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困局
天光大亮，阳光照耀山川。
罗网所带来的杀戮无论多么血腥和残酷，山川之色，依旧未曾改变。
只是，换了人间。
曾经太行巨盗的老巢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墨家的分舵。
赵葱在山下等了许多日，才终于获准上山。
赵葱带着仆人跟随墨家之人缓缓上山，一路上，见到一个个明显不是墨家的人，排成一排，正在通往临时搭建的门。
“那是什么？”
“统领说，这叫尚同门，无论这山上的盗匪以前与墨家有何恩怨，只要不是大奸大恶，通过这扇门之后，便是我墨家的兄弟。如若不愿，可领钱粮离开。”
赵葱听了，感觉有些奇异。
“有趣！”
跟在赵葱身后的仆人缓缓一言。
赵葱看了仆人一眼，并没有过多的停留，此行，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巨大的机关白虎正停靠在山顶望楼之侧，墨家的弟子正在改造曾经太行巨盗的老巢。
赵葱再度见到陈秀时，对方依旧还是戴着那副青铜的面具。
“恭喜统领，击败罗网。我听闻罗网的几个匪首那一夜仓皇逃窜，如今隐匿无踪。墨家在江湖上地位，必然更上一层。”
陈秀看了一眼赵葱。
“公子怎么不说我因此上了罗网的必杀令？”
“我正是为此而来，罗网一向肆无忌惮。赵国愿意支持墨家，扫清罗网余孽。”
“公子之意，在下知之。只是，墨家此时还无意与罗网开战。”
赵葱本以为，墨家与罗网撕破脸之后，已经等于在秦赵之间做了选择。
可现在，陈秀的态度还是和原来一样。
一时间，赵葱有些犯了难。
“义也好，利也罢，很多时候，这两者的界限并不是那么容易分的清楚。”
此时，赵葱身后仆人打扮的男子向前坐了坐，开口道。
“太行巨盗为患，阻于秦赵之间。墨家除之，此患便消。统领如此做，是赵国欠了统领一个人情。”
开口说话的这个人，明显比赵葱要老道。
陈秀也有些意外。
“阁下是？”
“赵胜！”
便是这一言而出，赵葱向后，微微俯身，将主位让了出来。
“平原君！”
陈秀行了一礼。
赵胜坦然受之。
事实上，以他的身份，并没有什么不妥。
“义利之辩，老夫并不感兴趣。老夫直说了，若要统领在这场秦赵之战中站在赵国一边，需要什么代价？”
赵葱生怕平原君的话，会让这位墨家统领拂袖而走。
只是，对方却依旧坐着。
让赵葱意外的是，对面那位墨家的统领竟然开口了。
“太行巨盗之地，归于墨家。”
“可！”
“墨家之人居此地，不服徭役，不纳税。”
“可！”
“一万大军开拔，一月之粮秣辎重。”
赵葱大惊。
前两项，赵国还是能够答应的。反正太行巨盗以前在这里，也没有给赵国交过粮草，反而不断劫掠，造成赵国的损失。
现在换了墨家，对赵国反而更好。
可最后一个条件，实在是狮子大开口。
他本以为赵胜会拒绝，可赵胜却是眼都没有眨一下，便答应了。
“可！”
……
合作谈成之后，赵葱随赵胜下了望楼。
回望一眼，赵葱很是不屑。
“本以为这墨家的统领是个重义之辈，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小人。”
赵胜撇了一眼愤愤不平的赵葱，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先去墨家给我们准备的屋舍，我四处转转。”
“君上，要我安排侍卫么？”
“墨家之地，有什么好顾虑的。”
从太行巨盗处获得的物资堆积成山，赵吉正在负责转运。
处理俘虏，安置人员，营修建设……一件件繁杂的事情，赵吉处理起来，却是游刃有余。
墨家新修的粮仓之前，赵吉正在带领着墨家之人搬运粮草。
“快下雨了，将这最后一批粮仓搬进去，咱们今晚喝羊汤。”
赵吉一声喊，周围的墨者都是热情高涨。
“喝羊汤啊，我能加入么？”
赵胜站在一旁，看着这热情似火的场面，忍不住问道。
一众墨者回首，见到赵胜，看见他的打扮，有人笑道。
“不干活可没有东西吃。”
“那行，我也来帮忙。”
赵胜毫无架子，加入了搬运粮食的行列之中，赵吉在一旁看着，有些手足无措。
天色近黄昏，雨开始下了起来。
赵胜与一众墨者将粮食搬进了粮仓，一起到了附近临时搭建的窝棚。
羊汤和肉饼早已经准备好了。
厨娘给赵胜端了一碗，赵胜喝了一口，赞道。
“味道不错。”
赵胜与一众墨者谈的很是尽兴，只有赵吉在旁，始终面色有些怪异。
雨越下越大。
白日间干了体力活，大部分的墨者早已经上炕睡了。
临时的厨房，此时锅里的羊汤已经不剩下多少。
“老兄，先走了啊！”
随着最后一个墨者离开，赵吉如坐针毡。
赵胜却有些恋恋不舍。
“味道真好啊，若是当年的邯郸城中也有这么好的肉汤，那该有多好啊！”
赵吉在旁，周围已经没有他人，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王叔！”
赵胜看着赵吉，苦笑了一声。
“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就是没有想到，你在墨家。”
“身负大罪之人，怎有脸再回故土。”
“你有何罪？”
“我不该轻信赵括，以至于我大赵四十多万军丧于白起的屠刀之下。”
“这并不是你的罪责，任用赵括，是王上的决定。”
“可若不是我在其中推波助澜，王兄也不会下最后的决定，弃廉颇而用赵括。”
赵吉陷入了自责之中。
“我更不该不听从廉颇将军的劝诫，盲目出击，去追寻一场本就不存在的胜利，结果中了白起的埋伏。”
赵胜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了赵吉垂泣而抖动的肩膀上。
“廉颇看出了我军在战场上的败局，所以不愿出击，可那时的赵国已经拖不起了。这并不是你的错，而现在，赵国又面临着比当时更加危险的困境。”
赵吉抬起了头，有些不解，却听得赵胜叹了一口气。
“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