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恨(上)

花烛恨(上)

1.荒山遇怪杰

明朝天启年间的一天,在广东东安县大绀山山道上,走着一位年轻姑娘,只见她穿一身紫红色紧身衣裤,外披粉红短氅,足登绣花箭靴,腰挂一对三尺鸳鸯剑。她身材苗条,显得矫健有神;瓜子脸白里透红,一双乌黑的眼中却含着哀怨,柳眉紧皱,一脸愁容。

这姑娘叫柳丝翠,是广东肇庆府守备柳直刚的女儿。一位守备千金,怎么单身来到这荒山道上,又为何愁容满面呢?

原来,半月前肇庆府藏宝楼中的国宝“夜七星”端砚被盗。这端砚相传是宋朝庆历年间,包公就任端州(即肇庆)知府时用过的。它是用斧柯山的最佳银和砚石雕琢而成,端砚上部,雕着一轮明月,周围缀着七颗天然的鹳鹆眼,一到晚上,那七个白点,如同夜海明星,熠熠生辉,世人誉为“夜七星”。六百年来,这稀世奇珍,一直放在藏宝楼中。

如今,国宝被盗,罪责非轻。肇庆府朱知府把丢失国宝的罪责推到守备头上,把他打入死牢,并以玩忽职守、失落国宝罪呈报问斩。

这个不幸事儿好似晴天霹雳,把柳丝翠震昏了。就在批文下达、柳直刚被押赴法场问斩时刻,柳丝翠赶到法场,向朱知府陈述利害,并向朱知府提出,她愿代父受命,限期缉拿盗宝贼,追回宝砚。

朱知府平日听说柳直刚有一女儿,自幼跟鼎湖山的净悟禅师习武学艺,功夫非凡,但眼下见她乃一茕茕弱女,便有些不以为然。

柳丝翠见朱知府沉吟不语,便对他说:“我有一师兄,名唤叶展鸿,在罗定州设馆授徒。他有一班江湖朋友,靠他们帮助,定能把宝砚追回!”

求知府想:朝廷需要的,不是柳直刚的人头,而是那无价的宝砚。如今既有人甘愿追回宝观,倒可免去再生枝节的后患,于是就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洋,说:“念你有此孝心,眼下虽然处斩批文已下,但我仍将冒险上谏,为你求情,现先将你父收监,但须立下生死文约,以一月为限,逾期追不回宝砚,你与你父一同问罪。”

柳丛翠与朱知府立下生死文约后,立即收拾一番,上路去找师兄。她日夜兼程已走了两天,此时边走边苦苦思索着探狱时父亲说的话:蒙面人盗宝时身手不凡,但在越窗而出时,左肩胛中了父亲的“五瓣梅花针”。这种江湖上罕见的暗器,将给大盗留下梅花形的伤疤。她带着这条线索,希望马上找到师兄,凭借自己与师兄之力,把父亲从死神处解救出来。

此时,太阳已快落山,山间瘴气飘缈,山坟林立,归鸟啾啾,孤狐哀鸣,显得孤凄荒凉,叫人心悸。柳丝翠穿过羊肠小道,转过几个山坳,忽然,一阵唿哨,从路旁一人多高的蒿草丛中,“嚓”冒出了一伙强人。柳丝翠吃了一惊,抬眼一看,那为首的大汉长得凶神恶煞一般,只见他冬瓜头,锅底脸,扫帚眉,铜铃眼,狮子鼻,蛤蟆嘴,两只虎牙破唇而出,一双黑毛大手操着一柄五尺多长的鬼头刀,挡住去路。他“哈哈”一阵大笑后说道:“来者莫非肇庆府柳丝翠小姐?”

柳丝翠原以为遇上了剪径强盗,却不料对方竟叫出自己的姓名,不由一怔:“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何以知我姓名?”

大汉仰天笑了几声:“这你不必追问。美人儿,我在此地已恭候多时了,今天是要接你上山享一个月的清福。一个月后,你爱去哪,我就不管了。”

柳丝翠一听“一个月”,心里打了一个冷战:这不正好是我与朱知府定下的限期吗?难道……

大汉见她沉吟不语,就抖了抖鬼头刀,威吓道:“别磨蹭了,还是乖乖跟我走吧!不然,我就要动手了!”

