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恨(下)
4.谁是盗宝人
上回说到柳直刚正满心欢喜,端坐厅堂正中,等待新人参拜时,突然朱知府一脸怒气,闯进大厅,大喝一声:“拿下!”
两个衙役急步上前,“哗啦”一抖锁链,套进了柳直刚的脖子。这一下惊得满堂贺客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柳直刚也被这突然变化弄得大惑不解,他手拉锁链,问道:“朱大人,为何平白无故,锁拿下官?”
朱知府冷笑道:“自己做事自己知,你何必惺惺作态?带走!”
衙役正要推揉柳直刚出门,柳丝翠早已扯下头上的锦帕,抢前一步,当门拦住:“你们不能如此横蛮无理!”
朱知府盯着柳丝翠,鼻翼抽了抽,命令衙役:“把她也锁上带走!”
两个衙役抖开锁链,要往柳丝翠脖子上套.柳丝翠把头一歪,闪过锁链,双手一按,两个衙役被拨得打了个踉跄.柳丝翠杏眼圆睁,指着朱知府叱道:“国有国法,你岂能擅用权力,滥捕无辜?”
“无辜?”朱知府一捋短须,冷笑一声,“你不是立下了文约,为你父追回‘夜七星’宝研吗?嘿嘿,小小女子,竟敢用赝品来欺蒙本府!”
听朱知府说宝观是假的,柳丝翠大吃一惊,辩解道:“不会的!这砚是我们亲自从罗家寨追回,我亲眼看过,那七个白点在晚上是会发光的。”
朱知府“哼”了一声:“那不过把发光的骨粉涂粘上去,以假乱真罢了。”
那么宝砚怎么变成了假的,朱知府又怎么会及时识破假的呢?
原来,朱知府见宝矶追回,觉得了却一桩心事,吃过晚饭,便安心地进房休息了。准知刚一上床,忽听“啪”的一声,从窗外射进一支镖来,吓得他魂儿出窍?赶紧抖索索地拔出插在桌上的镖一看,见镖尾上挂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假砚充真,切勿上当。”朱知府又惊又恼,天一亮,急忙召集老行家们,经过鉴别,果然断定追回的宝砚是件赝品。
柳丝翠这下无言回答了。
朱知府见她这般神态,说道:“你亲手立下文约,追不回宝砚就与你父同罪。来人,快快给我拿下?”几个衙役刚要上前锁拿柳丝翠,突然一声大喝:“慢!”只见林天啸挺身而出。
朱知府见是个陌生人,便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多管闲事!”林天啸平挣地说:“这不是闲事,这是我家中之事。我叫林天啸,乃柳直刚的女婿。
柳丝翠的文约定为一月,现在离限期还有七天时间,我负责在七天内再去追寻真宝。”朱知府翻翻眼睛问道:“如果七天限期到后,仍未追回宝砚,又将如河?”林天啸说:“我愿与岳父、妻子同罪。但你必须放人。”朱知府想了一下,一点了点头:“那再给你们七天限期,但柳直刚要作为人质关进监牢。”
柳直刚自知再进牢房,生还可能很小,他唯一关心的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就叫过柳丝翠,老泪纵横地几丁嘱道:“翠儿,我走以后,你们千万别误良辰,继续拜堂,行完大礼吧!”
柳丝翠哭道:“女儿无能,又害爹爹身陷图固。眼下女儿芳心已乱,怎还有这份心思呢?”
“翠儿,听话!不然,我死在黄泉,亦不会暝目的。”
柳丝翠只好强忍悲痛,点头领首:“女儿照办就是了。”
于是,朱知府押了柳直刚回衙去了。
大喜之日突逢祸变,父女饮恨而别。宾客们摇头叹息,纷纷散去。
到夜幕降临时,柳丝翠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抹干了泪水,吩咐八音乐手重新奏乐,新郎新娘行过参拜天地、祖先大礼后,只得眼含珠泪,朝着厅正中的空椅上行了参拜父母的大礼。
大礼完毕,两人正要步入洞房,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天啸,慢走!”
林天啸回头一看,是师姐梅映月。只见她满脸大汗,神情焦急。
林天啸忙问:“梅师姐,有急事吗?”
