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可怜之人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密林深处，俊男少女。
柳小萱坐在武云帆右手边，左手袖口轻轻挽起，白皙手腕背部一条长长的划痕。
划痕不深，但却异常长，配合上如此白皙的皮肤，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惊叹柳小萱的毅力，少女硬生生的吃完烤兔之后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伤口周围有些红肿，长长的伤痕已经接起血痂。
武云帆这才想起，在那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眼前这笑弯了眼角的少女受到过怎样的伤害。
“愣着干嘛？我一只手不方便包扎，要不不会麻烦大恩人你的……”
武云帆没有动手，柳小萱又把手臂往前方送了送。
鬼使神差的，武云帆再一次违背曾经作为苍狼时候的准则，竟然真的从少女手中接过递上来的手绢，在这手臂上包扎起来。
曾几何时，孤独的苍狼一次又一次受伤，那颗幼小的心灵也曾找寻过包扎伤口的人。但绕了一圈发现，除了一个人躲避在树洞中忍受着疼痛独自包扎伤口，再无他法。
他为什么习惯苍狼那名字？因为的确某些时候，他就和落单的狼差不多。
冷血，孤独。
他在柳小萱身上难得的感受到了信任。
眼神真挚而又渴求帮助。一如几个时辰在路边躲避在自己背后时的眼神一样。
上一次错过这眼神，这一次，武云帆却抓住了这眼神。
拿起手绢，在旁边接来的树叶水中微微润湿，将手腕上的伤口简单擦拭，接着轻轻的将手绢包扎在伤口上。那轻柔的动作，就连和自己包扎伤口也未曾出现过。
伤口包扎好。柳小萱嘿嘿一笑，重新回到火焰对面。
“大恩人，看不出来你包扎蛮有心得嘛，难道你学过医师？”
武云帆对于格格不入的世界好奇，包括眼前的少女也好奇。只是他藏在心理，只通过眼睛观察。
柳小萱好奇火焰另一边的武云帆，却是选择主动开口。
只是，柳小萱的问题恰好触碰到武云帆那曾经属于苍狼的回忆。他包扎技术好，是因为他受伤多。这样的问题，他本就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是不说话……”
柳小萱嘟囔起嘴巴。这武云帆现在看来，什么都好，就不善于交流。
如果她不说话，武云帆指不定坐一晚上也不会说出半句话。
“好吧，那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厉害，那八个人全被你杀了？”
武云帆皱着眉头，努力想要怎么回答。最后他发现，他也只能够回答结果。
那八个人确实死了。可要问为什么？因为七杀诀？还是因为长久的训练？还是说，力量至上？
怎么回答，都像是毫无意义的回答。
“这个也不能说么……”柳小萱希望的眼神再一次变作失望。
不过，柳小萱有一项极为难得的特质——锲而不舍！
就如几个时辰前在路边茶肆发生的一样。
只是短暂失望，柳小萱再次重整旗鼓重新开口。
“为什么你最后还是要救我啊？”
为什么？
武云帆再次无法回答。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回答柳小萱的只得又是沉默。
“你……好吧……”
“好吧好吧！不说你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那些清风寨的坏蛋追杀么？”
“你想说自然会说。”
“你……喂！老大！你配合一点好不好！”
柳小萱秀眉一蹙，终于是快要忍不住了。她不知道的是，远在秦国都城的秦安然，曾经也饱受这种交流方式的苦恼。
武云帆或许在某些方面很厉害，甚至可以面不改sè心不跳的去骗人，去说谎话。雍州之行足以见得，武云帆说话并没有问题。
只是，他不擅长这种谈心的交流方式，或者说不擅长和一位女生毫无目的的谈话。
这种交流，最终也只是演变成柳小萱一个人自言自语。
武云帆就坐在火焰对面，低头倾听。
他不会发表意见，即使是偶尔出现对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无法理喻的逻辑。
其实，这个世界很正常，武云帆也很正常。
人生的有趣之处就在于此，人的唯一xing就在此。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教育，不同的经历，会让某些看起来起点相同的人，对同一件事情会产生毫无关联背道而驰的两种观念。
武云帆见识过世间冷暖，同样也尝尽人间艰辛，甚至过了五年随时可能丢掉xing命的高压生活。
于是，他变得冷血，变得沉默，变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
所以，无可否认的是，武云帆在某些关乎生命上的事物，他更加敏感，处理起来也更加拿手。
武云帆是强大的。
他有七杀诀，有过人的修武天赋，有jing英级别的刺杀能力，更有七杀阁作为背景。