柳丝翠已确认这汉子是有因而来,多讲无用,便冷冷一笑:“哼,大胆狂徒,快让开路!”说着“哗”从剑鞘里抽出双剑。

大汉一挥手,一群歹徒蜂拥而上。柳丝翠挥动双剑,上下飞舞,剑光闪闪,不一会,—群歹徒被杀得伤腿断臂,纷纷逃窜。大汉见状,猛吼一声,高举手中鬼头刀,朝柳丝翠头顶猛劈下来。柳丝翠见刀沉势猛,急忙闪身避开,鬼头刀砍到石头上,“咣”一声,迸出几点火星。大汉“刷刷刷”又接连猛砍三刀,都被柳丝翠闪身避过。他见这招不行,立即变换招式,一个“铁锁横舟”,横刀扫向柳丝翠腰部。柳丝翠连忙使个“猿猴醉枝”仰倒在地,避过刀锋,随即又一个“懒驴打滚”荡开几尺远,双腿一绞,一个“倒剪杨柳”站了起来.她见大汉的蛮力已使去几分,就盘龙绕步,避招进招,一记“玉文投梭”,剑锋直指大汉腹部的“气海穴”。大汉见避让不及,就横刀一封,只听“当”一声,兵刃相撞,火花四溅,大汉被震得一个踉跄倒退几步。柳丝翠趁势双脚一蹬,拔地而起,一记“鹰击长空”凌空一剑向大汉胸口的“璇玑穴”刺去。大汉见柳丝翠的剑灵活多变,剑剑直刺穴道,不由暗暗吃惊,他使尽全力挥刀奋战,一会儿已是臭汗直流,气喘如牛。他知道这般相斗,自己定要吃亏,于是便唿哨一声,带着喽啰转身就逃。

柳丝翠见对方败逃,想乘胜追击,闯过大绀山。谁知刚追到一座山丘前,忽然,“咔嚓”一声,她觉得脚下象刀割一样疼痛,右脚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只见荒草丛中一只夹山猪的夹子夹住了自己的右脚,立时鲜血汩汩流下。

大汉见柳丝翠中了自己布下的机关,立即收住脚步j转过身来,走到她面前,得意地狞笑道:“美人儿,你早听我的话,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柳丝翠遭此暗算,怒火满腔,但右脚被牢牢夹住,无法脱身,只得怒目瞪着大汉,一声不吭。大汉见她不响,便涎着脸凑近了一些。桉丝翠忍着剧痛,突然出其不意地挥起左剑,似闪电掠空,向大汉脑门削去。大汉惊得“哎哟”一声,虽然脑门没被削着,但左耳朵却被削去,痛得他把鬼头刀一扔,一手捂着耳朵,一手从衣囊中掏出一把东西,猛地向柳丝翠撒去。柳丝翠猝不及防,只觉得胸口一阵麻痛,便瘫在地上。

大汉仍不解恨,他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地捡起鬼头刀,一个“独劈华山”向柳丝翠头上狠狠劈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啪”的一声,一颗铁弹子疾如流星,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大汉的额头上,痛得他眦牙咧嘴,鲜血直流。

接着只听一声吆喝:"休得杀人!”

柳丝翠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听到这声吆喝,循声望去,透过幽暗的暮色,依稀见到山丘上,站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

大汉见状,怒喝道:“大胆老贼,竟敢多管闲事!”

那老人一纵身,轻轻落到大汉面前:“拦路打劫,滥杀无辜,老夫岂可不管!”

大汉喝问:“你是何人?”

