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用粮食可以打开城门
第185章用粮食可以打开城门
赵辙在护城河的另一边策马而立,远远看着京城那头吵吵嚷嚷。
“你曾说,会为本王打开京城的大门。”赵辙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季曼道:“现在这门就在眼前了。”
季曼失笑:“王爷不用太着急,这门总不能让桑榆去用手推开吧?已经安排了人手在里面制造混乱,也言明了季氏最大的粮仓在京城外头,里面有粮食千石,无人把守,只要百姓能冲破那城门,就可以去季氏粮仓拿米粮了。”
赵辙抿唇:“本王还想直接攻过去,光靠那些个百姓,怕是很难打开城门。”
“王爷切莫小看百姓的力量。”季曼正色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国之根本。当今圣上不得民心,暴戾执政,民怨积攒到一定程度,自然会变成滔天洪水淹了这京城。”
“是么?”赵辙的眼神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再等半个时辰,若是这城门还不开,那本王便下令攻城。”
“好。”季曼点头。
宁钰轩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看过来,人群之中就看得见季曼那一身红装。她与赵辙并排立于马上,看起来有些刺眼。
“主子,下头百姓已有三千之多,皇上下令冲城门之人一律斩杀,您看…”
收回目光,宁钰轩微微皱眉:“三千血肉,全部斩杀,只会让更多的人暴起,皇上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
鬼白摇头:“宫里也已经是一片混乱,皇上已经发了火。”
甚至那位君主还吼出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样的话。到底是被压迫欺负了许久的帝王,一朝翻身,难免刚愎自用,为所欲为。
宁钰轩怔愣了一瞬,看了一眼城楼下面的人,抿唇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照皇命吧,我进宫一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替赵离守这江山,已经是尽力了。眼看着城之将破,他也是时候去接好好了。
“皇上!”淑妃站在紫辰殿里,慌张地道:“您息怒,冷静一些。外头不过是乱臣贼子,父亲已经带兵来援了。您先不要自乱阵脚。”
赵离一双眼通红,坐在轮椅之上道:“这天下我来之不易,为什么现在又要拱手让出去?大皇兄幼时便处处与我过不去,现在好不容易我坐拥这江山,他为何又还要来抢?”
这些话有些幼稚,也的确是他气得头晕了找不到办法。身边只有一个范天行,也是跟着他一步步从底层走上来的心腹。
“皇上,陌玉侯在守城,但是臣依旧觉得,不如换个将军去守。”范天行皱眉道:“陌玉侯曾经为您打开过这城门,微臣担心,他也会为大皇子再打开一次。”
赵离转头瞪着他:“我花了多少心思在宁钰轩身上,旁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范天行微微一愣。
当初争权之时,大皇子与三皇子都争相拉拢陌玉侯,甚至插手了他的后院。二皇子当时无权无势,只有凭着一些效忠的臣子去分一杯羹。可是陌玉侯最后没有选择大皇子和三皇子,却是选择了赵离。
这也是当年赵离为人的成功之处,韬光养晦,不露锋芒,在暗地里积攒力量,一朝爆发,便是夺权之时。
但是范天行也不得不承认,夺位成功了之后,赵离是性情大变了的,从前含蓄低调的人,登上皇位之后便是唯我独尊的姿态,不听人言,不纳劝谏。连他这样一心追随的人,走到现在,也难免有些寒心。
只能说大皇子造反虽为不忠,能这样一路势如破竹,却是赵离自己给他的机会。
“皇上虽然为陌玉侯费了心思,陌玉侯看起来也甚为忠诚。”范天行叹息道:“但是臣始终觉得不安。”
赵离淡淡冷哼:“有何好不安的?城中文武百官出逃之时,只有他一人还坚持替朕守城,难道还不能看出他的立场?”
范天行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宁钰轩进宫没有限制,径直去了皇后宫里。
捧月已经有些迷糊了,好好却还是被宫女带着,只是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很是不开心。
“爹爹!”看见他,好好飞快地就扑了过来,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下来了:“爹爹骗人,上次明明说了很快来接好好,却一直没看见人了呜——”
粉嫩嫩的脸,哭得好不可怜,宁钰轩连忙一把抱起他:“爹爹说了下一次来就是接你走的时候,没有骗你,只是爹爹被事情耽误了,来得晚一些罢了。”
好好嗷呜嗷呜地哭着,内室里的捧月也被惊醒了,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声:“宸儿?”
