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陆羡,你个兔崽子!
第四十三章陆羡,你个兔崽子!
清晨,不知是谁在窗棂外的台子上撒了一把小黄米,惹得四周鸟雀都聚到此处,一边低头啄食,一边叽叽喳喳,时不时还叼几下窗框。
嗒嗒,嗒嗒。
榻上的少女睡得,皱着眉,脸颊肌肉紧着,就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收紧成拳,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十分不安。
忽然猛踢了下脚,原本熟睡的人瞬间睁眼,立马坐起身,警惕的看向四周,目光在屋内梭巡一圈,深喘过几口粗气,渐渐地.梦里的紧张感才松下。
“是梦.”
林了了了自言自语的低喃——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她靠在床头,静坐了会儿,越想越奇怪,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梦也太真了吧?
想起什么,伸手摸向枕头,果不其然有一块椭圆的棕色印迹,林了了的手指在印迹上面抚了抚,又抱起来低头去闻——
一股淡淡草药味,顿时睁大眼睛——安神茶?
沈宜站在马车靠向军营的一面,静静地立着,呼吸声都很小。
不行!得去找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得让她知道,家里谁做主!
另一边,陆羡快步走出营帐,刚至军营门前,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沈宜——
沈宜没由来的蹙了蹙眉,扭头望去——她怎么睡的着?
这东西林了了再清楚不过,不管是以前在自家的中医堂,还是在现在的文善堂,经她手开出的安神药方数不胜数,此刻的林了了诧异万分,自己怎么会喝这个?
然儿,脉细却没有任何异样——
沈宜愣了愣,旋即伸手指去,带着几分笑气“你的下巴?”
“不必。”
“王八蛋,敢给我灌药!”
“这是我预备的薄酒,前面有一处茶摊儿,不如咱们去那里,我陪你今日,好好喝一壶。”
“行!随你。”
再有试了试,还是站不起,林了了只好放弃,重新躺回床上。
“姓沈?”陆征正研究羊皮地图,顿了下才反应过来,朝一旁乔装过后的陆羡看去“是不是沈宜那姑娘?”
“胡子。”陆羡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后又抬起“父亲说,这样打扮逼真些。”
倚在车门框上的人还闭眼再睡,沈宜走到马车前,碰了碰她。
谁知,脚踩着地,屁股刚抬起便又跌坐回去,林了了左手抵着太阳穴,右手撑着床沿,脑子像谁从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坐着不动还好,一站起来天旋地转摇晃的厉害。
军营有规矩,外来未持有令牌者,一律不能靠近,莫说沈宜没有自报家门,就算报了没有令牌也白搭,她是来送行的,不是来找麻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应该是,父将军,属下去瞧瞧。”
再一联想昨晚的怪梦,当下就有了定论!
不由的紧了紧手指“她到底给我喂的什么药?”
在家中叫惯了父亲,突然间改口,陆羡还有几分不习惯,时不时总会叫错几次。
“何人?”
沈宜不语,看向车门里,那人顿了顿,转身去拿,递去的时候,动作十分粗鲁,像把东西塞进她怀里,然后继续靠着车门,佯装假寐。
还有沈宜,她似乎并不生气,脸上的表情连恼都算不上。
什么安神汤?后劲儿这么大?
林了了伸手摁在自己腕间,两道青色血管纹路清晰。
自行退去一里地处等候。
她头上戴着盔帽,腰间别着长剑,身上的金棕盔甲因为摩攃,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乍看之下,与普通将士无异。
今日是陆羡随军出征的日子,瞧着繁华的京都城,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来就来呗,又不是没来过,一句话都不说,还给自己灌安神汤?什么破汤.喝完就迷糊了,林了了捂着脑袋,连陆羡什么时候走的都记不起来。
“我说,你不上来等?”
“也好,这样吓人,到时刀剑都绕着你走。”
的确是逼真些,不然就陆羡那张白玉清隽的容貌,不等军队出发,她就戳穿身份了。
喉间也不见有醒来后的沙哑,语调清晰平稳。
“启禀将军,军营外有一女子求见!”