老人一声长啸,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西江怪杰林天啸。”

大汉一听这名字,惊得面如土色,赶紧一个唿哨,带着一群歹徒,犹如丧家之犬,仓惶逃走了。

老人也不追赶,他走到柳丝翠面前说:“姑娘,受惊了。”柳丝翠感激她望着这位救命恩人.老人弯腰替她解去右脚上的山猪夹。柳丝翠正想举步,忽然感到胸前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胸前有七八个血斑,已渗湿了衣裳。她感到一阵恶心,眼前迸射出无数金星,旋即一阵昏眩,便头一歪,昏倒在老人的怀里。

等柳丝翠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洞里的石床上,洞壁挂着的松脂在“嗞嗞”燃烧,借着摇曳不定的火光,她看见洞顶高挂着雪白的石花,那石花似琼枝,如秋菊,象利剑……周围的石钟乳有的象飞瀑倾泻,有的似万古冰川,有的如观音坐莲,真是千姿百态,奇妙无穷。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琴声,那琴声时而似飞珠溅玉,时而如峡谷鸣鼓,柳丝翠感到惊奇,她用力挣扎着撑起身子,转过头去,只见一位二十上下的白衣少年坐在石墩上,敲弹着由石钟乳天生而成的瑶琴。

柳丝翠感到十分惊奇,她清楚地记得救自己的是位白发白须的老人,眼下怎么会是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和自己同住一石洞之中?她再看看胸前缠着绷带,不禁一阵心跳:哎哟,自己昏迷后,在这荒寂的地方,被一个不相识的男人剥掉衣服,包扎伤口,多难为情!她越想越羞。突然,胸前一阵剧痛,她支撑着的手肘一软,“哎哟”一声,又倒在石床上。

那白衣少年听到叫声,急忙走到床前,眼中流露出喜悦的神采:“呵,姑娘,你到底醒过来了?你晓得,你已昏迷了三天三夜!”

柳丝翠狐疑地望着他,问道:“你是……”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柳丝翠摇了摇头:“不对,救我的是一位白发老翁。”

那少年沉思了一下,用手指了指那边石笋。柳丝翠一看,那儿挂了一副假须和白发头套。她顿时明白了几分:“呵,你是化妆行义.请问壮士大名?”

那少年双手拱拳:“林天啸。”

“莫非是近年来闻名西江的‘西江怪杰’?”

“正是鄙人。”

柳丝翠想:人传“西江怪杰”是一位竹骨梅肌的老人,想不到原来却是一位风采飘逸的少年。好奇心驱使她继续问道:“林壮士蛰居石洞,想必有一番原委。”

林天啸立时眉峰锁起,叹了一口气:“唉,一言难尽。”

“令尊令堂现在何处?”

“全过世了。”

“家中尚有何人?”

“我似孤零鸿雁,栖行不定.唉,不提也罢。”

柳丝翠见他脸露悲怆,眼含哀怨,便不敢再问下去。沉默片刻,还是林天啸开了腔:“诮问姑娘,时过黄昏你仍赶路过山,想来必有急事?”

柳丝翠见他言谈品貌不似奸邪之徒,便直言说道:“我叫柳丝翠。”

林天啸忽然一怔:“柳丝翠?肇庆府守备柳直刚是你何人?”

“是家父,你认识家父?”

“不!不!”林天啸连忙摆手,“因你父亲威震武林,他的‘梅花杀手’,在岭南谁人不晓?”

柳丝翠便将宝砚被盗、父亲几乎被屈斩的事详细讲了一遍.林天啸坐在石墩上,用右手托住下巴,两眼盯住地面,静静地聆听着,一直没有插话。

柳丝翠讲着讲着,不禁凄然泪下;说到伤心处,更是泣不成声。未了,她坚定地说:“我不能在此耽误时光,我要马上往罗定,寻找师兄,寻拿盗宝贼,救我父亲!”说完就想起床下地.但又顿觉胸口一阵剧痛,血水也渗了出来。

林天啸扶住她,说:“又该换药了。”

**身子给一个陌生男人摆弄,这可是羞死人的事;但伤在胸脯,自己又无法动弹,柳丝翠只得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紧闭双眼.但只见她两行热泪却从脸庞缓缓流下……

一连几天,换了几次药,疼痛依然不减,伤口仍有血水脓液渗出,有些地方还出现了红肿糜烂。柳丝翠急得火烧火燎,林天啸仔细查看她胸前共有八处中了暗器。这暗器是蒺藜刺,而这蒺藜刺曾浸过蛇毒和蝎汁。看来一般金创药对它已无效力。他只得把这情况告诉了她。