梅映月“唔”地应了一声,又迅速在宾客中扫了一眼,眉毛抖了一抖,嘴巴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了。
柳丝翠催促道:“映月姐,有什么急事,快说吧!”
梅映月稍一沉思,咬了咬嘴唇说道:“天啸,你出来一下。”说完转身出了大门。
林天啸想梅师姐向来遇事沉着冷静,今天如此焦躁,定有急事,就对柳丝翠说:“翠妹,你先进洞房,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出了院子。
柳丝翠想:他俩有什么秘密事儿,连我也要瞒住?但又不好过多追问,只得快快不乐地独自进了洞房。
洞房中,喜联高挂,一对尺多高的龙凤花烛烛光闪闪;锦被缎枕,花团锦簇;一旁深红色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壶酒和两只描花瓷杯。
柳丝翠坐在椅子上,从菱花镜中,看到自己双眼红肿,满脸泪痕?不禁又勾起近月来的凄凉遭遇,不由心绪紊乱,惆怅万千,此刻她多么盼望丈夫快点回来,要向他倾诉满腔的积愤呀!
突然,她发觉房中有人走动,回头一看,却是师兄叶展鸿。她忙起身,可是;没等她开口,叶展鸿低声说道:“师妹,我有句心里话,积郁在心头,不说不好,但又不知此时此地,该不该对你讲?”
柳丝翠说:“我们虽属师兄妹,但情同手足,有什么话,请讲无妨。”
“唉,人间离乱,世态炎凉,人心难测,我怕你受人蒙蔽,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柳丝翠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惊愕地问:“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展鸿凑近她,小声问道:“你知道林天啸是什么人吗?”“他是我丈夫呀!”“哼,他是世伯的仇人!”柳丝翠惊得连连摇头,说:“师兄,你莫非多喝丁几杯,在说酒后胡言?”“我没喝酒。”叶展鸿提高嗓音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辗转奔波,为的是捉拿盗宝之人。你可知道吗?这盗贼却在眼前。”“盗贼是谁?!”“林——天——啸!”
一听这话,柳丝翠惊得瞪起双眼:“师兄,讲这话可要有真凭实据,不可胡乱猜测呀!”“师妹,你还记得吗?当日大战岁家寨,林天啸左臂受伤,你要为他脱衣包扎,他为何不从?”柳丝翠说:“他性格怪癖,当时是不愿露出本相。”
叶展鸿摇头叹息道:“唉,师妹,你是陷入情网,为假象所迷。你可知他的左肩,有你父亲那五瓣梅花针伤痕.他是怕暴露罪证!”
柳丝翠惊呆了。她怔了好久,才一把抓住叶展鸿的手腕,摇了摇:“师兄,这不可能吧!”
叶展鸿见柳丝翠仍犹疑不定,只得说出了他对林天啸从怀疑到亲眼见到罪证的经过。
自从六战罗家寨,他见林天啸不肯让柳丝翠包扎肩头伤口,便有点怀疑。昨晚散宴后,他与林天啸回到客栈同房就寝。夜深了,林天啸试探地叫了他几声,看他睡了没有。但叶展鸿佯装睡熟,隔着蚊帐偷偷窥看。只见林天啸脱下衣服,包扎左臂伤口,在灯光下,发现了那伤痕罪证。
柳丝翠说:“师兄你可曾看错?”叶展鸿说:“师妹你谨慎从事。是对的,俗话说:人言不可轻信,铁证胜于雄辩!洞房中,你可寻找机会察看一下就明白了!”柳丝翠又不解地同:“他既是盗宝藏,那他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舍死忘生替我去追宝呢?”“这便是他高明之处。他的目的不仅要占有你,而且要得到你的心。谁知他与罗家父子是真打还是演戏?凭他的武功怎会为罗家父子所伤!他以赝品延误你的期限,置世伯于绝境。既得宝砚,又得娇妻,手段狡猾毒辣之极!”
听了叶展鸿的一番话,柳丝翠陷入沉思,她突然回忆起那天洞中当林天啸听到她是柳直刚之女时的表情,觉得师兄的话倒也有一定道理。
叶展鸿见她已开始醒悟,继续说:“更奇怪的是,在世伯重新入狱之际,他那个道姑师姐为什么突然鬼鬼祟祟来找他;我看他俩又要施什么诡计。”
回想往事,柳丝翠觉得林天啸这个人的确疑点很多,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师兄,难得你是个有心之人。”
“江湖上太多诡诈,稍有不慎,就会上当。师妹,你我同师学艺,请同兄妹,如今世伯遭难,我岂可袖手旁观,忍心看你落入虎口!”