“好,都听阿姊的。”
提早三日进入军营,她此来并无人知晓,脸上做些乔装,也无甚名头,只跟在陆征左右,做一名谋士。
“她说她姓沈。”
说完,那人向后靠去,两手垫在脑后,嘴里叼着根儿狗尾巴草,闭眼睡觉,不一会儿呼吸声就平稳了。
二人的动作十分奇怪,陆羡不解,这马车夫怎么这么大派头?而且这人面生的厉害,以前好像从没见过?
“阿姊!”
说来也奇怪,明明睡熟的人,立马睁开眼——“有事?”
说罢,两人便往茶摊儿处行去。
待走出几步后,马车上假寐的人忽然又睁开眼,眯着眼皮,吐出狗尾巴草——
“切!”
两人边走边聊天——
“奇怪,这里怎么会茶摊儿?”
沈宜不解,军营五里都是重地,寻常百姓根本不会来,在这个地方开茶摊儿稳赔不赚。
“阿姊有所不知,这茶摊儿是一对老夫妇开的,他们的儿子也是军营里的一名战士,后来战死沙场,我爹不忍心老两个孤苦无依,便专门在此处划了一块地方给他们经营,这茶摊儿每日都会往军营里送茶水,不说能赚多少钱,至少不会受饿。”
“原来如此,陆老将军真是心善之人。”
见有客来,老人家十分热情,先拿布子擦桌再擦凳——
“要喝什么茶啊?”
“清茶便可,烦请老伯给我备些小菜。”
老人家瞧见桌上的酒水,面露忧愁——
“是送行的吧,想当年我.”忽然想到什么,老家人话没说完立即噤声,连忙道:“好好,我这就去。”
其实不用他说,沈宜跟陆羡心中都明白,打仗岂是儿戏。
“那人是谁?”陆羡话锋一转,将方才的沉重破开。
沈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的问的应该是阮星——
“新来的车夫,这里军营重地,我不便带侍女,刚巧会她会驾车又会功夫。”
“哦,那估计功夫一定很好。”陆羡朝那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笑道:“瞧着挺傲的。”
傲?
沈宜眉间几不可察的一蹙而过——
的确是挺好的,欠收拾的那种。
“对了,你今日走,林大姑娘可知道?”
陆羡一顿,手指点在桌面像被施了定身咒,霎时便不再动了。
沈宜见她半天不回话,再瞧着她此刻僵住的神情,深抽一口气——
“你该不是还没跟她说吧?”
陆羡默声等同默认。
“你你怎么能这样?”
“阿姊——”陆羡眼中透着一抹神伤“刀剑无言,万一我此行后回不——”
嘭!一掌拍在桌上——
沈宜极少愠怒“去都还没去,就说丧气话,那你之前又来找我,帮你看人做什么?”
“我我随口说说,你怎么还急了。”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
恰好此时,老人家端来小菜,这才将刚刚的一幕翻过去。
沈宜为陆羡斟满酒杯——
“既然答应了人家姑娘,那你就该说到做到,别觉得难就想留后路,现在觉得难,当初答应的时候,干嘛去了?”
陆羡接过酒,瞧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笑道——
“阿姊,你这是臊我啊,不过.臊的好!刚刚是我胡言乱语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才是我认识的陆羡。”
沈宜举杯敬她——
“冲你这话,林大姑娘你放心,我给你看定了!”
两人说了许多,聊得都是过往的童年趣事,时光荏苒,分岔路口时,却是以前从没想过的路,不管那条,都希望终点是好的。
送行完陆羡,沈宜打道回府。
正要登上马车,原本欲攀车柱的手,忽的一紧——
“手挺滑。”
阮星勾着唇,手指故意在摩挲两下。
“放手!”
