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最大的忠臣
第184章最大的忠臣
季曼微微失神,随即笑了出来。这话怎么都不会是宁钰轩说的,不过,倒还是挺动听。
她还真是对不起聂桑榆这张脸,许久没有见天日,已经苍白得跟鬼一样了。还好她面具取得勤,所以没有长痘痘。换上轻飘飘的女装,都恨不得去街上蹦跶两圈。
跟鬼白道了别,季曼想想还是往回走,回府里安全一些。结果她忘记自己这突然的身份变化大多数人接受不了,于是一路上遇见一些幕僚,都拿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不为其他的,就为这长郡府里除了沈幼清,连丫鬟都很少,统统都是奴才。
自从赵辙成了王爷之后,沈幼清在来长郡的路上便将他的后院其他女人给遣散了,说是女人太多,会影响王爷卧薪尝胆之心。太后没有反对此事,长郡王也就默默接受了。
结果这儿今天冒出来一个女人。
“吴兄。”遇见吴庸,季曼终于停下来,朝他盈盈一笑,行了屈膝礼。
吴庸傻了,这府里敢唤他吴兄的就一个季满,面前这女子是谁?
“在下季满,瞒着吴兄这样久,实在是抱歉。”季曼不好意思地道。
吴庸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十分震惊,却是很快回过了神:“原来是…季姑娘。王爷正在找你。”
竟然是个姑娘!
头垂下来,吴庸心里可没表面那么镇定。他难得欣赏个人,竟然会是女儿身,王爷也是一早知道的吧?却也还留她在身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来不及细问,季曼已经往前走了。
恢复女儿身,自然得有用场。见了长郡王,在一阵沉默之后,赵辙让她明日跟着议和使去一趟西河边的大营。
每场战争都有议和使这个东西,不管有没有用吧,总得来往两下,显示己方不想打仗,爱好和平之心。
季曼知道自个儿就是借这个机会亮个相的,于是好生打扮了一番。一身大红的绣牡丹长裙,梳了朝天髻,步摇玉翠都戴了个齐套。顶着大使的头衔,被议和使带去了敌营。走进对方军营的时候,不意外引着了所有人的目光。
将士们窃窃私语,都在猜测这女人是不是长郡送给将军来讨好的?结果宁明杰一见此人,竟然失手打翻了酒,晃神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宁钰轩不在场,宁明杰演得十分成功,不仅一直看着季曼,在季曼离开的时候,甚至还策马相送,目光依依。
这下军中就有不少人八卦这女人是谁,宁明杰身边的亲信道:“那是聂桑榆。”
一句激起千层浪,聂桑榆不是死了吗,不是陌玉侯之妻吗?怎么又被镇远将军给惦记上了?难不成当真是一家兄弟,品位相同?
与此同时,侯府里久病不出的慕水晴出来了,带着人去了非晚阁,很是神秘的样子,故意引了温婉过去,开始挖那院子里的东西。
一大箱子落着宁明杰印鉴落款的聂桑榆画像,虽然没有脸,但是那衣着背影,认识之人都知道是谁。尤其还有那落雁塔传奇的一首《将进酒》上篇。
慕水晴装作是无意之间发现的,惊慌失措之下又埋了回去,继续去府里其他地方闲逛。
可温婉傻啊,没看懂人家是故意吊她的,慕水晴一走她就将箱子挖了出来,看着里头的东西,大喜,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又来了,连忙让人给淑妃送了信,言明情况之后,让她来取箱子。
赵离坐在龙椅上,正收到长郡那边传来的密信,说是聂桑榆现身了,没让宁钰轩激动半分,倒是让宁明杰失了分寸。
这是怎么个意思?聂桑榆关宁明杰什么事?
结果淑妃这一箱子东西送来,并且同他解释了一番,赵离才恍然大悟。宁明杰爱上了曾经陌玉侯的妻子?好巧不巧,还在战场上遇见了?聂桑榆是赵辙的人?