听了这话,柳丝翠可愁死了,她叹道:“唉!看来我即使不死,也将成了废人!可怜我爹他…”说着嘤嘤啜泣起来。

林天啸过来替她掖好被角,安慰道:“你别过于悲伤。百里之外的云雾山,有棵回春果,能解此外伤之毒,我去采来。”接着他给柳丝翠留下了几天干粮?嘱咐她在蟠龙石洞里静心养伤,然后离开石洞往云雾山去了。

三天以后,林天啸风尘仆仆赶回蟠龙洞,发现柳丝翠胸前创伤已发展到十分严重的地步。只见她手脚抽搐,奇经八脉失调,嘴角流着白沫,额角热得烫人,人已处于昏迷状态。

林天啸急忙捣烂回春果,用药酒拌和后,轻轻敷在她的伤口上,再给她盖好被子,让她静静躺着。一会儿,柳丝翠呼吸开始顺畅,脸色也逐渐泛出淡淡红晕。

不多一会,柳丝翠睁开了眼,用手撑着石床,坐了起来。她看到三天不见的林天啸竟瘦黑了许多,心窝里涌进了一股热流,她哽咽地说:“我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眼睛一红,泪水又汩汩流出。柳丝翠自己也说不清不知怎的,林天啸不在身边,她便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与空虚;如今见到他,陡然增添了勇气相信心。

林天啸把一碗云雾山茶递到她手中,说:“你别胡思乱想,敷了这回春果,伤很快就会好的。”

柳丝翠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回春果果真是药到回春,四天以后,柳丝翠竟完全康复了。她决定明天就辞别这位救命恩人,去找师兄。

夜深了,月光从蟠龙洞顶缝隙中洒进洞中,两人谈到深夜,林天啸安排柳丝翠在石球上睡好后,就抱了一把茅草,铺在地上,和衣而卧。柳丝翠凝视着草铺上的林天啸,想着自己受伤后的日日夜夜,他诚实高洁的品行和见义勇为的行动,使她敬佩、爱慕。一股感情的火花从心底迸发出来,她长睫毛抖了抖,毅然伸手从行囊中取出一件东西,下床走到林天啸面前:“林壮士,明天一别,各奔天涯,不知何日方能相聚。这东西送给你,以作留念吧!”

林天啸翻身从草铺上坐起,看到她双手捧着一只白色玉雕羚羊递了过来,赶紧伸手接过,红着脸问道:“这是你家的祖传宝物吧?”

柳丝翠点了点头,说:“我父亲给我时说,这羚羊落到谁人之手,我的终身就交给他了。”说完,羞得低下头。

林天啸直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你对我这一片深情,我将永远铭记心头。”说着,他紧紧攥住了柳丝翠的双手。

第二天清晨,这对情侣收抬定当,离开了蟠龙石洞,走了一程,便分手上路了。

2.夜探罗家寨

林天啸与柳丝翠依依分手后,往德庆而去,因他的师姐梅映月,是德庆悦城青龙庵的道姑。悦城是西江的交通中枢,林灭啸估计在那里可能会探听到“夜七星”的线索。

柳丝翠依然去罗定州找师兄。她爬山越岭,涉溪过涧,好不容易来到罗定州的“振邦武馆”,谁知却扑空了,她的师兄叶展鸿已往西宁县的都城设馆授徒去了。于是,柳丝翠又昼夜兼程赶到都城。

在“西宁武馆”的草坪上,叶展鸿正在向一班徒弟传授刀术。他个子不高,但长得眉清目秀,一身斯文,举止谈吐之间颇有文人风度。他见到柳丝翠突然前来,显得又惊又喜。他抹去额上的汗珠,快步迎上来问:“师妹,远道而来,奠非有要紧之事?”柳丝翠点了点头,便急切地述说了自己的不幸和来意。叶展鸿听了十分惊诧,他连忙接过她的行囊,把她安排在望江楼住下。

晚上,师兄妹沿着江岸,并肩缓行。此刻,江面上归帆点点,渔烟袅袅,可他俩却无心观赏江景,在默然走了一段路后,叶展鸿神色黯然地感叹道:“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想不到世伯在花甲之年,竟会遇此劫难。”

柳丝翠愤愤地用脚踢去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说:“哼!如果捉到那蒙面大盗,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叶展鸿说:“我已派人四出查访。不过这一月期限实在太短,眼下已过了十多天,唉,我现在有个想法,万一限期到时还未能追回宝砚,师妹你不能回去。那些官府老爷岂肯放过你,你回去不但救不了世伯,还会同遭毒手。”

柳丝翠说:“若老父被害,我也不想偷生在世!”

