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垂柳两相依
”老子随蒙古人回到大营,发现果然是军容整齐,彪悍武勇,与咱们南宋军容实有天差地远之别。老子虽然被奸臣陷害,但却羞于与蒙古人为伍,于是撕去衣襟,遮住口鼻,不露本来面目。江堂王萨尔汗见我如此,眼中微微显出惊异之色,但随即又露出笑容,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段将军乃是真人不露像,露相非真人,深沉机智,自然比咱们粗人要强上不少。’
老子不想翻脸,又想着随波逐流的念头,随着他们二人朝军营深处走去。此时天色已然昏暗,寒星闪烁,幽月冥冥,一路上但见车马如流,人声鼎沸,蒙古士兵穿着粗豪甲胄,举杯痛饮,放声高歌,几百人围在篝火旁吵闹不休,一见江堂王到来,立时发出欢呼之声,纷纷站起,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以示对江堂王的敬意。
江堂王笑着说了几句蒙古话,蒙古士兵们立即沉寂下来,互相张望,眼中皆露出鄙夷之色。我问我那汉奸。。。。刘将军道:’这些鞑子在说些什么?‘
刘将军听得懂几句蒙古话,脸上浮现不满之色,说道:’江堂王说你是汉人勇士,武功超群,无人能敌,要蒙古士兵好好敬重于你。‘
我点了点头,知道这些蒙古鞑子定然对我不服,是以露出这等神色。过了半饷,一个将领模样的鞑子走了出来,举起手中两柄大的惊人的狼牙棒,大声说了几句话。
我像江堂王投去疑问眼色,江堂王微笑道:’此人乃是我军中一位千夫长,自来武勇过人,膂力超群,他想要与段将军你较量较量。‘
我冷笑一声,问:’如何较量?他要与我比武么?‘
那千夫长似乎听明白我的意思,又粗声粗气的说了几句话。江堂王道:’他手中的每一根狼牙棒皆重达一百三十斤,除了他之外,旁人决计难以挥舞。他想让你险险本事,看看你能不能使得动他手中的兵刃。‘
老子一抬手,一道白光如蛇般窜了出去,那大汉猝不及防,被老子的白蛇卷上半空,他手中拿着两根狼牙棒,兀自哇哇乱吼,后来老子得知他以为老子使了妖法,凭空召唤出一条白蛇,因而吓得魂不附体。人群顿时一阵喧哗,蒙古士兵脸上露出凶狠神色,似乎想要一拥而上,将老子五马分尸。
老子大笑起来,索性全力施展神通,数十根白练四下乱窜,将几十人死死缠住,又把他们牢牢定在空中,这一下非但江堂王都看傻了眼,连刘将军也不知道老子有这等本事。
老子见他们惊慌失措,心念一动,暗想:此刻蒙古主帅就在老子身边,老子要动手杀他,实在易如反掌。如若立下这等大功,非但解了樊城之围,更洗刷了老子的罪孽,便算死在此处,也算不枉此生。
但这等念头转眼即逝,老子立时又想:虽说老子当时自个儿也跑得掉,但这江堂王不辞辛劳前来营救老子,不管怎么说,老子都欠他一份人情。虽说老子不算是好人,但这等恩将仇报之事,老子是万万不做的。
老子想到此处,撤去功力,将那些蒙古鞑子放了下来。他们爬起身,再一次围到老子身边,老子冷眼瞧他们神色,发现此时他们脸上皆露出敬佩之色,那千夫长解下腰间牛皮酒壶,递到老子跟前,笑着说了几句话,老子也不用江堂王传译,将那酒壶取了过来,朝嘴里猛灌几口,发觉这酒壶中乃是刀子般的烈酒,入口之后,仿佛烈火灼烧一般。老子心想:不管他们有什么诡计,但万事自有天意,老子只要静观其变,自会知道老子的天命。于是索性也不和他客气,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手一抛,还给了那千夫长。
那千夫长惊呼一声,脸上得意至极,竖起大拇指冲着老子直比划,江堂王哈哈大笑,说:‘段将军,这位勇士可算服了你啦,他说你喝他的酒是他的荣耀,仅次于他受到皇上褒奖那次的殊荣。他今后定会朝所有人传播你的名声,让你的名誉传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老子头痛起来,这蒙古鞑子待人如此诚恳热情,老子可半点也恨不起来。相比之下,除了老子的两位义兄,老子以往结识的汉人可没几个比得上他们。什么?你说的没错,老子另外一位义兄乃是少林寺的无念大哥,老子万分对不住他,若不是念在他的份上,老子也不会千里迢迢去替少林寺化解危机。
他们设宴款待老子,在席间老子结识了一位名叫鹿鸣的僧人,也不知他是喇嘛还是和尚。这鹿鸣的武功也厉害得很,老子与他暗中较量,但都手下留情,一时也没分出胜负。那鹿鸣凌空从篝火中挑起一根木柴,用拳风朝老子丢了过来,老子将木柴定在半空,火焰被咱们两人内力所激,燃烧的越发猛烈。老子斗得兴起,索性用劈空掌功夫接连从火堆中抓起木柴丢向鹿鸣,鹿鸣不动声色,手指虚空轻点,将木柴全数反击回来。
