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花与小花
话说另一边,被王伯带走的二人皆将唇瓣紧珉成了一条直线,漆黑的瞳孔不时注视着周围布置与小心前头之人。满是布满黑泥与脏污的手指不安到了极点,强忍着恐惧之色才没有哭出来。
过一桥,走俩院,徒经一处假山后方才到。
不大的竹屋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欲请君入瓮的洞口。
“到了,你们俩个小兔崽子洗干净了在出来。记得洗干净点,否则小心你们的皮。”王伯将人带到地方后,摸了把自己本就没有几根的山羊须,而后转身离开。
徒留俩个小的面面相觑,手脚更是不安得要往哪儿放才好。
他们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里的人对他们没有恶意,就像是一种很奇怪的第六感,知道他们不会伤害他们。
“这里有古怪,你要小心点。”其中一个看起来略显较小一些的少年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就像是许久未曾饮水的沙漠旅人,又像是破旧的风箱。
“嗯,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这里奇怪呢,想不到浮生也能看出来,浮生果然聪明。”归南山抹了把自己满是灰土的脸,笑得颇有几分憨厚的傻气,只是那漆黑瞳孔中折射而出的幽幽冷光却令人不得不防。
从被那个男人带进这座宅院后,他便感受到了浓浓的,挥之不散的妖气。就像是无形的藤蔓将整座山脉都给包围了起来,透不出半分生气,密不透风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人不能在有妖气那么浓郁的地方久居,否则一旦时间长了对身体与寿命皆有害,而唯一能解释的便是……。
这座院落里恐没有一个正常人,或全是妖。归南山想到前面那名身姿妖娆妩媚的女人时,只觉得嗓子眼就像是被什么硬物给堵住了一样难受,整颗心脏疼得马上要炸裂开来,而这情况在以前更是从未曾有过。
如果有古怪的不是那个女人,那么就只能是他了。
一路走来的浮生表情倒是淡淡的,并不曾看出有多大的情绪变化,随后/进入了早已放好热水的内室。
对于那模样生得娇艳的女人倒是不曾多加注意,只知道那人恐怕会是他们的新主子了。
就是不知运气如何,可别像上一个死得那么容易。本冻得有些僵硬的唇角缓缓勾出一抹嘲笑,更多的是那悲天悯人之笑。
她倒是好奇那位新主人最后的下场会是如何,她可是期待得紧呢,毕竟她实在是太无聊了。
东风才有又西风,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
木青空是在临近傍晚时才在见到俩只洗得干净的小乞丐,第一个感想就是他们肯定浪费了自己家很多水,不然怎么能搓得那么干净。
可那头头发她却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原先是一头脏污油腻的黑团,现在则是洗干净的黑团。甚至还能在其中看见未曾完全搓/洗干净的白色头皮屑与不知是否完全死绝的跳蚤虱子尸体,简直看得她眼疼。
“你们俩过来。”实在看不下眼的木青空拿着一把金色小剪刀,让他们跪在自己面前,不顾他们颤抖与害怕,或是惶恐不安的心。
随着一缕缕干枯暗黄的头发掉落在地,本来好好的脑袋此刻反倒成了一个狗啃的癞子头。
一大一小俩个脑袋还挺对称的,因为丑得都是如此的别具一格,辣得她眼睛疼。
都说剃头是从头开始的意思,那么她恐怕是在找死,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你们俩个叫什么?”木青空身子慵懒的斜靠在美人椅上,神色冰冷带着不近人情之意。那方才剪发的手早已再三洗净,确定不会残留下其他味,选择性的忽略不去看那癞子头。
无论她外表多么高贵冷艳,霸气侧漏。内里早就慌成了一条老狗逼,她不想离开美人椅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懒,而是因为她怂,她的俩条鸡爪子只要一看见这俩个未来决定她是清蒸还是红烧的大人物,就完全不听使唤的打着颤。而且她前面还不受控制的作死摸了他们的狗头,剪了他们的老虎毛。
本就有罪的她,现在更是罪加一等。
“回庄主,奴唤浮生,浮生若梦的那个浮生。”俩个小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什么,模样一如既往乖巧到了极点,完全令人看不出日后会是那等搅得武林腥风血雨之人。
浮生浮生,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倒是好名字,木青空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我叫南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南山。”见女人注视着浮生许久,归南山忍不住出声道。
因着归这个姓氏实在是过于少见了,若是偶然听到,总会令人联想到当年被灭门的武林盟主一家,只因他们便是姓归的。
“浮生,南山。”二名置于唇舌间咀嚼而出去,在是普通不过的名字仿佛只要从她嘴里吐出便能带上丝丝缕缕的芳甜气息,只是下一秒。
“你们原先那名字叫得太拗口了又不好记,以后你们一个叫大花一个小花。”强硬的命令语气不容令人置喙半句,搭在小紫檀木上的白皙指尖不时发出似有节奏的轻扣敲打音。
前面思考了一上午加一下午的木青空还是决定,去他妈/的曲线救国,反正到头来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自己在没死之前好生磨:搓俩个主角,哪怕是死之前她也得好好的活出一个鸡样。
反正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鸡???
