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当晚,朱标服了药,缓解痛和痒后,睡了过去。

倒是常乐,合衣躺在床边的软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暗夜悄然流逝,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常乐实在难以入眠,于是难得早起。

数墙之隔的朱雄英刚推开门,怔在了原地。

门前是垂首等候的晚月姑姑,走廊里还有缓步而来的娘亲。

他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什么情况?

常乐掀了掀沉重的眼皮,“雄英起来了?”

朱雄英点点头,他当然起来了。

常乐朝儿子招招手,“那一起用早膳?”

常乐没听清楚,稍稍倾身往前,“你说什么?”

朱标听到响动,回头看了一眼,“醒了?”

常乐的睡眠质量向来可以,一觉无梦,等到醒来,窗外日光正盛。

常乐:“.”

常乐正抬脚要迈进花厅,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常乐点了点头,迈进花厅,坐到餐桌边。

儿子竟然连她早晨先喝杯热水的习惯都知道。

她讲得很清楚,朱雄英自然也听明白了,但,“娘,这会儿,我更应该去国子学。”

朱雄英看眼他娘,小声嘀咕道,“也就您觉得儿子还小。”

自从刘伯温告老后,他就拒绝了原先的一对一授课方式,同伴读们一起入了国子学。

他是皇太孙,更应该在这样的时刻,承担起皇太孙的职责。

朱标朝她笑笑,再度埋首,奋笔疾书。

国子学自然有国子学的好处,但这会儿,关键时期,国子学来往之人太多,安全没有保障。

目之所及,本该躺床修养的男人正披着寝衣,在桌前批阅奏本。

朱雄英拧了拧眉,“您也别太担心。”

以他娘亲的作息习惯,向来与早膳无缘,今儿倒是奇了怪了。

初时内服、外用结合,促使疽化成脓,而后把脓切开引流,期间配合使用大蒜素,以防伤口感染,等到脓尽,去腐生肌,彻底治愈。

上了年纪,上了年纪.

呜呜呜,她和朱标同岁

朱雄英一把扶住自家娘亲的胳膊,“您没事吧?”

朱雄英乖乖走过来,随口问道,“您怎么起来了?怎么没见我爹?”

朱雄英摇了摇头,“您都安排了小刘先生和晚月姑姑跟着儿子,还不放心?”

常乐:“娘请了刘璟来春和宫给你单独授课,晚月也先跟着你。”

朱雄英豁然抬眸,瞪着双大眼睛,“我爹病了?!”

常乐捧着热水,太感动了。

常乐看眼儿子,点点头安慰道,“没事,戴先生能治好。”

常乐掩嘴打了个哈欠,“你爹病了,昨夜折腾半宿,刚喝完药,正睡着。”

她的面色因一夜未睡,而略有些苍白,瞧着颇为憔悴。

当母亲的,哪有放心的时候?

·

朱雄英用了早膳,如平常般出宫去了国子学。

朱雄英皱起眉,面露担忧,“爹到底还是上了年纪,多有病痛。”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放在六百年后,还是正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年纪。

只是,治疗的时间可能会比较漫长,治疗的过程也会比较辛苦。

常乐微蹙起眉,“你还小”

朱雄英提起茶壶倒了杯热水,“儿子长大了,能保护您和弟弟妹妹。”

她返回房间,合衣躺进软塌,没一会儿,呼吸已然平稳。

常乐赶紧站直,抬头挺胸,“没事,没事”

朱雄英又拿起汤勺给两人分别舀了碗汤,“爹现在还睡着,那儿子从国子学回来再去看他。”

常乐眨了眨刚睡醒,还迷茫着的眼,闷声闷气应了一句。

常乐和儿子聊了会,又吃饱喝足,倒是来了些许睡意。

常乐喝了口汤,神色稍正,“雄英先别去国子学了。”

背疽之症,火毒内蕴,内脏积热。

常乐披上件外袍,去洗了把脸回来,坐到书桌对面,“感觉如何,好点了么?”

整个过程至少半年,极为折磨患者。

朱标:“嗯,好多了。”

他的语气极为轻描淡写,仿佛昨晚痒得满床打滚儿的,是另有其人。

常乐撇了撇嘴,瞥眼他毫无血色的面颊,伸手遮住了墨迹满满的奏本。

朱标抬眸,“乐儿?”