炽热的爱恋变成了仇恨的火焰,柳丝翠立时怒火中烧,“霍”站起身,急步走到墙边,从剑鞘里猛地抽出鸳鸯剑,紧咬银牙说:“我去找他!”
叶展鸿上前把剑柄按住:“师妹,你又犯冲动的毛病了。此时切莫轻举妄动,须知道,西江怪杰,名噪岭南,龙泉剑术,炉火纯青。我俩合力,恐怕亦非他的对手。眼下只能智取,不能力斗。”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说:“这是蒙汗药。你可以饮合卺酒为名,让他饮下,再用绳子把他捆紧,那时他纵有三头六臂也无从施展。或审,或杀,就全凭弥了。”
柳丝翠连连点头,说:“还是师兄想得周到。”说完接过药粉,倒进酒壶中,用力摇了几下。
叶展鸿替她把鸳鸯剑插回剑鞘:“师妹,事关重大,你要小心从事。”说完离开洞房走了。
叶展鸿离去后,柳丝翠面对锦帐绣被,袅袅烛影,思绪万千:她为身陷死牢的老父担忧,为把爱精献给一个伪君子而伤心,也为亏得师兄及时提醒而庆幸……但是她仍希望叶展鸿说的是他看花了跟,一切猜测、烦恼都烟消云散。
柳丝翠正浮想联翩之时,林天啸走进洞房了。这时,她故意把身子扭向一边,娇嗔地说:“俗语道,大登科金榜题名,小登科洞房花烛。这时刻,你却撇下我孤守洞房,好狠心!”
林天啸走到柳丝翠身边,把手搭在柳丝翠肩上:“真对不起,劳你久等了,翠妹,梅师姐专程从悦城赶来,有急事相告。”
柳丝翠说:“有什么事,能比我们今晚的事更急呢?”
林天啸环顾四周,警惕地问道:“刚才叶展鸿有没有来过洞房?”“没有。你为什么对他这么顾忌?”
林天啸把嘴巴凑近柳丝犁耳边说:“你还记得那个拦路打劫你的黑汉子吗,此人叫‘黑面神’陆猛,最近因剪径被梅师姐捉获,从他的口中知道原来他当日拦路劫你,还有幕后指使人呢!”
柳丝翠急切问道:“谁?”“叶——展——鸿!”
5.洞房花烛恨
柳丝翠一听,又打了个冷战:刚才师兄说他是盗宝人,现在他又说师兄是拦路打劫的幕后指使者。究竟谁是真凶呢?柳丝翠一时难以决断。忽然她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事实去作结论。这么一想,她心中铁定了主意。她做了个手势,不让林天啸继续说下去。踱步走到花烛面前,用银簪挑了挑烛芯,洞房里顿时大放光明。她装得柔情似水,娇声道:“天啸,花烛良辰,千金一刻,别的事情,暂且不谈。”
林天啸急切地说:“翠妹,我还有要事相告!”
“这时刻,天大事情,我也不听!”柳丝翠用双手塞住耳朵,撅起小嘴,脸露愠色。林天啸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柳丝翠见自己这一着奏效,便走近林天啸,嫣然一笑:“看你,满头是汗,待我替你解开衣裳吧!”边说就边动手替林天啸解衣裳。
林天啸不忍心使柳丝翠扫兴,就顺从地由她宽衣解带。
柳丝翠替他解下上衣,定神朝他左臂一看,“哎哟——”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在明亮的烛光映照下,只见林天啸的左肩上,有五个梅花形的疤点,这正是“五瓣梅花针”留下的伤疤。顿时眼前的英俊郎君,变作笑里藏刀的恶魔。柳丝翠强按下内心的苦痛和愤怒,装着一脸娇羞,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然后把酒递到林天啸嘴边:“天啸,老一辈讲过,进洞房要先饮合卺洒,才成夫妻。来,饮完这酒,你就可以向我讲你的急事了。”
“好,我俩对饮一杯。”林天啸并不推辞,接过酒杯,与柳丝翠的酒杯一碰,仰起头,一饮而尽。柳丝翠却趁他仰头之际把酒泼到一边。
柳丝翠见林天啸果然中计,心中暗喜,故意讲一些缠绵情话,静待蒙汗药的发作。
一会儿,林天啸的脸色由红变白,额上冒出了冷汗,他喘着气向柳丝翠说:“翠妹,我饮下酒后,怎么感到头重脚轻,肚子隐隐发病?”边说边伸出双手,冀望柳丝翠扶他一把。
柳丝翠一个闪身,避开他,急步到墙角边,“铮”抽出了鸳鸯剑,眼露冷光,大声说道:“哼,我给你实说了吧,我在酒里放了蒙汗药!”