室内的空气一瞬间凝固了几分,许久才有人打破这一室寂静。
“南山/浮生/多谢庄主赐名。”归南山半珉了珉唇,而后伏地道谢,半垂的眼帘中令人看不出他真正的神色变化。
“既是得了新名还不出去干活,我们庄里可不养好吃懒做的闲人。”木青空觉得自己刚才改名的时候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此刻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发着虚,就连那小鸡腿还在打着颤。
“喏。”
等人离开后,屋外又恰逢下起了纷纷扬扬的棉花雪,衬得整个庄内银装素裹,恍如一座冰霜雕刻而成的冰殿。
“唉,我说老花,你是没事干,怎的就突然想到要买俩个人类崽子来玩。”去而复返的王伯手上抓着一把炒得香香的葵花籽,一双下垂的绿豆小眼满是不解之色。
“老王,你相信命运这龟玩意嘛。”木青空看他吃得香甜,忍不住也抓了一把。
说来他们一个是黄鼠狼一个是芦花鸡,正好应对了那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王属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盯着她脸上可能会出现的细微表情,沉声道;“可是你最近算出了什么。”
无疑是他们这些由走兽家禽修炼成仙的机缘更是少之又少,如今他这好友还差俩年便满千年,到时等来的除了雷劫外,还有不可逆转的天数。
“是不是和你突然买回来的人类幼崽有关。”这次的语气不是询问与狐疑,而是在肯定不过的陈述句。
“你倒是聪明,我前面还一直以为你的聪明就只会放在偷鸡摸狗上。”木青空笑了笑,只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反倒透着几分凄凉之色。
更多的是有一种兔死狗烹的悲凉感,她依稀记得在原剧情中,她死了后。她这才修炼了不足五百年的好友为了给她报仇,结果被剥皮成了一条狐脖,由男主送给了他的后宫娇妻之一,说来也是可笑。
“感情你还一直记得我当年偷了你家的一只鸡,后面我不是还你果子了吗,真是只小气鸡。”王属随着说话间,原先粗糙干涸如老树皮的脸就像是枯木回春,春风吹过大地一样。
下垂的灰色眉毛收了回来,那双狭小得看不清眼珠子的眼也变成了一双微微上挑的狭长狐狸眼。干瘪的下颌骨与脸颊也慢慢地丰满了起来,如今哪儿还有刚才一副偷鸡黄鼠狼的模样。
明明是个在清隽儒雅不过的年轻书生,偏平日还总爱披着一张令小孩夜间止骇的老脸。
“反正这个我可是会记得一辈子的,谁叫你都骂我小气鸡了,要是不得记仇都对不上这个称呼。”木青空起身往窗边走来,双手覆在身后,在男人身侧而立。
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试图接住那从天而降的细碎雪花,明知它们一接触的人身上过高的体温就会化成一滩雪水,可她仍是想要抓住什么,就像是想要拼命抓住命运。
“你说今年的雪会下多久。”一句幽幽叹息,似饱含着诸多无可奈何与忧愁之色。
窗外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似要将整个天地全染上纯白之色,遮掩住全部阴暗与污/秽才肯善罢甘休。
另一边的归南山与浮生来到安排居住的院落,才发现里面早就有了不少同他们年纪一样大小的少年。
模样皆是生得清秀,还是乞丐,如此一来倒是惹得令人生疑了。
“喂,你们俩个是新来的吗。”其中一个模样生得虎头虎脑,个头也比其他人高出不少的少年正双手抱胸,正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瞧着新来的二人。
其他人皆是坐壁观上之态,毕竟每次一有新人来,就代表着他们的机会会再度少上几分,在说谁不爱看热闹啊。
归南山看着突然将他们给拦住的少年,眉头微蹙却并不做声,只是默默地往后移了几步,唇瓣微珉着。
浮生模样生得比其他人都略显矮小,特别是一涨脸黝黑得就像刚从井里挖煤而出似的。更不会引起屋里头其他人的多一分关注。
“喂,小爷在跟你说话,你个小矮子听见了没。”大壮见自己被忽略得如此彻底,本就一点就炸的暴脾气更是蹭蹭蹭的往上冒。特别是看这小白脸还生得那么好的情况下,更认为对方该死。
一只粗糙的手直接拎起了归南山的衣领,脸更是涨得通红,那如馒头大的拳头好似只要在下一秒就会挥舞下去,将人打得牙齿鼻血齐流。
“让让,你们挡着路了。”浮生不怕死的来了那么一句。
偌大的屋子里一瞬间弥漫着弩拔箭弓之色,就连周边的空气都凝固开来。窗棂外的雪好像下得更猛了,吹得花枝花叶花蕊簌簌直落,相互碰撞。
朱红色屋脊上的俩只小脊兽早已被厚厚的雪给淹没住了身子,只露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圆滚滚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