老子不甘示弱,施展精妙掌法反击,咱们两人隔着七、八丈远,让木柴在咱们两人之中如跳舞般来回转圈,而且越转越快,顷刻间形成了一圈火轮。蒙古人见状发出阵阵惊吼,陆续站了起来,为咱们两人大声鼓掌喝彩,有些人更借着酒力,绕着篝火载歌载舞,笑得欢畅无比。
咱们互相较劲儿,斗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后来鹿鸣微微点头,叹道:‘段施主内力深湛,老衲认输。’我哈哈一笑,说道:‘承让承让。’其实老子内力也差不多耗的干干净净,但只要老子加把劲儿,总能够多支撑一会儿,绝不至于输给了他。
这下咱们两人的名声在整个军营中算是彻底传开啦。士兵们都知道江堂王找了一位蒙面高手、还有一位中年僧人,两人似乎会使出妖法,能够凌空操纵火焰,仿佛火神降临一般。
夜晚,江堂王将自己的营帐让给老子,让老子睡得舒舒服服,老子心想: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老天爷让我在此地受到这般礼遇,难道便是要我留在此处?莫非这便是老天爷对我的回答?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老子有些疲倦,又喝了好几斤烈酒,不禁犯困。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琴声铮铮,悠扬悦耳,在夜空中缓缓散开,那琴声舒缓凄清,听来令人颇为感伤。
老子虽然说话粗鲁,性子随意,但其实老子对这音律颇为精通,这也是咱们神农山庄引以为傲的技艺,什么?没错,小水自幼也喜欢弹琴,琴艺只怕也不差。老子听这人弹奏的曲子,乃是一曲’泗水垂柳两相依‘,弹琴之人心中满怀感慨,因而将这缠绵的曲子弹奏得令人几欲垂泪,老子被此人拨动了心弦,想起往昔种种罪过,不禁生出断肠断魂之感。于是老子循着琴声一路找去,借着月光,老子在一处花荣草绿之处找到了那人。
那是一位美貌女子,穿着华美的蒙古衣衫,身前摆着一张焦尾琵琶,玉手轻拨,琴声如绵绵细雨般从她指尖流出。老子躲在树后悄悄看她,丝毫不想打扰。除了这琴声之外,天地皆在寂静中沉睡,这琴声非但不显喧闹,反而自然而发,仿佛随风飘散,自古就存在这夜空星河之间。
她弹了一会儿,眉毛微皱,手指一颤,一根琴弦登时崩断,那女子惊呼一声,四处张望。老子心中一惊,从树后走了出来,对她说:’这位姑娘,在下先前在军营之中,听得姑娘琴声优美至极,心中仰慕,故而被吸引至此。不想竟然打扰姑娘弹琴,在下罪该万死,还请姑娘赎罪。在下这就离去,绝不敢再打扰姑娘这番清雅之举。‘
她朝我看了几眼,脸上泛起红晕,老子见她瞧我,自然也毫不客气的瞧她,只见她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目若星光,肤色甚白,丹唇皓齿,眉宇间满是生机勃勃之气。
我与她互望一会儿,忍不住想要发笑,暗想: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老子的话,罢了罢了,老子这就离去。让她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吧。
谁知她忽然问:’你就是段将军?我听萨尔汗说起过你。‘
我听她汉语纯熟,而且显然带有北方口音,奇道:’你不是蒙古人,而是汉人?‘
她垂下脑袋,神情甚是凄苦,深深叹了口气。
我问:’姑娘为何唉声叹气?我听你弹奏这首垂柳相依之曲,虽然琴艺出神入化,但乐声中本应有两情相悦之意,却不该显出如此忧伤之情,你定是有什么心事,在琴声中便清清楚楚的流露出来了。‘
我是有话直说,一点儿也不怕得罪于她。谁知她一听之下,露出喜不自胜之情,脸上笑容如同春花绽放,一时美不胜收,她叹道:’段将军武功如此高强,难得又精通琴艺,真是一位盖世奇才,也不枉萨尔汗满口盛赞于你。‘
老子听她随口就叫江堂王姓名,颇为随意,似乎一点儿也不忌惮,于是猜测她定是江堂王的妻妾。想到此处,老子登时便生出忌讳,暗想:若是被江堂王知道,只怕会生出事端。于是张口告辞,正想要走开,却又被她叫住。
她笑道:’我叫梁蝉,是江堂王的夫人。你是不是有些怕我?‘
老子眉头一皱,笑道:’怕你?老子连忽必烈都不怕,又何必怕你这小小女子。‘
梁蝉忽然眼眶一红,颤声道:’那你定是看不起我啦。你见我是汉人女子,却偏偏嫁给蒙古人为妻,心中定是轻贱于我,对不对?‘
老子丝毫没有这等想法,见她如此伤心,赶忙上前劝慰她,她哭了一阵,咬牙恨恨道:’你也无需隐瞒,其实非但旁人看不起我,便是我自己也痛恨我自己的软弱,若非这样,我为何要将这垂柳相依弹得如此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