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这二人像老友一般对坐着,天南地北地聊了许久,直到顾溪桥身子困倦,昏睡过去,直到外头来传饭,俏俏才发现安乐还没有回来。
掐算着时辰,即便是路上耽搁了一会,也该回来了。
她生怕吵醒顾溪桥,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在庭院里徘徊许久,哪里能安乐的身影。
正找着,从雨廊下走来一位发髻高挽,身着粗布大衣的婆子,瞧见俏俏,先是行礼,“婶夫人让夫人过去一趟,夫人请吧……”
听语气由不得别人拒绝,俏俏也是多留了个心眼,往后退了几步,保持安全的间隙,‘是有什么事么?’
那婆子也听闻她的来历,如今得见,本以为是个伶牙俐齿的,不曾想是个哑巴,心中少不得嗤笑一番,脸上却平静地出奇,“回夫人,老婆子也只是过来传个话,并不知道是何事,还望夫人见谅。”
安乐没回来,她并不想去,更不知道姜氏此刻找她到底又有什么吩咐。可就算再急,哪里能急得过等安乐回来,便想着让这婆子先去回话。
不曾想这婆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等俏俏说什么,撒开腿就往回走,硕大的身影一时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俏俏无奈,只得紧步上前,追了又追。眼看就要追到了,那老婆子却突然奋起脚步,有意叫俏俏追不上自己。
明知道自己失语,偏要挑这样的话,来羞辱自己。
姜氏则捧着茶碗,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信,是我写的。’她想着,比划着,該如何解释清楚这一切,解开误会。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这信是奴婢所写,写给靖安王的,奴婢见闻顾公子身体抱恙,上京医官皆束手无策,便想到了军医。军医行走军营,见过许多疑难杂症,救活过许许多多濒临死亡的将士,所以才想着找他出面帮忙。”
离姜氏的院子近了,俏俏似乎听到一丝轻微的动静,或者说是安乐的声音,正在极力辩解些什么。
“安乐姑娘护主心切,我能理解。但事关重大,怕这后果你承受不起。”
她有些心虚,怕信中所言,被小题大做。既然有人捞了这信回来,必然不单单只对信中所写感兴趣。
一旁的知秋把信笺往桌案上一放,盛气凌人。可不就是,自己写得那封么?
“姜夫人出身名门,事情未查明真相之前,听取旁人的只言片语,便给我家姑娘下定论,岂不荒唐。若子虚乌有,夫人又该如何挽回颜面,给我家姑娘一个交代?”这信,安乐并不曾细看,更不知晓顾溪桥的举动,只因信中并未提及不耻之事,便是行的正坐的端。
“我朝律法严明,诽谤他人,致其声名受损,并非小罪。”安乐递了话上前。
知秋哪里听不懂,她此话里暗藏的深意。若是为了陷害虞俏俏,把整个顾家的清誉给葬送着实划不来,不仅如此还会同靖安王府结下梁子。
“至于奴婢有没有撒谎,把信拆开瞧一瞧不就真相大白了?”
安乐几番尝试,终究没能把信夺回来,懊恼自己当时不曾细看,“知秋姑娘自重。我家姑娘行事磊落,清清白白,她的一言一行关乎到的是靖安王府的颜面,还有顾家的。”
她顾不得那婆子的狰狞面孔,快走几步,来到窗下,往里头一瞧,那跪在地上的可不就是安乐吗?
靖安王府出来的姑娘,哪里能受这样的委屈?俏俏二话不说,更顾不得里头的姜氏,横冲直撞进屋,当下就把安乐扶了起来。
“姜夫人……”知秋犹犹豫豫,心中不依不饶。
“知秋!怎么说话的?!”姜氏此刻也看不下去了,用茶杯狠狠地锤向桌子,脸色很是难看。
连续几回,俏俏也看出她的有意而为,自己再追的话,约莫要一直到姜氏的院里。不会开口说话,就无法从身后叫住那婆子。
“俏俏来得正好,”姜氏不论在何时,又或者遇见的什么样的事,永远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慈祥模样,“先前听闻,府上有人私通外男,顾家家规严明,我私以为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今日却让我失望了。”
安乐看着咄咄逼人的知秋,而一旁的姜氏始终冷眼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
眼看顾溪桥的身子每况愈下,姜氏心里哪能不担忧?只不过没写在明面上,听安乐如此一说,心中早已动摇。至于信,自己还真没看过一眼。不过私通外男是死罪,大魏律法严明,王子与庶民同罪,她再胆大,也不敢拿脑袋开玩笑。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先前季恒的良苦用心,不会说话,摆明了是要吃一些哑巴亏的,可自己非但不领情,还冲着他发了好一通的火。
“军医比不得寻常的医官,看知秋姑娘十指纤细的模样,定然也不曾去过军营。既然没去过,又怎会知道?我少时曾军营渡日,虽不敢妄言,但也见过一二,”安乐恭敬道,“姜夫人,想必也很清楚,这些大夫开的药对顾公子的病情到底有没有立竿见影的疗效?若没有,为何不试一试?只不过奴婢人微言轻,靖安王到底愿不愿意想帮,奴婢就不知道了。”
‘根本就不是什么误会,’见此情形的俏俏,抢先一步,走到安乐面前,‘这件事本就是子虚乌有。你要赔罪,给靖安王府和安乐赔罪!’