叶展鸿见师妹神情悲怆?态度坚决,感到不便再劝。两人又默然走了一段路,叶展鸿转换话题,谈起当年在山上三载同窗学艺的情景,气氛似乎活跃了一些。叶展鸿不无感慨地说:“想当年我俩在山上学艺时,尽管练功辛劳,生活清苦,可是有师妹你陪伴身旁,总感到那日子快乐无比。自从出师分手之后,山水阻隔,我总觉得怅然若失。”

柳丝翠已听出师兄的言下之意。她是个性格开朗、果断的姑娘,便直言不讳地说:“的确,鼎湖山上求师学艺,我俩亲如手足。兄长关怀,我铭记于心。不过鸾凤之缘,恕妹难以应允。”

“难道你还害怕你父亲反对?”

柳丝翠摇了摇头说:“不。”

“那又为什么?”

柳丝翠缓缓地说:“多谢师兄一片深情,但我终身已有所托了。”

叶展鸿象被针刺了一下,追问道:“他是谁?”

柳丝翠委婉地叹了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我俩有约在先,未到婚娶之期,决不外扬。”

叶展鸿痛苦地用拳头狠狠地往自己脑袋上捶了一下,长叹一声。过了一会,叶展鸿仿佛已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轻声说:“翠妹,月老红绳,天数注定,我恭喜你!今后,我们还是亲如手足的师兄妹。这次我哪怕披肝沥胆,也要帮你擒拿盗宝贼,追回宝砚,解救世伯!”

柳丝翠感激地说:“师兄恩情,小妹没齿不忘,来生我结草衔环,也要相报。”叶展鸿听了哈哈大笑道:“师妹你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呢!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于是,两人离开江边,各自分手了。

两天后,叶展鸿的徒弟回来报告说,封川罗家寨寨主罗振威,近日得了一方宝砚。

叶展鸿气得以拳击桌:“如果他果是盗砚之贼,我定将他碎尸万段!”说完,安排徒弟们管好武馆,自己便和柳丝翠往罗家寨而去。

师兄妹取道悦城,正巧碰上了”林天啸和他的师姐梅映月。因为梅映月也从往来客商口中得知罗家寨寨主近日得了一方宝砚,于是四人会合一起,决定去罗家寨探听虚实。

罗家寨,位于封川金矿东侧的山巅之上,寨后是悬崖,寨前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盘旋而上,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蓦开”的险要所在。寨主罗振威,武力过人,家屯万金.又设置机关暗器;他的三个儿子。武艺都十分精湛。父子四人称雄一方,无人敢惹。

林天啸一行四人,赶到山脚已是下午时分,他们就隐伏在密林中。待到天黑之后,四人施展夜行术,不一会便潜到寨前。叶展鸿指着两丈高的寨墙,说:“这里面必定戒备森严,我们得先进去一人探看动静才行。”柳丝翠一抽双剑说:“待我先去。”叶展鸿急忙用手拉住她:“不行!待我先去。”林天啸用手止住他俩:“示要争了,还是我先进去。”说完双脚一蹬,犹如白鹤飞翔,纵上寨墙,接着几个猫跃,上了屋顶。他来到寨正中的大院,看到有一处透出灯光,便纵身前去,用脚勾住飞檐,双手抱住檩条,似倒吊金钟,向内窥探。

明亮的斗式晶灯下,一位紫面短须的中年汉子,正“嘀嘀嗒嗒”在埋头打算盘,桌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元宝。此人就是寨主罗振威。一会儿,只见他摊开了帐本,从笔砚架上拿超了一支狼毫笔,蘸了蘸砚上的墨汁,再用左手弹了弹毛笔尖。突然,一道寒光从他衣袖窜出,直射飞檐。林天啸对这突然袭击,毫无准备,抱住檩条的手想腾出来已来不及,一股冷气直迫他的脸面,他急忙张大嘴巴,迎了上去,把袖箭一口咬住。

罗振戚已从桌下抄起一对竹节钢颧,猛喝一声:“大胆老贼,快快下来受死!”