林天啸惊诧地问:“蒙汗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哼,我一片痴情,当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你竟然是个盗宝大贼!”
林天啸一听这话,先是一怔,接着不解地问:“你为何这样说呢?”
柳丝翠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她抖了抖手腕,用剑尖指着林天啸的左肩:“我问你,这五瓣梅花针的伤痕,难道还不是你洗不掉的罪证吗?!”
“这……这……”林天啸嗫嚅不语。
柳丝翠见他支支吾吾,把手腕一转,寒光闪闪的剑尖,对准林天啸的喉咙:“那宝砚藏在哪里?你快从实招来!”
林天啸知道事情不能再隐瞒了,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按住桌子,往椅子上坐了下来,语调平缓地问:“你听过内阁大学士任文举的事吗?”
柳丝翠从父亲那里听说过,冷冷地说:“他是朝廷缉捕的逃犯,已经死了。”
林天啸双目露出悲愤的神情,说:“任文举就是家父,在朝中专司文物珍宝.我的真名叫任雨轩。几年前,九千岁魏忠贤盗卖国宝,还要我父下令,将肇庆‘夜七星’宝砚上调国库,以便让他侵吞。我父拒不从命,并向皇上参本弹劾.但魏忠贤势大极大,反而诬陷我父谋反,要诛灭九族。幸得同僚相告,我父带全家急急南逃,谁知途经肇庆,却遇你父亲带入围捕追杀……”
柳丝翠想起父亲曾说过这件事,当时朱知府接到皇谕,查知任文举乘船出西江逃亡,就与柳直刚率兵追捕。在黑夜激战中,任家有一少年,武艺非凡,十多个回合就把柳直刚踢倒在地,幸他剑下留情,柳直刚才免于一死。那少年带领全家逃命时,朱知府命令柳直刚用暗器杀人。柳直刚不忍杀死那少年,只用五瓣梅花针打伤对方左肩。任家乘上小船仓皇逃命时,不料遇上大风巨浪,小船翻入讧中,官兵见任文举全家已葬身江中,便复旨去了。
林天啸叹了口气道:“我全家都死于江中,我因从小水性甚好,潜游逃得性命,在我精疲力竭之际,幸得梅映月乘船经过,救起了我,知我是忠良之后,就与我义结金兰,称作师姐弟。”
听了这番话,柳丝翠知道错怪了人,就问道:“你与我家有仇,又为何要娶我为妻呢?”
“老一辈的仇隙,不应由我们这一代来结算.何况你父当时也是受命行事,我岂能再冤冤相报。”林天啸说到这儿,用力按压腹部,脸色白得怕入,额上汗珠如黄豆般滚滚而下。
柳丝翠忙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替他抹着颧上的汗珠,安慰道:“天啸,我错怪依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蒙汗药药力一过,你就没事了。”
“丝翠,这药是哪来的?这不是蒙汗药,这是毒药!我已感觉出来。”
一听是毒药,好似晴天霹雳,震得柳丝翠脑袋嗡嗡直响,额上冒出了冷汗,她神情惊惶,声音颤抖地说:“这药,是叶展鸿给我的,这……这怎么办呢?”
林天谢长叹一声,艰难地呻吟着说:“果然是他下毒手了……这解药除你师父外,只有叶展鸿能有……有解药.可是找你师父已来不及了,只有找叶展鸿!”
柳丝翠手足无措地说:“这时候,到哪里去找他呢?”
“梅师姐已探到消息,叶展鸿一伙人,今晚在……在西江聚会。找到他宝砚一案,也可了结……”
柳丝翠一边替他抹着汗,一边说:“这事你怎不早说呢?”