“婶夫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知秋把信举起来,在安乐面前晃了晃,“安乐姑娘,我是见过你字迹的,大婚那日,和这上头的字迹可丝毫不一样。”
“安乐姑娘是以为婶夫人不曾在这上头煞费苦心么?再说了,区区军医哪里比得过宫中的御医。”知秋问。
信已安然到驿站,谁曾想又被人给捞了回来,自己倒没什么,只恐连累了殿下和姑娘,落得一个不清不楚的骂名。
“赔罪!”她喉咙依旧像被什么堵着,只能用手比出这两个字来。
想到这里,俏俏的脸上有些滚烫。只是也不能见婆子这般欺负,想到这里,俏俏也顾不及这许多,从路旁捡起快小石子,照着那老婆子的后腰处,飞砸了过去。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里头到底写了什么,拆开不就真相大白。”知秋的语气是满满都是挑衅,而听闻过季恒和俏俏传闻的姜氏,同样也选择了沉默。
“姑娘,”安乐轻轻拉住她,“有些人明明生了双眼睛,看到的都是龌蹉肮脏之事,混淆是非黑白,这样的眼睛,还不如丢了喂狗。”
知秋气得面目狰狞,冷哼道,“你急什么,你家姑娘还不肯还说什么呢?再说了,咱们都是下人,谁又比谁高贵呢?!”
安乐本就不想搭理她,只是无意中瞟到一眼,便认出那并不是自家姑娘所写,以为她是想栽赃嫁祸,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拿。
除去季恒,安乐和顾溪桥,在场的人,对她的手势似乎只是一知半解。
一旁的姜氏心中亦是复杂万分。传闻是真假,无人可证。即便是真,顾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商贾人家,又如何能和皇室抗衡。
“夫人说什么,奴婢不太明白……”明明听懂了,却揣着糊涂的模样,挑眉得瑟的笑了笑。
“许是我弄错了,信还你便是,”知秋虽然觉得这信有些蹊跷,但也不敢判定里头写了什么,若是猜错,怕会累及自身,只得放弃,“不过我得告诉安乐姑娘一句,顾家经商多年,有专请的先生,包揽来往信笺一事,下回若有需要,还是烦请你交给先生代劳。”
姜氏一愣,并未多言,一旁的知秋按耐不住了,紧看了俏俏一眼,小声,“婶夫人。”
“两情相愿本就不是易事,你若心里有人,又何必嫁给溪桥?”
‘下人?什么下人?’俏俏一听这话,气得眼酸。怒气上头的时候,也管不了这许多,从袖子里掏出那把龙阙,毫不犹豫地朝知秋挥了过去。
那婆子惊呼一声,险些摔倒,回过头了看着她,敢怒不敢言。俏俏顶着气呼呼的双颊,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俏俏狠力地咽了咽喉咙,试图发出点什么,好让解释更快些。却还是徒劳无功。
“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姜氏缓缓开口,“知秋,快把信还给人家。”
众人惊呼,纷纷后退,安乐亦是大惊失色,上前抱住她,“姑娘别冲动。”
“你怎么、怎么还想杀人灭口?!”毫无防备的知秋,尽管反应迅速,但手背还是被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淋漓,疼得她大喊。
好容易抱住,小姑娘斗志十足,气得身子一耸一耸。
“放肆!我顾家不是军营,哪里还由得你舞刀弄剑?!”姜氏气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眉头紧皱,“还不快收起来!”