常乐:“命重要,还是批奏本重要?”

朱标一愣,笑道,“那自然是命重要。”

常乐白他一眼,“那你还不好好歇着,折腾什么呀?”

朱标看着气鼓鼓的太子妃,轻轻翘起嘴角,“可奏本关系着成千上百条命。”

常乐欲要合奏本的手蓦然顿住,成千上百条命

见她如此,朱标弯了弯眉,“或者,这段时间,乐儿代我批阅?”

常乐无语半晌,又想奴役她!

但他的命,也的确重要

常乐努了努嘴,气哼哼地翻开奏本,“你去躺床。”

朱标嘴角笑意明显,“那就有劳太子妃了。”

常乐重重冷哼一声,无奈拿起朱笔。

朱标就近趴在了软塌里,偶尔喝喝茶,偶尔吃吃点心,人生难得闲适。

只是,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崔公公独有的唱报声。

朱元璋带着马皇后又来了,随行的还有晋王、燕王、周王。

常乐第一反应是毁奏本灭迹,但刚合起奏本,也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心理活动.

她把奏本好好地摆放回了桌面。

朱标:“乐儿?”

常乐施施然起身,“我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朱标吃惊地张大了嘴,“???”

门帘掀起,朱元璋等人进来。

常乐垂首行礼,恭敬请安,“儿媳拜见父皇、母后。”

朱元璋径自略过常乐,走向他的好大儿。

马皇后抬了抬手,“乐儿无需多礼。”

等常乐站直身,晋王朱棡带着两个弟弟同她行礼,“见过大嫂。”

常乐始终笑意盈盈,见此更是回了半礼。

朱标仍然趴在软塌里,“爹,娘,你们来了。”

马皇后坐到软塌边,看着瘦削的儿子,心疼道,“标儿受苦了。”

朱标摇摇头,“娘,我没事。”

朱元璋早年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他第一时间看到了摊在桌面的奏本,以及奏本上未干的朱批。

常乐默默站在软塌边沿,有意无意露出指尖和衣袖边沾染的朱红墨迹。

晋王、燕王、周王三人习以为常。

大哥回京师时,大嫂可以代为批阅奏章,那大哥重病,大嫂自然也可以代为批阅奏本。

朱元璋紧紧皱起眉,那褶子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标儿卧病在床仍要批阅奏本,实在辛苦。”

朱标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没有做声。

常乐抿了抿唇,死死压住蔓延到嘴边的笑意。

朱元璋这不得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什么的,肺都要气炸了吧。

哈哈哈,可谁让你儿子愿意呢。

朱元璋深深吸了口气,“标儿,奏本暂时由爹来批,你养好身子最为要紧。”

朱标当即同意,他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有劳爹。”

朱元璋:“???”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常乐弯了弯唇,如今是在北平,奏本谁来批阅,还重要么?

他既然愿意干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

年关将近,天愈发的冷。

朱标的病情渐渐稳定,只待疽化成脓。

腊月中旬难得又一日阳光明媚,常乐去了趟宫外的研究室。

她已经把京师的秘密基地全都搬至北平,包括设备和人员,并更名为研究室。

研究室远在郊外,等发放完工作人员的年终奖,安排好春节假期,再回宫,天色已晚。

常乐带着晚星穿过东华门,急急往春和宫方向走。

谁知,刚至半途,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朱元璋。

常乐垂首行礼,“儿媳拜见父皇。”

朱元璋眯了眯眼,也没叫起,直接问道,“去哪儿了?”

常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避重就轻道,“儿媳正要回春和宫。”

话落,没有抬头,常乐也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越来越冷。

未久,黄昏寂静的雪地里,响起一道冷哼。

朱元璋挥了挥手,“所有人都退后。”

崔公公楞了楞,瞧眼帝王严肃的脸,领着人无声退到假山之后。

晚星第一时间没有动作,直到常乐挥了挥手,她才同样退了出去。

她们主仆的小动作,朱元璋全部看在眼里,心头火气愈烧愈旺。

常乐始终低眉垂首,是一种绝对臣服、恭敬的姿势。

可不知为什么,朱元璋就是觉得她在挑战自己的权威,“常氏!”

