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黑暗物质.4,洪水中的精灵》(1

第七十七章《黑暗物质.4,洪水中的精灵》(1

1.露台屋

从牛津市中心沿着泰晤士河往上走三英里,坐落着戈德斯托修道院,温文尔雅的修女们在这里忙活她们的神圣事业。这里离伟大的乔丹学院、加布里埃尔学院、贝利奥尔学院等其他二十几所学院划船竞赛的地方有些距离,从雾气蒙蒙的港口绿地望出去,城市不过就是一片隐隐约约的塔尖。修道院对面的河岸上有一家小店,叫鳟鱼酒馆。

酒馆是老式的石头房,布局凌乱却安逸舒适。沿着河岸有块斜坡,那儿有两只孔雀在酒客中间昂首阔步,毫不客气地啄食各种小吃,时不时抬起头发出吓人的尖叫,它们一只叫诺曼,一只叫巴里。酒馆里分沙龙酒吧和大众酒吧。沙龙酒吧是绅士们喝酒抽烟的地方,如果大学的院士们也算绅士的话。大众酒吧是船夫农工们喝酒的地方,他们坐在炉火旁玩飞镖,站在吧台前闲聊、争辩,或者就只是悄无声息地喝醉。酒馆有厨房,老板娘每天都用一种轮子和铁链组成的复杂装置,把大块的肉排穿起来,放在噼啪直响的明火上烤。帮厨的男孩叫马尔科姆·帕斯戴德。

马尔科姆是老板的儿子,是个独生子。他十一岁,健壮结实、头发淡黄,性情温和、兴趣广泛,在一英里外的阿尔沃科特小学上学。他朋友不少,但还是最喜欢跟他的精灵阿斯塔在他们的小独木舟上玩。他们的小船叫“美丽野人”。有个朋友耍小聪明,涂改了其中的一个字,“美丽野人”就变成了“美丽肠人”。那伙计自以为挺有趣,马尔科姆耐心地改回去三次,最后终于生气了,把那个蠢货打到水里才罢休。

酒馆老板的孩子都得在店里跑腿打杂,马尔科姆也不例外,他负责清洗杯盘、端酒上菜、收拾桌子等。他很坦然地接受这些活计,唯一让他心烦的是一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她负责帮着店里洗盘子。那女孩十五岁,又高又瘦,一头黑发毫无光泽,扎成一条难看的马尾辫。她脸上总是挂着自怨自艾的神情,额头和嘴边的纹路都在诉说着不满。从来的头一天,她就开始打趣马尔科姆:“你女朋友是谁呀?你难道没有女朋友?昨天晚上你跟谁出去玩了?你亲她没?有女孩亲过你没?”

马尔科姆一直没理她,终于有一天,阿斯塔扑向了爱丽丝的精灵,那是一只瘦得皮包骨的寒鸦。阿斯塔把寒鸦扑进洗碗的水里,对着那浑身湿透的东西又撕又咬,最后爱丽丝只得尖叫求饶。她向马尔科姆的妈妈诉苦,得到的回应是:“活该!我一点儿也不同情你。你就该让那些下流的想法烂在自己肚子里。”

从那以后她就规矩了。她和马尔科姆之间互不理睬,他把杯子放到滴水板上,她负责清洗,他把杯子擦干,端回吧台,两人互相一句话也不说,一眼也不看,一点儿也不关心。

但马尔科姆还是很喜欢酒馆的生活,尤其喜欢听酒客们的议论,听他们议论河流董事会怎么贪赃枉法、政府怎么蠢笨无能,还有更具哲学意味的话题,例如星星与地球的年龄是否一样。

有时候,马尔科姆对那些哲学类的话题很感兴趣,会索性把端着的空杯子放到桌子上,直接加入讨论,不过他只有专心听过之后才会这样。很多学者和客人都认识他,大家给他小费也很慷慨。不过马尔科姆从来没想到过发财致富,那不是他的人生目标。他把小费看作神的恩赐,认为自己只是幸运,这种想法对他日后的生活多少是有些好处的。要是马尔科姆想要个外号,毫无疑问应该叫“教授”,但他不是那种人。客人们注意到马尔科姆的时候都很喜欢他,但他们常常不会留意马尔科姆,而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出了酒馆,走过小桥,便是掩映在葱翠的田地、整齐的果园和厨房菜园之间的圣·罗萨蒙德小修道院,马尔科姆在这里也很受欢迎。修道院是灰色的石头房子,修女们基本上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她们自己种瓜果蔬菜,自己养蜂,缝制精美的法衣换成金币,但经常有些差事适合小男孩跑跑腿,例如给上了年纪的木匠塔普豪斯先生打下手修梯子,到河下游麦德利池塘去拿些鱼等。善良的修女们经常请美丽野人为她们服务,本内迪卡塔修女经常乘坐马尔科姆的小船到皇家邮局齐柏林飞艇站去。修女的包裹很珍贵,里面装着给伦敦大主教的披肩、长袍和十字褡袍。大主教穿衣服好像特别费,因为他总是很快就把它们穿破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快。马尔科姆从这些悠闲的航行中学到了很多。

有一天他问:“本内迪卡塔修女,你是怎么整齐地系内些包裹的?”