“这门亲事,确是我顾家高攀了,但这也不能成为你视礼法于不顾的借口。今日你持刀行凶,那明日是不是我和桥儿都会成为你刀下的冤魂?!”姜氏慢慢走近她身旁,压迫感随之而来。
俏俏只是瞧知秋咄咄逼人,并未想过真的要伤害她,瞧见刀尖血迹的刹那间,吓得把匕首一丢。
“姑娘,这是先帝御赐给你爹爹的,可不能随手乱扔。”安乐知道,倘若这一次妥协,那下一次还不知会怎样。于是不慌不忙地将匕首从地上拾起来,擦去上头的血迹,收回兜中。
知秋看得心里发怵,但有姜氏在,胆量又长了不少,“你们这样做,未免也太欲盖弥彰了。”
“到底是你别有用心,还是我家姑娘无视礼数,你自己清楚。”
安乐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觉袖子上有股轻轻的力道。小姑娘红着眼眶,眉心紧拧,‘不和她们吵,我们走。’
“姑娘,”安乐回过头来温声劝道,“今日之事,若不弄个水落石出,往后还不知道会被泼多少脏水,戳脊梁骨呢!”
俏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打心底厌弃这样的场景,自己一向谨慎小心行事,更不曾招惹,可那知秋分明就是对自己恨之入骨。
正说着,有个高大的身影,把木门处的光线,遮掉了大半。顾溪桥一脸疲惫,缓缓而来,“知秋,你跟了叔母这么多年,连我的字迹,都认不出吗?
“公子怎么不好好歇着?”知秋脸色有些发白,两颗眼珠转了又转,紧了紧手心。
“你们这样对待我的新婚娘子,如何能歇得好?”他走上前,一把从知秋的手中夺过信笺,毫不犹豫地打开,递到姜氏面前,语气平静,“先前右手无故发麻,提不了笔。这信是我让安乐写的,唯独信笺的署名是我写的。也正如她所言,我想让靖安王帮忙,请叔母过目。”
顾溪桥的出现,却俏俏有些不安,又听他说的这一番话,心中难免百感交集。
“不用了,”姜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小叹一口气,“既然桥儿都这么说了,那必然就是一场误会。知秋,还不快赔罪?!”
“夫人,是奴婢一时听信旁人诬告,险些酿成大错,还望夫人见谅。”
俏俏并不想与这小人多言,也被姜氏方才的冷眼坐看个和偏袒给气到,更不曾行礼,拉了安乐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氏一看她如此没规矩,又看自己的贴身丫鬟受了伤,心中无名怒火一下子蹿上脑门,“桥儿,看看你娶的好媳妇,有把顾家,把你叔母放在眼里吗?不过是问了几句,把话说清楚不就成了?竟然还刺伤了知秋,还有王法,还有礼数吗?”
“这门婚事,本也不是我本意。叔母这话,侄儿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就算这门婚事,是先帝钦定的,可那又如何?难道就可以这样无法无天,藐视尊长了吗?”姜氏也没想到,这才不到一月,侄儿的胳膊就往她那边拐了。
顾溪桥无奈地发笑,润了润干涸的喉咙,“叔母,俏俏她性子温和,若不是你们招惹在先,把她逼急了,哪里会误伤到知秋。再者,明知道她自小失语,却用那样的话,去羞辱她。换成是旁人,你这只手怕早就保不住了。”
“顾溪桥!我是你叔母,你母亲走得早,是我把你扶养长大,又吃了多少的苦?如今,这样帮着一个外人,你还有良心吗?”姜氏被他的一番话,伤心得不行。自己的行为确实莽撞了些,可还不是为了这个侄子着想?生怕新进门的媳妇,还别的男子纠缠不休。
“今日之事,叔母不必拿当年相提并论,更不必拿养育之恩来胁迫侄儿。顾家上下,若有疑俏俏,自可举证,而不是仅凭一封信笺就妄下定论,在堂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问。试问叔母,此举当是真想顾及顾家的颜面吗?!”
那姜氏被气得说不出话,当即抬手就给了顾溪桥一个耳光,血气上涌,倚倒在桌案前。
“公子快别说了!”知秋这才知道自己捅的篓子有多大,忙扶住姜氏,“姜夫人,你先缓缓。公子他也是一时气话,并无恶意的。”
顾溪桥擦去嘴角的血迹,上前一步,“不用假惺惺,这件事始作俑者就是你。你大可以将信笺拆开看看里头写些什么,可你没有这么做。而是利用叔母对你的信任,三言两语便想毁掉俏俏。”
“这回即便是叔母饶过你,我也决不轻饶。顾家留不得你了,还是自寻去处吧!”
“公子!奴婢知错!”意识到大事不妙的知秋,也顾不得姜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公子要打要骂,都好。只是不要赶奴婢走!”
