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还魂
苏氏在宣兰宫的地宫中已经蛰伏数日。整日为了薛任君的事情生闷气。不止是背上被刺的那一剑,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小事都让她觉着这人多半是不会继续臣服于幽冥。
此刻,朝中一片大乱,她也无心理会。想来九长天匿名隐藏的事情被二人合力揭穿,也是一桩好事。只是修炼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一招错过便是功亏一篑。她只得将心思扑在修炼《九分》的阴邪武功上,旁的就让薛王自己处理。
宣兰宫正下方一处石头垒成的地面上堆满了被吸干精气的皱巴巴的尸体。那让人作呕的腐臭味硬是让桌上摆放的香炉给遮掩过去。
苏氏并不知是什么味道这么奇特,只晓得点了这香,便是再令人恶心的味道都没了杀伤力,死物也像上了一层胶一般不再腐烂,眼看着像一具具腌制的腊肉,表皮还有一层黄的发亮的油。
苏氏终日办着这些尸体休憩,倒不是因为她喜欢,只是死人太多,无处可藏。原本用于军事联络的地宫都被她用做此番用处,也是她开始练功的时候未曾预料到的。
苏氏半躺在美人靠上,拿起酒壶便是一通豪饮。
堂下一男子跪在苏氏的面前猛得摇头。喉咙底发出呜咽的声音。脸上的神情不可描述,不可想象。
“什么名?”
苏氏放下酒壶,行至堂下这人的身前,用脚尖勾起他的脸。俯下身瞧了瞧,便叹息地展开一侧的衣袖。
“圣母,求您留在下一条命。”
话音未落,此人已经在地上猛得磕头,直到前额皮开肉绽才停罢。
“看着面目姣好,却是没种的东西。潇儿,送你了!”
“唯!”
走近扶起地上那人的正是连潇。尽管那人不知苏氏何意,但是他脸上稍稍放松了一些。只是,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结局。
囚室里头关着数人,均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其中不乏北境和西境的魁梧大汉。却被什么法术困住,除了呼吸,只能极度惊恐地四周张望,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苏氏小憩了一会儿,闻见芳香味浓郁了一些,便睁开眼睛朝香炉瞧了一眼。
连潇正伸着兰花指往里头倒着液体。
“今日,这是什么香?”
“主人,暂且叫做含笑吧。”
连潇回眸露出宜人的神色。
“来由?”
“那人虽然怕死,末了却是笑着离去的,算是不错的了。香味也纯净中带着点甜。”
连潇言罢,转身走到苏氏面前,神秘兮兮地说道:“您吩咐的事,江首领已经完成。是否将九长天那一伙人拿来问话,还是直接解决了?”
“朱渠毕竟是朝堂上的人,也算得上是国之栋梁,不能轻举妄动。”
“这个主人放心,江首领有安排。”
连潇抬眼看着苏氏,有些惊喜不方便明说的意思。
“你们想怎么做?”
苏氏缓缓坐起,单手撑在靠枕上,有些摸不着头脑。
“做掉这个已经死了的九长天,非常容易。只要他重新消失就好。那时,他底下的旧部才能真正归顺薛王。”
“说的在理!就当下,你叫王蔷把那几个人叫来宫里,就说是薛王要问话。”
苏氏言罢便打了一个哈欠,顺势躺下。
“江首领想要今晚解决他们。”
连潇有些举棋不定,又追加一句。
“杀手就知道暗杀。你没想过暗地里杀个人容易,要是震惊了朝堂,人人自危,还有谁会为薛王效忠!退下吧。”
苏氏摆了摆手,闭上眼睛便不再搭理。
连潇脸颊潮红,神色有些失落,便在思量后转身离去。
时至晌午,薛任君寝宫内苏氏酒足饭饱之后,便坐在围椅上静静地等着。
眼看着朱渠等人一副副不明缘由的表情,苏氏觉着心中挺欢喜。
“圣母万安!”
朱渠环顾四周不见薛王,便赶忙向苏氏行了大礼,一旁的蒲景和周旭二人也恭敬地行了拜礼。
“免礼!今日不巧,薛王宣召你们来,自己却有急事溜了。暂且等待片刻,估计不出一个时辰便回来了。你们坐!”
