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同伤

39、同伤

伍员这个风头出得实在是大,为其惊叹击节者自然忍不住会大加宣扬,眼见得又是一桩少年英杰的佳话。不过为这个风头由衷欣喜之人,谁也比不过楚国正使费无极。

正使大人明白得很,若无伍员力挽,此番求亲之行多半就要无功而返,归国之后,自己的面子倒是小事,误了两国结盟的大事,即便楚王不问罪,以伍奢为首的那一帮大臣怎能放过他?求亲不成,世子也更要嫌他无能、不堪一用。

如今眼看伍员一已之力盖过众国使臣,尤其将晋使怼得面色灰败,国宴之上楚国已是完胜。费无极看得明白,秦王接过画轴之后,直到席散离场,一直未将画放下,此中意蕴,已不言而明,如何不让人欣喜?至于与伍员之间的过节,这桩亲事既因伍员而成,什么恩怨不能先放不放?他费无极又怎会连这点肚量都没有?

费无极实在太兴奋了,二人回到驿馆,正使与副使的马车先后抵达,伍员身手敏捷地下车,径直进门。费无极在后面急走几步急唤:“伍中射!伍中射!”

伍员已进大门,也不回头,只在院内停住脚步。

费无极一脸兴奋,疾步走到伍员面前,笑道:“中射神力,吾今日才真是见识了,此次求婚若成,中射当记大功一件!”

伍员看了费无极一眼,淡淡答道:“臣子出使,不辱使命而已,谈何功劳?”

说完转身离开,费无极不禁有些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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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兴奋的人还有艮穆,他一脸激动随着伍员进了房中,一边迈步一边道:“大人真神人也,适才全仗大人神勇,方能挽回局面……只是……”

伍员淡淡问:“只是什么?”

艮穆道:“只是此事实在惊险,属下想来还是有些后怕。”

伍员半侧过脸,看了艮穆一眼,问:“你怕什么?”

艮穆一脸侥幸:“属下是想,万一此鼎并非中空……“

伍员反问:“你怎知我就举不起实铸之鼎?”

艮穆一愣。伍员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艮穆:“无论此鼎虚实,我都会在举鼎之后那样讲。”

艮穆佩服中涌出不解:“可……若是此鼎是实心……”

伍员再次反问:“那又怎样?”

艮穆理所当然地:“那……那那晋使必然反驳……”

伍员不以为意:“他若反驳,秦君会信么?”

艮穆又是一怔,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伍员难得向人这般详细分说:“且不论秦君心意,无论此鼎是虚是实、无论晋使是否知情,都必不敢力驳。此器虚实,只有剖开之后才能辨识,然如此重器,晋君必是得之不易,即便来使明知它是实器,我料他亦不敢擅自解剖。”

艮穆恍然大悟,不禁击节赞叹:“大人真是神算!如此一来,您便可有惊无险、力挽狂澜了。”

伍员微微摇头,认真地:“所谓兵行险着,也要量力而行,不然难保不会弄巧成拙。你要记住,并非出奇就一定能够致胜的。”

艮穆露出领悟敬佩之色,拱手,突然又有疑问:“可是……若是晋使真的不管不顾,毁鼎自证呢?”

伍员看着艮穆,嘴角微勾,自信的眼神中,难得露出一丝顽皮神情,他还是反问了一句:“他若连聘礼都毁去了,还想求得秦女归国么?”

艮穆一怔,然后彻底拜服地深深一揖,笑道:“大人心思缜密至此……属下心服口服。”

伍员收起笑容,皱眉道:“去,取些跌打药来。”

见艮穆一愣,伍员不由笑骂道:“此鼎份量到底不轻,你真当我是神人么?”

艮穆也不禁恍然笑道:“是,属下这便去。”

艮穆施礼退出。伍员站着未动,缓缓将左手抚上右臂,微微屈伸了一下,忍不住轻嘶一声,皱起眉头,忍着痛,轻吁一口长气,此时心头方涌起一丝后怕来。

那只鼎的份量……

当时的情势,他只能铤而走险,也可能是情急之下,知道只能成功、不能失手,那一瞬间的力气竟不知从何处涌来。现下危局已解,方察觉出身体隐隐的脱力和酸软,这一举只怕伤到了筋骨,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他知道,再有下一次,他定然举不起那只鼎了。筋骨能养好,那将成败置之度外的一举神力,却再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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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菽犯事的消息传来时,昭儿正忙着。

长公主的夫婿眼见得呼之欲出,长公主宫中的气氛也眼见得变得压抑起来。宫侍们私下得了叮嘱,均比平时越发小心。

几名侍女在打理孟嬴的衣物。一名侍女将手中衣物给昭儿看,问道:“昭儿姐姐,就这件罢?”