“求我何用?”顾溪桥厌弃地看了她一眼,“当初计上心头的时候,就该想到迟早自食恶果。”
“公子!”知秋惊呼一声,看着顾溪桥远去的身影,不知所措。
门外头,一直静候的小厮丁毅紧忙上前一步扶住。顾溪桥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能缓上一缓。
“姜夫人她……”丁毅看了眼正倚靠在桌前,紧捂心口的姜氏,欲言又止。他自小便跟着公子,公子性情温和,这么多年也是见他如此大发雷霆,无人敢劝。
“晚些,我自会同叔母请罪,”他顿了顿,想到受了委屈还不曾被安抚的俏俏,“先回房。”
“公子,”丁毅跟在后头,向来话少的他,终于还是开了口,“这样做只怕会伤了和气。虽说这门亲事是先帝钦定,夫人也确是百里挑一的好,可姜夫人是你的至亲。人上了年纪总固执些,但左右不过是想要小辈的一句顺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溪桥打断他,“可我这么做了,又如何对得起她。她在上京孤身一人,举目无亲,除了安乐,连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我要是不向着她,她該有多无助。更何况她并没有错,若是因为要孝顺叔母,便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她,那我与那些小人又何分别?”
“我顾溪桥不要做那样的人。”
丁毅一愣,意识到他这回是真的上心了。
俏俏趴在窗台上,看着庭院里的花枝,呆呆地出了神。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季恒不留,那就自己一个人逃。上京离豫县再远,也能走到。刚刚那一阵子,把她的脑袋闹得生疼,好久都不能缓和。
听到顾溪桥的声音,俏俏顿时回神,转头一看,他的左脸略微有些臃肿,像只发胖的馒头,上头的指痕清晰可见。
‘她打你了?’俏俏着急忙慌地下榻,险些没把自己栽倒,伸出去的手停留在了半空。
除了季恒,她不习惯与旁人有太密的身体接触,即便是这个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君。
顾溪桥也很快反应过来,摇头又叹气,像个无事人一般,“刚刚路过花苑的时候,飞来好大一只虫子,就停在我的左脸上,怎么赶也不走,一时烦躁,失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
俏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纤细的模样,谎言不攻自破。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不该瞒着你,偷偷给殿下写信的,’她把信递到他手里,‘打开看看吧,这样我也好安心些。’
顾溪桥知道自己不打开看一眼,眼前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二话不说,坦坦荡荡地打开信笺,“这字是你写的罢?”
俏俏点点头。
“谢谢你啊,俏俏,”他轻轻合上,淡然一笑,“怎么能算是添麻烦呢,你帮了这么大一个忙,我还不知道该如何言谢呢!”
‘不、不用谢的。’听他这么说,俏俏这才松了口气,学着书籍写得,慢慢比划道,‘夫妻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他却又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到案牍前,把墨研开,眼底清澈澄明,“如果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他,那就给他写封信。用我顾溪桥的名字,顾府不会再有人敢拦。”
小姑娘睁大了双眼,夺过顾溪桥手里的笔,狠狠往地上一扔,像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既嫁给你,就会恪守妇道,不存二心。’
她甚至都没学会起誓是三指还是四指?是左手还是右手,在那里比划了半天,很是费劲。
“说什么傻话,不要因为旁人做错什么,而去束缚惩戒,自己,”他蹲下`身把笔捡起,“一封信而已,只有心思不纯的人,看什么都脏的。”
她摇摇脑袋,再想,也不写。不是怕顾溪桥猜忌自己,而是像安乐说得那样,从未有过来信,想必很快就把自己忘记。
既然这样,又何必自讨没趣?
她站在远处,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手背,似乎在沉思什么。
“俏俏,你过来。”
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心心念念的声音,把她振了一激灵,回过神来,才知晓,这一切是幻梦。顾溪桥坐在案牍前,拍了拍身边空余的位置。
她乖乖地走近,却没有挨着他坐下,丧气地垂着头。
“让你受委屈了。叔母耳根子软,知秋又侍奉她多年,难免会考虑不周全,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我,”他身体抱恙,说话难免没有气力,听起来像是树叶沙沙作响,“千错万错在我。这么说,并不是想替任何人开脱,只是想着,若有下回,不要与她们论长短,即可差人来寻我,若我不在,无论何事都只说是我的安排。”
“总不能因为嫁给我,就没了王府那般自在,还要平白无故受这些委屈。”
她努了努嘴,目光看向烛台上的火光,眼眶微微溼潤。顾溪桥不说,恐怕她自己也要忘了,在季恒身边的那段日子,王府上下哪一个不是待她和和气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