好好一愣,连忙将眼泪都摸了,抓抓宁钰轩的衣裳,指了指里面:“娘娘叫我了。”
住在宫里将近一年,好好一直是唤捧月为娘娘,奶声奶气的,听起来让人觉得暖和。
宁钰轩怔了怔,旁边的宫女已经去将帷帐给放下了。
“臣宁钰轩,叩见皇后娘娘。”放下好好,宁钰轩过去行了礼。
床帐里的人好像松了口气:“是你啊……”接着想了想,又笑道:“如今兵荒马乱,宫里的人都没有多少了,你还当我是皇后娘娘?快别行礼了。”
说几句话,喘上一会儿。
宁钰轩抿唇道:“娘娘对世子照顾有加,臣自当行礼。”
“京城是不是快破了?”捧月有些恍惚地问了一句。
陌玉侯没有回答,只是道:“娘娘要保重身子。”
“这身子,还有什么好保重的。”轻咳两声,捧月长叹了一口气:“我很早就告诉他,不要太过固执,打江山和守江山是两回事,他不听。那么骄傲的人,这一跟头摔狠了,也再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
说着,竟然笑了笑:“大概他这会儿正气得跳脚吧,他那个人…”
宁钰轩沉默不语。
“侯爷带着宸儿走吧。”捧月道:“虽然是皇上抢进宫来的,但是也谢谢他,陪着本宫过了很多特别难熬的日子。有他,就像我怀过的孩子生下来了一样,我也不至于一辈子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捧月怀过一个孩子,就在聂家满门抄斩之后,她太困倦,回宫让太医诊断,才知道是怀了孩子。
当时她多开心啊,有孩子了。赵离也是开心得不得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流掉了。她每晚每晚做噩梦,都梦见自己的孩子来怨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保护?她连孩子为什么会没有的都不知道,谈何保护?
是她太笨了,完全无法原谅自己,哪怕赵离为她修了望月楼,她也始终没能开心起来。
后来有了宸儿陪着,小家伙活泼又聪明,难得的是小小年纪还很体贴,一看她伤心,就会耍宝逗她开心。时间久了,她才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本来是个小人质,她却不知不觉疼到了心底去。
宁钰轩朝她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娘娘。”
“快走吧。”捧月艰难地翻了个身,将身子朝着墙的一面。
好好以为只是简单的拜别,还规规矩矩地按照宫里嬷嬷教的那样,跪下来,小手撑地,行了叩礼。
“宸儿告退。”
捧月咬着嘴,眼泪直流。听见脚步离开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掀开帐子,往外看了一眼。
小小的身子已经消失在了隔断处,外头传来宸儿依旧活泼的声音:“爹爹看见夫子了吗?他也在外面等宸儿吗?”
“嗯,再过几天,就能看见了。”
捧月慢慢闭上了眼睛。
接到好好,宁钰轩秘密地离开了皇宫。城门据说已经被百姓打开了,无数想镇压百姓的官兵反而被暴起的百姓打死,几千人冲开城门,浩浩荡荡地往季氏粮仓而去。
半个时辰刚刚好,季曼松了口气,朝旁边的赵辙拱手道:“桑榆答应王爷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赵辙哈哈大笑,狂喜地看了季曼一眼之后,挥手道:“攻城!”
呐喊声震天,京城大门洞开,无数长郡之兵蜂拥而入,开始与里头的守军打巷战。
京城一片水深火热,皇宫的门却是大开着。
范天行惊慌不已地道:“皇上,臣早就说过陌玉侯留不得,留不得啊!城门已破,他将皇宫之门大开,摆明是要迎接大皇子进宫!皇上,咱们先走吧!”
赵离满脸的不可置信,抓着他的官袖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的世子可是还在朕的手里,他怎么敢!”
“皇上!”淑妃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万分恼怒地道:“皇后娘娘私自将世子还给了陌玉侯!臣妾收到消息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什么?”赵离大怒,转了轮椅便往望月楼而去。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皇上!当务之急,还是赶快离开皇宫!”范天行几步上前,拦住赵离道:“皇后那边也管不了了,您先走!”
后头一群禁卫已经上来,推着他的轮椅就要往宫外去。
“放开朕!”赵离怒道:“大胆!带朕去望月楼,除了望月楼,朕哪里也不去!”