苏氏吹了吹茶盏里飘在水面上的茶叶,十分的惬意。
“好!”
朱渠故作镇定地慢慢坐下。
不一会儿,连潇一步三回头地哭着跑到寝殿内,见到苏氏又突然欲言又止似的,半晌才说了一句:“圣母,不好了!”
“怎么了这是,好好说!”
苏氏快速起身,慌慌张张地问。
“薛王疯了,他一直在念叨九长天就是楚阎将军。这可怎么了得!”
连潇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地哭泣,给这屋里的其他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灰。
此时,周旭移动脚步,看似想一探究竟,却被朱渠扣住剑柄,随后,摇了摇头。
正当朱渠迟疑的时候,苏氏看向他,火上浇油般地问了一句:“朱大人,薛王平日里可是最听从你的,你给个主意?”
“生病便治病!我也是病了许久了,要不是薛王派人照顾,可能早就一命呜呼。”
“朱大人,您不知道,他要杀了楚大人,正在施刑呢!”
连潇痛哭流涕着说到。
朱渠晃过神,拍了拍周旭的肩膀,笑言道:“薛王要杀谁便杀,岂是属下能左右的。若是宫中无其他事,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朱渠言罢就要走,却被苏氏拦住。
“朱大人既然来了,就等薛王回来再走也不迟,宫中备好了午膳,一同享用。”
三人此时看着连潇退出门廊的背影,才明白了大概。这是圈了一池塘,而不是钓一条鱼。这工程和规模有些费力。既然这样,那就“既来之则安之”看看戏也未尝不可。
餐桌上,三人大口地食肉饮酒。觥筹交错间,根本没有在王宫内该有的礼数。苏氏瞥眼不语,气得没心思动筷子。
“蒲大人,听闻我家那边有个女子多年前扔了自己的孩子!你猜结果怎么着?”
“怎么?”
苏氏问。
“那孩子长大了不认她,只管隔壁的大娘叫母亲。这女子整夜整夜哭,眼睛都快瞎了。”
朱渠说到悲戚的时候,特意照顾一下苏氏的情绪。
苏氏赶忙插嘴道:“这怕是有什么苦衷吧?”
“弃养,还有什么苦衷,都是些托词罢了!”
蒲景咬着肉,舔到肉沫塞进牙缝,便旁若无人般的剔牙,俨然一介荒野村夫。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怕是你们想浅了。”苏氏摆弄起指甲,神色淡然。
“不知这里用了什么香,我竟然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周旭几杯小酒下去,便有些许飘飘欲仙。
“这是连潇炼制的’含笑’,好闻,我就给你备点带回去。”
苏氏瞧着周旭这年纪和模样想起了曾经唯命是从的薛任君,心里还是欢喜多过失意。
“这酒也很熟悉!”朱渠喝了几口之后,便招架不住,眼前晃动着数十个人影,在伸出手指点数的时候,就瞬间倒下。
香气配着酒,三人前后不足半个时辰,就悉数睡去了。
“主人,接下去?”
连潇从屏风后头快速窜至前头。
苏氏转头看了一眼,沉思了片刻说道:“让江首领试试这个真假难辨的九长天。试不出来就带来。”
“如何试?”
“九长天继承的是苏离那一套陈旧的三脚猫功夫,细枝末节都在这本书上了。拿去给江首领细细琢磨。”
“还有,把之前给他的地宫图拿回来。”
“那是副本。”
连潇接了一句话。
“副本也不能落入他的手里。如若真是九长天,那咱们就有危险。”
苏氏有些畏惧的样子,让连潇有些诧异。
“您怕他?”
苏氏斜眼瞪了片刻,回答道:“并不是怕,而是堤防!你不了解他。”
苏氏言罢,便急冲冲地往地宫中跑去,像是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地上留下了一条凝结成冰的脚印。
连潇立刻蹙眉摇头,身姿却是愈发轻盈多姿。
此时,孤影和寒乔已经到了格安。
孤影一路买醉,精气神都耗了大半。寒乔则是几百米视线里头一直关注着他。
寒乔有些心疼,又有些莫名的哀伤,毕竟,他是过来人。该尝试的滋味都没有半分浪费,都尝过。因此,他并没有马上回南疆,或者回青云顶,而是默默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