冷笑几声,赵离下旨给了宁明杰,说只要他这一仗功成,未婚之女,无论是谁,以后都可以赐婚。
这是一道对宁明杰来说很有吸引力的圣旨,聂桑榆已经被陌玉侯给休了,只要他得胜回去,便可以迎娶她。
然而他没有乱,捏着那圣旨收好,下达的命令却是撤兵。
长郡那头已经将季曼吊在了军营之前,扬言要宁明杰撤兵。两方军中已经流传着当初宁明杰是如何深爱聂桑榆的传言,版本多样,故事情节曲折,听得几个老兵都潸然泪下。
于是宁明杰下令撤兵,没人觉得奇怪,但是不少人却是不同意的。好不容易与长郡开战,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
反对得最激烈的便是宁钰轩,劝谏了宁明杰许久他不听,宁钰轩一怒之下便带着自己的亲信继续死守,宁明杰却是带着大部分人返回京城。
消息传回皇帝耳里,帝大怒,斥宁明杰此等糊涂行为,并令不准放宁明杰之军进京城半步。
红颜祸水啊!他当初就不该因着捧月而心软,留下这么个红颜祸水!
赵离后悔不已,一边整顿兵力收拾残局,一边夸奖陌玉侯。聂桑榆本是他的妻子,他反而不受威胁,只为江山大业,真是好样的!
宁钰轩一边写信怒斥宁明杰之行为,一边带着自己这部分人且战且退。长郡开始进兵了,压着宁钰轩百里开外的距离,从长郡一路压到京城边郊。
赵离连忙让各路亲王勤王,甚至去了望月楼,想让捧月再帮他。
然而捧月病了,是重病,躺在床上眼睛都是半睁着,一脸的憔悴。听完他说的话,她未发一言,最后才呢喃说了一句:“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想起我了。”
玉珍国是习惯一夫一妻的国家,女人之间自然少了很多勾心斗角,所以捧月不会什么手段,也压根斗不过淑妃。在他冷落她的这些日子里,捧月早已经心力交瘁,一病难好了。
赵离坐在她的床边,心里虽然有愧疚,但是更多的是担心皇位能否保住的焦急,安慰她两句,见她还是不肯答应向玉珍国借兵,他便有些急躁了。
“负了你是我不对,可是我们这里的帝王,不可能六宫无妃,我心里只有你,这样还不够么?”
捧月笑得惨淡,痴痴地看着他道:“当初我明知你是利用我,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你。那时候你不爱我,却不知道校场上那一眼,我就将心交给了你,那都是你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如今我这一颗心,终于是被你磨得再也没有力气爱你了。你心里最重要的是你的皇位,我心里却只有一个你,这日子太难熬,我不想再煎熬了…”
赵离气急:“我若是丢了皇位,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捧月轻轻一笑:“你若是丢了皇位,最后肯陪你去死的,一定只有我一个人。那时候,你就不会有借口说,身边需要其他女人了。”
身子一震,赵离扭头看向了别处:“你当真要如此?”
捧月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转身推着轮椅离开望月楼,赵离气愤不已,女人就是这般小气,意气用事,殊不知这样一来,他们会失去什么东西。
“主子,您为何不直说您借不了?”捧月身边的丫鬟哽咽道:“您直接说了,皇上也不会这样怨您。”
玉珍内乱,民不聊生,连皇权都岌岌可危,更别谈借兵。
“他若找不到人怨,就会怨自己。”捧月笑道:“那还不如怨我呢,至少还是个感情,能让他耿耿于怀也好。”
高高的望月楼,本是无上的恩宠,却不知为何到最后,成了囚禁她的地方。
玉珍国没有援军,各大亲王侯爷倒是响应了勤王之令,只是怎么都不太积极。宁明杰已经带兵驻扎在京城之外了,各番地的兵力还没有出发。
赵离是真的感觉到危机了,下令先召回了宁钰轩,让他在京中守城。
长郡之兵一路压到京城,赵辙也亲自上阵带兵,直言赵离才是弑父杀兄弟之人,三皇子何其无辜,要被他斩于刀下?聂家何其无罪,要被他灭了满门?
季曼是随军而行的,她依旧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坐在马车里,随着赵辙一路前往京城。
“王爷答应过桑榆的话,可还记得?”季曼问。
赵辙看着她,爽朗大笑:“记得,自然记得。他当初如何对你,你统统可以去要回来。只是桑榆,本王倒是没有想到,你区区女流之辈,竟然也真能报了这血海深仇。”
京城已经被大军包围,宁明杰向长郡递交了归顺书,顺理成章地与长郡之兵一起围困京城。
赵离手里只有陌玉侯一人可用,京里已经是闹翻了天,粮价高涨,太后与丞相之党罢朝,赵离的皇位,怎么看都是在风中摇曳的。
然而陌玉侯十分忠心耿耿,拱手对帝王道:“有臣在一天,便会守京城一天。群臣罢朝,臣一人也会依旧上朝。”
赵离被感动得当即就封了陌玉侯护国侯的称号,并且觉得自己绑架人家的世子简直是太让人寒心了,还好宁钰轩不计较。
“京城若能守住,爱卿要什么朕都可以给。”赵离道。
宁钰轩安静地跪着,低声轻笑:“臣无欲无求,只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忠臣哪里去找?