林天啸只得飞身飘落到厅前院子里,双手一拱,说:“我此行来贵寨并无恶意,不过想来查访一样东西。”

谁知这罗振威骄狂得很,他不顾武林礼节,猛吼一声:“看鞭!”就朝林天啸劈头打来。林天啸跳开几步,并不还手:“听说罗寨主近日得了一方宝砚,我想饱饱眼福。”

罗振威嘿嘿一阵冷笑:“宝砚?有!有!你能活着出寨,就有得你看的。”说完又挥鞭扫去。林天啸只好出剑招架,但并不主动进招。这样斗了一会,罗振威见对方只顾避让,以为是胆怯,竟挥动双鞭,一鞭紧似一鞭,直击林天啸的要害。林天啸不想这样拚斗下去,他纵身跳起,避过钢鞭,突然来个“青龙探海”,一道闪电直指罗振威的前胸,眼看那龙泉剑已点到胸口,他却猛地收住,顺势往下一滑,只听“嗤”一声,罗振威的衣服被划破了半尺长的大口。罗振威吓得脸无人色,大叫一声:“不好!孩儿们快来呀!”

喊声一落,只听“哇哇”几声吼叫,从四厢涌出一大帮人,手举灯笼火把,领先的是罗振威的三个儿子。大儿子使双钩,二儿子抡双锤,三儿子操双刀,呼一声把林天啸团团围住。

林天啸力敌四人,应付自如。但是他依然挪、挡、闪、避,并不出击。罗家父子只攻不防,立时占了上风。在鞭、钩、锤、刀,轻重不同兵器猛攻之下,林天啸虽是身手不凡,但长途跋涉,已感疲惫,如今苦战,逐渐感到应接不暇。他正打算脱身,谁知就在这时,罗振威又大吼一声,随之从黑暗处飞出一股冷风,直射林天啸的脑门。林天啸赶紧一缩身,只听“叭叭叭”一阵声响,一阵冷石疾如飞蝗,飞了过去。然而就在他缩身时刻,罗家二兄弟用双钩、双锤向他头顶压来。他连忙以“顺风摆柳”招式往后一仰,让过紫金锤,还未来得及抽回龙泉剑,左臂已被银钩勾中,“吱”一声,连皮带肉被扯出了一小块,顿时血流如注。他觉得一阵剧痛,急蹲下身子,捂住伤口。罗振威见已得手,大吼一声,举鞭砸了下去。谁知他的钢鞭没砸着林天啸,自己却“哎唷”叫了一声,钢鞭“哐当”跌落地上。紧接着,只见“嗖”一条黑影,从天而降。林天啸一看是柳丝翠及时赶到,用羚角镖打中罗振威的手腕,救了自己。这时,叶展鸿和梅映月也从屋顶跳了下来。

罗家父子见来了援敌,立即指挥家丁们蜂涌而上,展开了一场混战。但这四人都是武林高手,不一会儿,罗家家丁已被杀得丢下兵器四处逃窜,罗家父子也俯首就擒。

柳丝翠见林天啸左臂鲜血淋漓,她心痛地挟着他,要为他脱衣包扎。林天啸思忖了一下,不愿脱下衣服,婉言谢绝了。,柳丝翠不解地问道:“怎么啦,受伤也不愿包扎?”

“我自己会包扎的。”说完,用剑割下一幅衣布,独自包扎起来。

此时叶展鸿揪住罗振威的胸襟,怒叱道:“近日你得何宝物,快带我等观看。不然,取你狗命!”