昭儿摇摇头,轻声说:“公主近来有些挑剔,再备两件。”

侍女嗯了一声也轻声道:“对了,公主近来是怎么了?从前她不这样的。”

另一个侍女心直口快道:“这你都看不出,心烦呗!眼看着要定亲了,不知道会被指给谁,要是嫁个……”

昭儿“嘘”了一声,面带责备,侍女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有人轻声问:“不知今日国宴,是哪国使臣最出风头?“

昭儿道:“国宴只怕还未完罢。”

国宴结束后,是不是大王就会选定哪家了呢?想及此,昭儿不自觉地向孟嬴寝殿方向看去。

正在此时,一名侍女匆匆入,压着嗓门唤昭儿:“姐姐姐姐……”

语声急切,昭儿有些奇怪,问:“出什么事了?”

侍女有些喘息:“细菽……细菽犯事了……”

昭儿一惊,听得侍女说了几句,道清原委,不觉又气又急:“这个人……又闯祸……”

昭儿边说,边急急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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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尖叫声,木尺重重击在细菽的手心。

管教宫女威严地站在屋前台阶上。细菽地站在阶下,周围站了数位新进宫的侍女。细菽平举着已经红肿的左手,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管教宫女冷冷道:“自你们进宫第一日,我便说过,宫规不是摆设,可还是有人,总听不进去……”

她目光凛厉地看向细菽,细菽一边抽泣着,一边仿似有感应地瑟缩了一下。

管教宫女训道:“细菽,你可是我这里的常客……看来,之前对你的惩戒还是太轻了,还没有教会你如何在宫里做人做事。”

管教宫女下颌一抬:打!

掌刑宫女挥动木尺,细菽惨叫连连,周围的新侍女们显然是被命令观刑、以儆效尤的,个个胆战心惊,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吓得哭了。

昭儿匆匆而入,唤道:“姑姑……”

细菽象看到救星一般哭着唤道:“姐姐……”

昭儿责怪地看了细菽一眼,转脸向着管教宫女屈膝行礼,柔声道:“姑姑,细菽犯错,实在该罚,只是她年纪还小,请您这次就从轻发落罢。”

管教宫女看着昭儿,嘴角露出一丝含义不明的笑容,她淡淡道:“又是你……毫无新意……”

她扬声:“重重地打!”

昭儿急道:“姑姑,求您换个别的法子惩戒,免了细菽的皮肉之苦罢!”

管教宫女并不答理昭儿,径自对细菽道:“伸出手来。”

细菽可怜巴巴地看着昭儿,又不敢不听,抖抖地重新伸出已经肿得老高的手。

昭儿面露不忍,也顾不得其它,伸手将细菽的胳膊一拦,抬头看着管教宫女,恳求道:“姑姑,细菽犯错,也有我平日对她管教不严之故,我甘愿替细菽受罚。”

细菽惊讶而感动,拖着眼泪鼻涕,怔怔道:“姐姐……”

管教宫女眯起了双眼,居高临下地盯着昭儿,片刻后微微一笑,缓缓道:“你倒是提醒了我,细菽已不是初次犯错了,你是长公主身边掌事之人,手下侍女屡犯宫规而不知悔改,你自然有失职之过。”

她突然扬起脸,语气也变得快而冷:“长公主宫两名侍女违例之过,各罚掴掌四十,小惩大诫,受罚后须用心反省,日后当差务求持重稳妥、不得有失!”

细菽与昭儿均大为意外,细菽更是惊惶:“姑姑!”

管教宫女踱下台阶,缓步走至昭儿身前。一名掌刑宫女手持木尺走至昭儿身边站定。管教宫女冷冷看着昭儿,道:“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好心替人出头的人。你要知道,你是你,她是她,别人的好与不好,不是你能替的了的。”

木尺高高举起,重重落在女孩儿柔嫩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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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儿与细菽受罚,孟嬴极为愤怒,她涨红着小脸,快步向外走去。昭儿与其她几名侍女慌忙拦阻。

昭儿左手包扎着,拦得不太灵便,一时不留神触碰到伤口,疼得面上变色:“公主!公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孟嬴头也不回地:“我去见王嫂!”

昭儿惊问:“您去找王后做什么?”

孟嬴显然是又气又急:“我要去跟王嫂讲,她……她怎么能这般重罚你们?”

昭儿挡在孟嬴身前,苦劝道:“她是掌律宫女,这是她职责所在。再说此事她占着正理,王后那里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说她的不是啊!”

孟嬴急道:“可这明明不是你们的错……”

昭儿无奈道:“那您打算怎么说?说是您的错么?说细菽是您指派去大殿打探消息的?”

孟嬴不由得语塞。

自然不能这么说啊。

这话要是说出口,传出去,说是长公主心急嫁人啦,急着去国宴上窥探打听,这孟嬴的脸面可往哪里放?

昭儿放缓了语气:“您别急。奴婢晓得您心里不好受,可如今宫里宫外的眼睛都在您身上,您去了,事情便要闹大……这个节骨眼上……”

昭儿看着孟嬴明显犹豫起来的表情,再进一步循循而劝:“……您这不是要让大王王后为难么?再说……对您自己也没好处啊!”

孟嬴没了主意,她充满愧疚地看着昭儿,好一会儿方道:“都是我不好,还连累了你……”

孟嬴看着昭儿包扎着的左手,问:“很疼吧?”

昭儿笑着摇摇头:“皮肉小伤而已,又没有伤筋动骨,不怎么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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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之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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