.“我进房就要跟你……讲,但你捂住耳朵……”
柳丝翠悔恨交加,心如刀割,急得大汗直淋。她赶紧叫来管家张妈照看林天啸,自己拔出鸳鸯剑,飞也似地出门直奔西江而去。
柳丝翠疾步来到西江岸边,只见暗淡的月光下,江边船只星罗棋布,此刻虽已夜深,江中却不时飘来阵阵歌声笑语,异常热闹。柳丝翠心乱如麻,四处寻找叶展鸿的下落。忽然,她看见江心停着一只大花船。船上灯火闪闪,舱内人影绰绰。柳丝翠立即雇了一只小船,悄悄靠近花船。此时虽已深夜,但仍很闷热,而此花船却紧闭舫窗。柳丝翠上了花船,蘸了口唾沫,擦破宙纸,只见舱内灯火明亮,一群人正围坐在一张桌旁狼吞虎咽,吆五喝六。叶展鸿坐在正中,身旁有个艳装浓抹的歌伎给他斟酒。叶展鸿一反平日斯文模样,现出一副可憎丑态。这时只见一位红脸大汉站了起来,向叶展鸿敬了一杯酒说:“叶大哥,小弟倒要请教一下你是怎样想出这既获宝砚,又得姣娘的高招的。”叶展鸿嘻嘻一笑,便说开了。
原来,叶展鸿是个表里不一的武林败类,一年前因向柳丝翠求婚,遭到柳直刚的反对后,便记恨于心。他苦苦思索,想出了盗宝砚置柳直刚于死地,而后占有柳丝翠计策。他指使“黑面神”陆猛劫持柳丝翠上山,待过了限期,柳直刚问斩后,他再假意来救柳丝翠,以实现他的计划。由于林天啸的出现,惊走了陆猛,救了柳丝翠,无意中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见林天啸过问寻宝砚事,大感惊恐。于是便指使党羽,制造赝品,买通罗家寨寨主罗振威,安排好圈套引林天啸夜探罗家寨,想利用罗家父子之力及机关暗器杀死他。不料柳丝翠用羚角镖,伤了罗振威,并擒获了罗家父子。他怕阴谋暴露,用话激怒了容易冲动的柳丝翠,刺死了罗振威,除了一患。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西江怪杰”竟是个英俊少年,柳丝翠钟情于此人,使他惊恐妒恨。他又陷入苦思中。事有凑巧,在客栈中他偶然发现林天啸左肩有“五瓣梅花针”伤痕,这使他欣喜若狂。于是,便一面暗中向朱知府告密,害得柳直刚再度入狱。接着便利用柳丝翠的幼稚冲动的弱点,用毒药害死林天啸。他觉得只要除了林天啸和柳直刚,即使柳丝翠产生怀疑,他自信凭自己一张巧嘴,定能如愿以偿。
叶展鸿正得意时,这时一位矮胖子插话说:“飞镖传信,让知府抓了那个柳老头,这一招是够厉害的!不过叶大哥,你也好狠心,连岳父大人也要害死。”叶展鸿说:“谁让这老东西阻拦我的婚事,这叫无毒不丈夫,哼,我看上的是他那漂亮的女儿,可不是这个死老头!”
那红脸大汉又开腔道:“听说那个林天啸的武艺十分了得——”
“哼,此人确实了得,不过现在我已请他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了。哈!哈!哈!”