罗振威口中连连说着:“是!是!”便叫人掌灯,带着叶展鸿等四人,来到一个密室,打开大锁,从案台上捧出一个四方盒子。接着,他打开猩红丝绒布,只见里面露出一个长一尺、宽六寸的紫红色楠木盒子,锃光溜亮的盒面用篆体写着:宋庆历年包文正专用砚。再揭开盖子,一块漆黑的端砚赫然入口.端砚上部,镌刻着一轮明月,周围有七颗闪闪发光的白点。果然是

“夜七星”宝砚!

叶展鸿见宝砚果然是罗振威所盗,他气愤地抖着扑天刀说:“翠妹,世伯的性命,几乎丧在这老贼手中,太可恶了!”

柳丝翠想到父亲被押赴法场的惨景,自己也几乎为此丧命,她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咬牙骂道:“老贼,你害得我们父女好惨呀!”一时气冲脑门,上去就是一剑,直刺罗振威心窝。只听得罗振威惨叫一声,便扑倒在地上。

梅映月和林天啸想阻挡已来不及了。梅映月把脚一跺:“翠妹!你不问情由,就开杀戒,难免错杀无辜!”

柳丝翠一听,也感到自己太莽撞了,一脸尴尬,无言回答。

叶展鸿见师妹脸红耳赤,他口气和缓地指着宝砚,说:“师妹也不必过分懊丧,宝砚是罗贼所盗,已是铁证如山,此等害群大盗,也是罪有应得!”

梅映月冷静地说:“翠妹,你不是说过,盗贼左肩中了五瓣梅花针,看看他左肩,就可明白该不该杀了!”说完用手撕开罗振威左肩,却不见伤痕。随后,又叫罗家几个儿子解开衣裳,肩头也无伤痕。而且再三追问三个儿子,他们都摇头回答:“不知内情。”

虽说谁是盗宝人没有确定,但宝砚已经追回,而且一月期限将到,于是他们便带着宝砚,兼程而归。途经悦城,梅映月就辞别众人回庵去了。

柳丝翠把“夜七星”宝砚送到肇庆府,朱知府喜上眉捎,当即下令从死牢中放出柳直刚。

柳直刚死里逃生,回到家中,尽管他在死牢中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十分虚弱,但当他知悉寻砚的经过,就在家中设宴,感谢林天啸和叶展鸿相救之恩。

宴罢,柳直刚送走林天啸和叶展鸿回到屋里,见女儿坐在灯下托腮沉思,柳直刚感到奇怪,便追问原因。柳丝翠便将与林天啸定情之事告诉了父亲。柳直刚一听,顿时跳起来,拍着台面叫道:“不行!你怎能嫁一个比我还老的老头子呢?”

柳丝翠一听格格大笑道:“爹,人家可是英俊少年呀,那白发白须是假的。他跟我约好,到洞房花烛那天才恢复少年真相。”接着,便把林天啸救,她到石洞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第二天经柳丝犟安排,柳直刚亲眼看到林天啸果然是年轻英俊,一表人材,心中大喜,反过来催促他俩选择黄道吉日,立即成婚。林天啸虽感到突然,但因柳直刚非常执拗,便同意了。

柳直刚为什么急于替女儿完婚,是有他的苦衷的。他觉得自己为朝廷卖命大半生,却差点儿含冤做了刀下之鬼,如今,虽大劫已过,但经过这次折磨,弄得身体虚弱,心灰意冷,因此想尽快让女儿有一个好的归宿,自己也辞官隐遁山林,安度天年了。

林天啸和柳丝翠新婚这天,虽说一切从简,但因柳直刚平日为人豪爽大度,因此前来贺喜的宾客,依然络绎不绝。恢复年轻人面目的林天啸,更显得潇洒飘逸,气度非凡。当傧相们推出身穿红裙、头罩锦帕的柳丝翠时,顿时欢声雷动.柳直刚笑得合不拢嘴,他端坐厅堂正中,等待新人参拜。

突然,门外一阵人声嘈杂,有人拉长了声音叫道:“朱知府到!”

柳直刚一听,感到奇怪!没有发请帖绐他,怎么他也来了?想着。他赶紧离座出外迎接,却见朱知府满脸怒气,带了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闯了进来,见了柳直刚,向衙役一挥手,大喝一声:“拿下!”

要知朱知府为什么突然米摁拿柳直刚,请听下回《谁是盗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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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选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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