远处的喊杀声似乎已经渐渐逼近了皇宫,禁卫也管不得其他,直接将轮椅抬了便要从晨晖门离开。
赵离一路低吼都没有用,腿是废了的,再怎么也反抗不了。
京城里的巷战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宁钰轩带着文武百官,一起来恭迎大皇子进宫。抵抗慢慢的就全部散了,远处传来捷报,说是聂青云在秋水外与永安侯一战也是大胜,朝中忠心于帝王之人,都跟着纷纷出逃。
晚霞洒满天空的时候,京城慢慢平静了下来。季曼与赵辙也才终于进了城,踏着一地的鲜血尸骨,慢慢地往宫里而去。
一到皇宫门口,宁钰轩与身后文武百官便朝着赵辙无声地拱手行礼,分列两边。
“抓到人了吗?”赵辙立马微笑,问了宁明杰一声。
宁明杰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赵离,低头道:“臣早已命人将皇宫六门全部把守了起来,皇上只会在宫里,走不出去。”
“很好。”赵辙笑了笑,转头看向季曼道:“你答应本王的事,自然是已经做到了,论功行赏之时,定然少不了你的。现在,你便可以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季曼深吸一口气,下马行礼:“多谢王爷成全。”
宁钰轩微微皱眉,见季曼转身就想往宫里走,便无声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微微一怔,季曼回过头来:“侯爷有何吩咐?”
“……”宁钰轩看了看赵辙,微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赵辙要赶着去坐龙椅,自然是没那么多精力来关心他们的,当即就策马进宫,带着一众亲信直奔紫辰殿。
季曼被宁钰轩拉着,手腕都有些烫:“侯爷要带我去找赵离么?”
宁钰轩点了点头,拉着她慢慢离开宫门口往里走:“桑榆,你想杀他?”
这不是废话么?季曼冷笑:“我倒是不急,自然会等着哥哥来了再动手。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过他的。聂家那么多冤魂人命,总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你不是季曼么?”宁钰轩突然轻轻问了一句。
季曼一愣:“此话何意?”
“你说你是季曼,不是聂桑榆。”宁钰轩皱眉道:“那聂家人的死,与你何干?”
心里微顿,呼吸都慢了一拍,季曼有些茫然地看着前面走着的这人。
她一直是以旁观者自居的没错,自己和聂桑榆是两个人,不能混为一谈。她的感情是她的,自己的感情是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聂桑榆的心情,也会影响到她呢?聂桑榆的家人,对她好的,她也就自然当成了她的家人。聂桑榆讨厌的,她被影响着也有些讨厌。聂桑榆喜欢的,她也被影响,有些…喜欢。
苦笑一声,季曼闭了闭眼:“因为我和她,就是一个人啊。”
自从活在了这个身体里,她与聂桑榆,就是同一个人啊。她的心痛就是她的心痛,她的喜悦也是她的喜悦。好像…根本无法仔细区分开来吧。
宁钰轩震了震,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是同一个人的话,也就跟她一样…”
“嗯?”季曼好奇地看着他。
“没事。”陌玉侯将头转了回去:“我想给你一个建议,赵离…你最好不要对他动手。”
“不动手?”季曼嗤笑一声:“难不成要我动嘴骂死他?可是他那样丧心病狂的人,会在意我如何骂的他?我恨不得让他千刀万剐!”
宁钰轩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恨他,毕竟当初他让你亲眼看见了聂家那一场斩首。但是他到底是长郡王的亲兄弟。”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投靠长郡王?”季曼笑了一声:“就是因为他答应过我,有朝一日若是能将赵离拉下马,一定会给我机会手刃仇敌。”
她一个家破人亡的女人,除了有点不一样的脑子,其余什么都没有。要杀当今圣上谈何容易?帮赵辙却可以让她实现愿望,赵辙刚才自己也说了,她答应他的已经做到,现在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她最想做的就是让赵离不得好死。
宁钰轩抿唇,想再说,前头却有人来了。
跌跌撞撞的,正是曾经的康元郡主,现在的淑妃。几个禁军在她身后追着,她却不要命地朝这边跑,看见陌玉侯,更是像见着了救星:“侯爷救我!”