于是在局势紧张之时,皇宫大门紧闭,也只有陌玉侯一人能出入自由。
“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娘娘还不肯为皇上想一想?”淑妃站在望月楼之中,睨着床上的人冷笑道:“枉费皇上对娘娘一片情深,却不想娘娘连皇上的皇位都不顾,想独自在这望月楼之中安寝?”
捧月轻轻咳嗽着,看着淑妃,忍不住就强撑起身子来。她是玉珍国受惯了宠爱的公主,哪里轮得到这么个弃妇爬在头上?
“怎么?娘娘现在这样子,还想拿鞭子来抽我不成?”淑妃笑得轻蔑:“你能站起来就不错了,蚀骨毒,骨头是要一点点被侵蚀掉的,娘娘可小心别折了腿。”
捧月靠在床边,疼得头上都是冷汗,看着淑妃,只能咬牙骂道:“你这毒妇!”
“我毒?”淑妃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有你狠毒?不过是半途插进来的公主,你凭什么要求皇上六宫无妃?你知不知道我本是可以入宫一直长伴皇上左右的?却因着你这话,皇上将我嫁给了宁明杰。我这弃妇之身,也再难得到他的一心一意了。捧月公主,皇后娘娘,我与你,到底谁更毒一点?”
捧月微微一怔,垂了眼眸道:“皇上要是当真心里有你,就算我要他六宫无妃,他也不必将你嫁给宁将军。”
“你胡说!”淑妃怒道:“我与皇上自小便相识,每年来宫中过元节,都是与他一起过的。他最辛苦的时候我都陪着,他怎么可能心里没有我?你不过是背后有个玉珍国,不然拿什么跟我争?”
捧月微微怔愣,之后轻笑。是啊,若是没有玉珍国,他又怎么会选她呢?现在玉珍国也终于是帮不上忙了,所以他便不会来看她了。
想起自己曾经一身红衣站在他面前,拿着长鞭道:“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夫君,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那时候的自己多傻啊。
捧月笑着笑着落了泪,慢慢倒回床上道:“我不会同你再争什么,你走吧,玉珍不会出兵,你去皇上身边陪着最好了。”
淑妃恼怒不已,甩袖便离开了望月楼。
京城被围困了一月,因着陌玉侯誓死顽抗,力压群臣,才得以一直固若金汤。但是被困时间久了,问题就来了。
粮食该怎么解决?京中粮行已经统统关门,无粮可卖,百姓都已经改吃其他的东西,可是能吃的也渐渐在变少。
各路勤王的人倒是来了一些,与长郡之兵像模像样地打了两个月的仗。
打仗的期间,季曼就暗中联络了严不拔,将季氏粮行仓库里的粮食偷偷运出来,就在京城护城河的地方,开始架锅煮饭,并在城中发布消息,说城外发放免费的米饭,不是粥,是米饭。
京城之中饿死之人不知道有多少,听见这消息都疯了似的去挤城门,帝王下令镇压,一众将士还未先上阵杀敌,便先屠戮起自己的百姓。
人心惶惶,京城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已经是强弩之末。偏偏这时候,本是打着勤王旗号而来的靖文侯之兵,竟然直接进了长郡之兵的营地。
“哥哥!”季曼看着那掀帐子进来的人,忍不住叫了出来。
聂青云也恢复了本名,在进入京城边郊的时候便一改勤王旗号,扬言要帝王血债血偿。两年过去,如今聂青云已经坐到靖州都督的位置上,卧薪尝胆,也终于等到了这能报仇的机会。
“桑榆。”聂青云笑着看她,眼里有些激动,但是在赵辙面前还是压抑住了:“你当初离开,怎么都没个消息的,要不是长郡王告知,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你。”
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嫂子生了个男孩儿。”
季曼微微有些哽咽,一时竟然说不出话。生男孩儿好啊,一定有哥哥的英气,也有尔容的真性情。
“聂大人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赵辙笑道:“如今拿下京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你能来与本王一起见证这一场盛世,也是难得。哪像永安侯那等冥顽不灵之人,非要与本王作对。”
聂青云了然一笑,胸有成竹地抱拳道:“青云此次带来的皆是靖州之精兵。永安地处高地,水战必然为其软肋。青云已经与众将士商量好一计,引永安之兵,往秋水一战。”
“好!”赵辙拍了手:“你兄妹二人,此次便是本王的左膀右臂,若是能成事,定然也少不了以后的好处。”
“多谢王爷!”季曼与聂青云一起行礼。
“你兄妹二人自然还有话说,本王便不打扰了。”赵辙笑着走了出去:“慢慢聊。”
两人一起躬身送长郡王离开,聂青云这才一把抓住季曼,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你不见了之后,尔容担心得许久睡不好觉?差点就难产了!”
