天的摄政王看上了漂亮的小皇帝,然后日日夜夜……

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李德力恨得牙根痒痒。

“啪——”钟明赫无意识地一把甩开了周子济的手,然后裹着被子滚进了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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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怀了阴冷摄政王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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