常乐盯着脚边的积雪,回应道,“儿媳在。”

朱元璋双手背后,训斥道,“尔为太子妃,太孙母,当谨言慎行,严遵妇德。”

常乐:“儿媳遵旨。”

她应得极快,没有半点犹豫。

朱元璋:“.”

只觉一拳打在棉花里,那口气堵得他几欲呕血。

常乐继续盯着自个脚边的积雪,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朱元璋背在背后的两只手紧握成拳,体内的怒火波涛汹涌。

良久,良久,终于缓过那阵气闷。

朱元璋继续道,“后宫不得干政,不得外出,尔为太子妃,当以身作则。”

常乐:“儿媳遵旨。”

她还是应得毫不犹豫,语调也没有半分变化。

朱元璋:“.”

他被噎得呼吸都停了一瞬,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常氏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分明是在盼着他死!

为什么没有一点反抗,因为她还年轻,而自己已半只脚踏入棺材。

等到将来,标儿登基,后宫唯她一人独大,她再也无所顾忌,可以为所欲为。

朱元璋狠狠掐着自己手心,死死忍住把人一刀劈死的冲动。

标儿病重,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常氏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死于自己之手。

朱元璋吐出口气,“既然如此,那你把你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关了。”

常乐豁然抬眸,他要关了她的研究室?!

朱元璋笑了,笑得极为得意,原来这才是常氏的痛处。

他又强调了遍,“立刻关了!”

常乐依旧保持蹲身行礼的姿势,重新垂首,甚至垂地更低。

片刻,她的姿势未变,但重新抬头。

常乐微眯起眼,仔细打量眼前垂垂老矣的帝王。

朱元璋的个头非常一般,常乐蹲着身,两人恰好平视。

他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是因为此刻怒火中烧么?

或是因为不太习惯北方的气候,还是因为奏本实在太多?

朱标要批的奏本,是有吴伯宗他们分担过后的,但朱元璋最喜独揽大权,奏本也要自己一个人批。

那每日源源不断的奏本,他年轻时,尚应付得过来,如今上了年纪,还能有那么多精力?

常乐的目光里再也寻不到半点恭敬之色,仿若换了个人。

朱元璋讽刺道,“终于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

常乐行礼的姿势未变,扬了扬唇,轻声反问,“有谁会信?”

最主要的是,朱标,还有雄英,他们不会信。

朱元璋一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标儿和雄英不会信。

常乐微微勾起唇角,“父皇,您还真是个灾星呢。”

夕阳渐落,最后一缕光与白雪交相辉映,四周静谧无声。

常乐压低嗓子,“太子向来康健,可你一来,他当晚就病了。”

朱元璋背后的双手气得发抖,“胡说八道!”

常乐盯着他的眼睛,“是您克他,您幼年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全家被您克了个干净。”

朱元璋面色一阵青一阵红,“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他是只会这一句么?

常乐嘴角笑意更甚,“事到如今,您都黄土埋到脚脖子,还要克儿子。”

朱元璋再也忍不住,他赤红着双眼,高高扬起了胳膊。

那蒲扇似的巴掌,眼看着就要朝自己挥来

常乐顺势摔倒在地,“父皇,儿媳冤枉。”

她惊惧的哭喊声远远传了出去,退后的宫人们纷纷侧目望来。

朱元璋一掌落空,往前踉跄了步,远远瞧着,仿佛是他伸着双手掐人脖子。

常乐委顿在地,继续哭道,“儿媳绝无任何争权夺利之心。”

朱元璋稳住自个身体,再次扬起胳膊,他这会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常乐瑟缩着自己,“儿媳发誓,儿媳若有任何争权夺利之心,儿媳必遭天谴!”

随即,她脑袋一歪,整个人落进雪地里。

时刻关注着自家主子的晚星一愣,立马飞奔过来,把人揽进怀里,“太子妃,太子妃!”

常乐闭着眼抠了抠她的掌心,晚星稍顿,“来人,救命,太子妃晕倒了!”

她边喊着边一把抱起常乐,飞奔回春和宫。

雪地里,仍然处于暴怒中的朱元璋,“???”

半晌,稍稍恢复理智的朱元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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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第一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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