柳丝翠听到这儿.再也按擦不住胸中怒火,她“砰”一脚踢开了舱门。
舱里的人惊得全站了起来,叶展鸿见来者是柳丝翠,暗暗一惊,但脸上却显出认真的神色说:“翠妹,你这会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林天啸的面目你总看清楚了。”
柳丝翠冲上前骂道:“我看清了你这个人脸兽心的奸贼,看剑!”手腕一抖,鸳鸯剑直刺叶展鸿胸口。叶展鸿知道事情有变。急忙拔出单刀挡开:“师妹你先住手,听我说。”柳丝翠再不打话,一剑紧似一剑刺来,于是二人便在舱中交起手来,战了三十多个回合。柳丝翠见不能取胜,转身打算出舱,等叶展鸿腾身追来,她手一扬,一把羚角镖,密如蜂阵,疾若流星,分上中下直射叶展鸿。叶展鸿早有防备,他侧身一闪,羚角镖“嚓嚓嚓”从他身边擦过,他一阵狂笑,一个“饿虎擒羊”压在她的身上。
那个红脸大汉见叶展鸿得手,赶紧用绳索绑了柳丝翠的双手。她急得眼中冒火,破口大骂。叶展鸿却得意得和一群歹徒狂笑不已。
忽然,只听舱外传来一声“阿弥陀佛”,随著声音一位道姑出现在舱门口。
叶展鸿一看是梅映月,心里不禁一惊,他虽未与她交过手,但也早有所闻她的武功不在林天啸之下。他怕独个交手难以取胜,便决定以多胜寡。
一挥手,众大汉都拔出兵器,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了梅映月。梅映月气沉丹田,运功蓄力。等大汉们吼叫着一齐向她扑来时,她抡起拂尘一扫,划了一个圆圈。大汉们“哎唷”大叫,被弹得东倒西歪,纷纷落水。
叶展鸿见情势不妙,不敢交手,急忙施放袖箭。梅映月的拂尘拂了几排,袖筋全被裹住,跌落舱面。叶展鸿叫声不好,便想穿窗而逃。梅映月把拂尘一掷,拂尘犹如追命枪,直插叶展鸿的后心,叶展鸿“哎唷”一声,扑倒在地上。梅映月抽出腰间黄丝绦带,上前把他扎个结实。再过去替柳丝翠松了绑。
柳丝翠手执鸳鸯剑,走到叶展鸿面前。叶展鸿惊恐地哀求道:“翠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你。我对你……”柳丝翠也不答话,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左肩,用力一扯,“嘶”一声,衣服撕开了一道口子。只见他的左肩上,有五个嫩红色的梅花形伤痕。柳丝翠咬着银牙,骂道:“你这盗宝贼!”但她没有杀他,而是从他身上搜出了解药,然后对梅映月说:“梅姐,我先回去救天啸!”说完,就纵身跳下花船,登上旁边的小船,上岸去了。
柳丝翠飞一般地奔到家里。一进房门,只见张妈老泪纵横地坐在椅子上。她急步上前,只见林天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如白纸,鼻孔、嘴角挂着血丝。
柳丝翠用力摇着林天啸的身子喊道:“天啸,我把解药找回来了!”但是林天啸毫无反应。
恐惧顿时罩住了柳丝翠的心。她急忙用颤抖的手试了试他的鼻孔,已经没有气息。她又忙把脑袋贴到他的心窝上,也全无一点响声。柳丝翠呆住了。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突然“天啸——!”一声凄厉的长叫后,她扑在林天啸的身上抚尸嚎啕大哭。
她恨!她哭!她恨叶展鸿!更恨自己!毒药是自己亲手放的,毒酒是自己硬劝他饮的。她哭心爱的人,哭被自己毒死的丈夫!
她扳开林天啸紧握着的手,只见他掌心中捏着白玉羚羊。一见白玉羚羊,柳丝翠心碎了!他,他临死时仍是一片耿耿真情。柳丝翠肝肠欲断。她伸手拔出了鸳鸯剑,痛苦地哀叫了一声:“天啸!你等等,让我伴你而行!”说着提剑往颈上抹去。
剑到颈口,突然,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泪眼,见是梅映月押着叶展鸿进来了。她哭叫一声:“梅姐!”梅映月含着泪劝道:“翠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你还要找到宝砚,救你父亲呀!”
柳丝翠悲痛地扑到梅映月怀里:“梅姐,我该死!我只有以死徇情,才对得起天啸呀!”
梅映月抚摸着她的头发:“人生多诡诈,辨人实在难。翠妹,这是教训。我也有类似你一样的遭遇,有空我详细讲给你听。”她指了指缩在墙角的叶展鸿,“他已供出,宝砚藏在江边花塔的最顶层。”
柳丝翠紧咬银牙,两限喷火,捡起鸳鸯剑,一步一步逼近叶展鸿,一剑朝他心窝刺去。一声嚎叫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沉寂。
洞房内,只有那对巨大的龙凤花烛,仍在“嗞嗞”地燃烧着,流着红色的蜡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