“放手?你可想好?摔了我可不管。”
沈宜上车上到一半,被这人截去,若是此刻放手,肯定要摔,蹙了蹙眉,旋即改口——
“拉我上去。”
“这就对了嘛~”
阮星有意逗她,把人拉上车仍旧不松手——
“吃酒了?不错嘛我肚子还饿着呢。”
受不了这人登徒浪子的做派,沈宜抽了抽手,竟没抽出来,一时气急,用另只手去打,阮星会功夫,眼前飞过的小虫都能用筷子夹住,更何况是一只手。
两只手都被阮星拿住,沈宜挣动肩膀,从外人看来,形态十分不雅观——
“你不是说送友人吗?这是友人?我看是你的相好吧~”
沈宜两眼要喷火,恨不得立即啐她一口,可她的娇养跟身份,又叫她做不出,时下又急又恼又羞,喷火的眼转刻又泛起水光来。
眼底水光潋滟,阮星眉间跳动,可她这人心里越怎么想,面上就偏要翻着来,于是顽劣的愈加——
“怎么?被我说中了?沈宜.瞧不出啊,你还有这本事呢?!”
“无耻!”
沈宜拼尽全力向前撞去,只听‘通’的一声,阮星从马车上仰了下去,而在失平衡的前一刻,她松开了沈宜的手,现在沈宜稳稳当当什么事儿都没有。
“啊呀!”
阮星表情极痛苦,伸手捞出身后的东西,是一块削尖的石头,再要偏一点,就不是扎进肩膀,而是脖子。
“你——”沈宜看见削尖的石头,也看见石头上的血,正想问她要不要紧,却又收回置之不理,瞪了眼——
“活该!你要再胡说八道,下回扎的就是你的舌头!”
阮星疼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听到她这话,又笑——
“真不是相好的?”
沈宜无言以对,刚刚就不该犹豫,就该啐她一口,更不该还心存善念,顾及她要不要紧,怎么不摔死,摔死才好!
钻进马车,撂下帘子,再不理会。
而外面那人,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的肆无忌惮。
“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
沈宜忍不了,那笑声就像魔音,把她的五脏都要震的跳起来。
“哪能让你自己走,万一再遇上坏人怎么办?像我这样心好的坏人,可不多了。”
“呸!”
沈宜隔着帘子,终于啐出来。
阮星不恼,一点也不恼,反倒觉得畅快,能把一个簪缨世家,读了无数圣贤书的娴婉女子,逼成这样——
也是我阮星的本事。
/
沿途小花开的灿烂,馥馥地吐着幽香。
林了了晕乎了一整个白日,待到傍晚十分,脑中的浆糊才消尽,说来奇怪.这安神汤药劲儿来的快却去的慢。
可一旦去了,身体立刻就好,连半刻的过度都没有,甚至食欲都没有任何影响。
林了了心里想着要不要喝些绿豆汤,转头就在晚饭时用了两碗米。
打个饱嗝儿——成小猪儿了。
看着天上挂满星子,月牙儿悬在天际,林了了叹口气——只能明天再去找她。
夜里,林了了睡不着,裹着被子盯着铜牛肚子里的大冰块失神儿——
那人到底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给自己灌安神汤,还有她这个安神汤怎么那么怪?
冲白日的反应来看,不像安神的,倒像是迷[yào]
想到这儿,林了了立马摇头——
怎么可能是迷[yào]?陆羡迷自己干嘛?她们都那样了.想做什么直接来呗~
还是她想玩别的?
林了了抬了抬身子,往窗外看去——
今晚,她还来吗?
等啊等,林了了困意袭来,然而却在将要睡去的那一刻,忽然打了个激灵——
她记得昨晚——
“了了.不要嫁人,你等我!”
林了了敲了敲脑袋,她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那几句话是陆羡说的,哪句话是自己做梦梦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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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林了了没敢耽误,请完安用过早饭,就朝羡园去了。
可这一次,与平常都不同,不再是青时青钰来迎,而是林了了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瞧着她也十分稀奇——
“姑娘,你找谁?”
“我找你家主子。”
“我家主子?”
那人眼睛一转,立时道:“可是林大姑娘?”
“是。”
“姑娘随我来——”
林了了跟着婢女一路去到书房,婢女指着书案上的匣子——
“主子说,若是林大姑娘来了,就把这个交给您,您看了自会知晓。”
说完,婢女就出去了。
“搞什么呀?”
半刻未到,林了了冲出书房——
“陆羡!你个兔崽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