季曼吓了一跳,连忙道:“没出什么问题吧?”
“倒是母子平安,现在尔容还在靖州带着孩子。本来是想跟来的,但是孩子离不开她。”聂青云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妹妹这憔悴不少的脸,闷声道:“仇应该我来报,你不必参和的。”
季曼朝他咧了个大笑脸:“哥哥和爹爹待我这样好,我总不能就看着什么都不做。女人怎么了?女人也是人啊,为什么不能替自己的家人报仇?”
“你啊……”聂青云叹息,又皱眉道:“现在还那样喜欢陌玉侯么?”
季曼一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聂青云的印象里,聂桑榆就是爱宁钰轩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多少青葱情事都说给自己哥哥听了的啊。可是聂青云现在不知道陌玉侯等人的安排,还以为陌玉侯当真是要替圣上守住这江山,两方对立,这情事该如何成全?
“哥哥不用担心我。”季曼想了想道:“一切顺其自然吧。”
聂青云以为她心里也是两难,便不再说这个问题,只是问她这两年来过得如何,又说了些靖州的事情。
之后便有人来报,声音大得半个军营都能听见:“报——京城百姓有暴动,数千百姓挤在城门之后要求出城。”
聂青云一愣,与季曼一起掀了帐子出去,就听得赵辙站在外面,平静地下了两个字的命令:“攻城!”
“是!”
军心沸腾,赵辙亲自带兵,上马之时还回头看着季曼道:“想不想去看看?”
聂青云皱眉:“王爷,战场刀剑无眼。”
“无妨,本王会护好她。”赵辙命人牵了一匹马来,笑盈盈地看着季曼道:“上来吧,本王带你看看这江山,到底是如何变了天的。”
季曼微怔,不远处沈幼清的帐子微微掀开了一角。
军中士兵全部在起哄,季曼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马:“多谢王爷。”
“你可得跟紧了我。”赵辙朝她一笑,以剑指天:“出兵!”
呼喝声震天,季曼死死抓着缰绳,生怕被这马给甩下去。好在这马比较温顺,赵辙的速度也不是很快,滚滚烟尘之后,她就跟着大军消失在了营地之外。
“王妃。”丫鬟轻唤了帐子门口的沈幼清一声,她回过头,垂了眸子道:“无妨,替我将头上的东西卸了。”
“是。”
百姓暴动,便是天赐良机让长郡之兵攻入京城。控制粮食,果然就是掐住京城的咽喉,官家抵得住饥饿,因为有存粮。可是百姓不一样,他们眼里谁当皇帝都没什么差别,只要有饭吃就可以了。
赵辙这一场之所以会亲自去,是判定了今日必然能破京城之门。
沈幼清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以太子妃的身份一直陪伴着他,如今这一朝荣耀,她以为自己可以与他共享,甚至都已经梳好了朝凤髻,穿好了黄色的霞披。
然而,他却拉了另一个女人上马。
沈幼清当初一直不明白赵辙为什么会让一个卖粮食的人进府当幕僚,后来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简单地就将长郡之粮借给那个人。更不明白为什么在长郡知道这人要回来的时候,他那一整日的心情很好。
直到那人脱下了面具,沈幼清终于全部都明白了。
聂桑榆。
曾经赵辙开玩笑对聂桑榆说:“若是有一朝我君临天下,必定立你这样的人为后。”
玩笑话他说得多了,也就这一句让她有些介怀,他身边的人回来告诉她的时候,她都有些怔愣。
也就记住了聂桑榆的名字。
如今担心是要成为现实了吗?她最怕的不过是她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而他却要拥着新人笑傲这天下。
手指微微收紧,沈幼清平复了一番情绪。她要镇定,她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女人,怎么可能就输给一个嫁过人的弃妇?
季曼在马上喷嚏连连,好在四周马蹄声重重,没人注意到。京城这一片路望过去都是荒无人烟,但是靠近城门的地方,却是民声鼎沸。
“放我们出去!”
千人的呼喊,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城门给掀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