你谁啊你。
季曼也停下了步子,看着这疯狂跑来的女人,微微皱眉。
“我知道皇上在哪里,我知道,你让他们不要抓我!”淑妃嘶喊着,发髻一团糟,身上的宫装也没了模样。
“哦?”季曼倒是对她说的话感兴趣了:“赵离在哪里?”
身后的禁卫看见陌玉侯,都站定了没有继续追。淑妃扑在季曼脚下,咬牙道:“带我去见皇上,我就算是死,也要和皇上死在一起!”
“你知道皇帝在哪里,为什么不自己过去?”季曼好奇地问了一句。
康元满眼怨恨地看了身后的禁卫一眼,抿着唇忍不住红了眼:“都已经要出去了,眼看着就能在皇宫被包围之前出去了,结果他死活挣扎着回来了,命也不要,就为了去望月楼看那贱人!”
“我想追上他,可是追他的人那么多,我总得引开一些吧?”康元愤然地道:“现在我后悔了,为什么要帮他将人引开?将我们一起抓走才好呢,让他再也无法看见捧月那狐狸精才好呢!”
许久没有听见捧月的名字了,乍一听,还真有些怀念。季曼脸色稍微柔和了一些,当初毕竟是捧月帮忙求情,她才能留下这一条性命。就算是有交易在先,她也是念着捧月的恩情。
“赵离去望月楼了?”
“他还能去哪里。”康元勉强站起身子道:“你要过去,便带我一起过去。作为交换,过去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带不带这么一个人都无伤大雅,还有秘密听,季曼也就同意了。陌玉侯跟着她一起去了望月楼。宫里人烟罕见,四处的宫灯花盆都东倒西歪。
望月楼看起来倒是很宁静,到底是当初赵离花了大心思修建的楼,在这一片荒芜之中依旧有遗世独立的宏伟壮观之感。
楼下没有人,里头也什么响动都没有。季曼进去就看见了一楼放着的轮椅,上头没有了人。
抬眼看了看高高的楼梯,季曼跟着上去了。
上到三楼,就听见一个人的咆哮声。
“你为什么要放走陌玉侯世子?你明知道那是最重要的人质,你是朕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人,所以朕才将宁瑾宸交给你,以为虽然你不向玉珍国借兵,但是怎么也不会害我!”
赵离没有了轮椅,是一路从楼梯上爬上来的。尊贵的龙袍上满是泥污,样子虽然狼狈,气势却依旧是强大,就好像他不是趴在地上,而是站在天上。
“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上,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捧月,你不心痛吗?你陪我打下来的江山,现在却要因为你的一时任性,而亲手葬送了?”
“你明知道朕就算纳妃,心里也只有你一人啊。你为什么不会满足,为什么要那么伤心难过?”
“朕不来看你就算了,你不会去看朕吗?你不是总那么主动,一条长鞭连康元都敢打。要是生朕的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朕?为什么就一句话也不说?”
“捧月你说话,朕爬不动了。”
在屋子中央的地方,赵离终于是累了。双手都磨破了皮,趴在地上已经要起不来身。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赵离皱眉,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又继续往前爬:“现在皇宫守不住了,你该开心了吧?朕来带你走,你就算错了很多,咱们以后慢慢算账,朕不会轻饶你,但是现在你得跟朕走,他们都在晨晖门等着…”
床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要不是轻轻吹进来的风让人能隐约看见床上有拱起的被子,他几乎要觉得捧月是丢下他先走了。
“你也会有今天。”季曼靠在门口看着,嗤笑一声:“做什么要在地上爬,皇上,您一声令下,自然有奴才来背。”
赵离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
“皇上!”康元奔了进来,又气又急地将他扶起半个身子:“都说了您必须早些离开,为什么要固执不听话?这个要病死了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滚!”赵离一把将她推开,身子又跌回了地上,看着季曼道:“聂桑榆,果然是你,当初捧月为你求情的时候朕就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这女人太过聪明,只要还活着,朕就不得安生。”
季曼微微一笑:“承蒙陛下夸奖,您还活着,桑榆也是半点不得安生。”
宁钰轩抿唇,抬脚跨进了门里。
赵离仍旧继续想往床边爬,看着床上那人道:“捧月你看,这也是你的不对,你一时仁慈,现在人家就要来杀我了。你说,朕怪你是不是对的?你是不是做错了?”
“捧月嫁给你,才是做错的最大的事情。”季曼嗤笑一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