但武云帆又是可怜的。
他比眼前这刚刚经受一场追杀的红衣少女柳小萱更加可怜。
因为，他没了熟悉的生活方式，他一脚踏入了一个他从来不熟悉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需要他交流，需要他交往，需要他收敛，需要他做很多他从前不做的事情。
所以，武云帆会偶尔在内心深处感受到惶恐，就像是迷失在路口的小孩，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哪里停下来才是正确的选择。
别忘了，他也只是自闭的十七岁少年而已——纵然某些方面已经如同迟暮老者一般苍老。
曾经的苍狼是叱咤风云的天才刺客少年。
而如今的他，仅仅是名叫武云帆的惶恐少年而已。
幸运的是，惶恐可怜的他，大部分时间选择沉默。于是，他看起来在可怜中有了那么难得的可爱。
……
第二天清晨，朝阳依旧从东边升起。暴风雨只是肆虐了半晚上。
密林深处，武云帆在火堆的一边，柳小萱在火堆另一边，各自倚着树木睡了半夜。火堆早已经燃尽，留下一堆灰烬。
雨过之后，云淡风轻。
似乎昨天疾驰而来的暴雨将夏季最后一丝燥热也带走了。
武云帆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一切之时，嘴角不由得泛起一层苦笑。他竟然和陌生人如此近距离相处一晚上。而他何时在对面这人呓语中睡去的都不可回想。
当太阳升到半空，尚未散发热量的时候。武云帆牵着马匹走出密林，眺望不远处的安阳大道。在武云帆的身后不远处，慢慢跟上来睡眼朦胧不断喊着酸痛的红衣少女柳小萱。
一晚上的相处时间，柳小萱这聪慧至极的女子，仿佛也看出了武云帆的可怜。
于是，少女在昨晚睡觉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帮助她的救命恩人熟悉这个世界。
“说好一起去安阳的，你就自己顾着自己。不带你这样自私的！”
“喂喂！武云帆，你好歹也等等我啊！”
“对嘛，不要走那么快，我俩是同伴不是？嘿嘿！应该要步调一致！”
……
安阳大城，名字由来已经不可考证。
仿佛从无数古籍上都能够知道，这安阳大城自古到今都是一座大城。
千年前，这里因为名震天下的武院而出名。
千年后的今天，这里因为天元王朝都城而出名。
曾有人说过，这天元都城安阳大城的防御之坚固，纵然是武神也无法攻破。这里，便是天元王朝的最核心。千年繁华，武道凋零。如今世道，天下修武者拥有武神之名的早已不知踪迹。安阳大城看起来更加威严。
武神都无法攻破的城池，如今天下，没有武神，岂不是固若金汤？
武院依旧在安阳城中，北边是天元皇城，西边是平民聚集地，东南边便是武院。
武院在安阳城中拥有特殊的地位，王公贵族不会轻易踏足这里，富商巨贾也不敢轻易在这边留恋，平民更是不敢到这等修武之气浓厚的地盘踏足。
所以，武院虽然处在繁华的安阳大城中，但却从不受到喧嚣影响，孑然一身，另类幽静！
武院每年初秋开院，只要是三大王朝，凡天下大陆的人，合格便可进入其中。
入得武院，对于世人来说，便是大机缘。
修武之人入其中，待到学业完成之时，少不得是武灵修为。
行军打仗之人，踏出武院，免不得受到皇家重视，兵率一方，封侯拜将也尚无不可。
武云帆的目标是进入武院。
他合不合格不用担忧，早在临行前，秦安然便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所以，和柳小萱并肩踏入安阳大城的他，只需要等待武院几ri之后开院便可。
“喂！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已经来到安阳大城，柳小萱一边四处打望，一边询问武云帆。
“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就可以了！”
“那你接下来要干嘛？”
“没事干！”
“哦！”柳小萱点点头，两人漫无目的在这繁华街道上走着。
只是，终究不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
“喂！大恩人，要不要我们去早点事情做？”
“做什么？”武云帆左右无事，还有几天空闲时间等待武院开院。
既然这安然唯一认识的柳小萱提出要求，他倒是想听听究竟是什么。
“嘿嘿！”柳小萱看木头一般的武云帆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会开口说话，脸上满是骄傲。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要和武云帆联手做这事儿，不由得坏笑一声，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附在武云帆的耳边。
“杀人越货，打家劫舍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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