“那些包裹。”

“那些包裹。你是怎么整齐地系它们的?”

“应该说‘怎么把它们系整齐的’,马尔科姆。”

他不在意这些,这是他们之间经常玩的小游戏。

“我觉得说‘整齐地’没问题。”他说。

“这跟整齐是说包裹还是说系包裹有关系。”

“真的无所谓,”马尔科姆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弄的。”

“下次我系包裹的时候,一定让你看看。”本内迪卡塔修女说,后来她也确实让他看了。

马尔科姆很钦佩修女们的整洁,喜欢她们把果树沿着果园朝阳的墙面种成一排的样子,喜欢她们举行教堂仪式时美妙的歌声中透出的魅力,喜欢她们四处行善播撒爱心。马尔科姆喜欢与她们讨论宗教话题。

有一天,马尔科姆在厨房里给上了年纪的费内拉修女帮工,他问:“《圣经》里说上帝用六天造了整个世界?”

“是的。”费内拉修女一边擀面一边说。

“那为什么化石,还有些东西存在几百万年了?”

“啊,那时候的一天比现在长很多。”善良的修女说,“你切好大黄叶子了吗?你看,我饼都擀好了你还没切完。”

“为什么要用这把刀切大黄,明明那把旧的更快。”

“因为有草酸,”费内拉修女一边把面饼塞进烘盘一边说,“用不锈钢刀切大黄要好些。把糖递给我。”

“草酸。”马尔科姆很喜欢这个词。

“十字褡是什么?”

“是一种背心式法衣。牧师们套在长袍圣衣上面穿的。”

“你怎么不跟别的修女们一起做衣服呢?”

费内拉修女的精灵是一只松鼠,蹲在旁边一把椅子背上,温顺地发出嘘嘘声。

“我们每个人都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修女说,“我做不了刺绣活儿。看看我的手指,又粗又短!不过其他姐妹们都认为我做的糕点很不错。”

“我喜欢你做的糕点。”马尔科姆说。

“谢谢你,小可爱。”

“跟我妈妈做得一样好。我妈妈做的比你做的要厚些。你要再用点力气擀。”

“嗯,我再用点力。”

在修道院的厨房里啥都能派上用处,什么都不会浪费。费内拉修女把装饰大黄馅饼剩下的小块面团做成笨拙的十字、棕榈枝或者是鱼的形状,滚上一点儿葡萄干,再撒上一些糖,就分别烤上了。每样东西都有独特的宗教含义,但是费内拉修女手指粗大,做出来的东西不大能分出来哪个是哪个。马尔科姆能,但他必须先把手彻底洗干净。

“谁吃这些糕点呀,修女嬷嬷?”

“啊,总有人吃的。有时候游客喝茶的时候喜欢吃些糕点。”

修道院坐落在大路与泰晤士河交汇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旅客们都喜欢来,所以修道院经常有客人来访。鳟鱼酒馆当然也一样,通常总会有两三个客人留宿在店里,他们的早餐就由马尔科姆负责。这些人一般都是渔夫或商人,拿马尔科姆爸爸的话来说,他们是买卖烟叶、五金器具、农业机械的旅客。修道院的客人身份要尊贵些:大老爷和夫人们,有时候是主教和级别低一些的牧师,还有一些上流社会的人,他们与城里那些学院没有什么联系,不会在学院那边受到款待。曾经有个公主在这里待了六个星期,但马尔科姆只看到过她两次。她是因为受罚才被送到这里来的。她的精灵是一只黄鼠狼,见了谁都龇牙咧嘴。

马尔科姆也给那些客人打杂:帮他们照料马匹,给他们擦鞋送信等,因而也常常会拿到小费。他挣的钱都放在卧室里的一只锡铁海象里,摁一下尾巴,它的嘴巴就会张开,然后就可以把硬币从两根象牙之间塞进去。有一根象牙断了,马尔科姆又拿胶水重新粘上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钱,不过海象已经很重了。他想等攒够了钱就买一把枪,但爸爸不会同意的,所以这事得看情况再说。他已经习惯了形形色色的旅客,不管他们常来还是不常来。

在泰晤士河拐弯的这个地方,一边是酒馆,一边是修道院,他认为没有哪里能像这里一样,可以了解到那么多世界各地的事情。他打算长大以后帮父亲打理酒馆,等父母老得干不动了就自己接着干。打理鳟鱼酒馆肯定比打理别的酒馆强多了,因为在这里可以知晓天下事,还可以跟学者们和有身份的人交谈。但其实他真正想做的不是这个。他想自己做个学者,做个天文学家或者实验神学家,去探索事物最深层的本质属性。做个哲学家的门徒——那该多好啊!但是这几乎不可能,阿尔沃科特小学的目标是把学生培养成手艺人,顶多做个牧师。而且马尔科姆还没听说过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喜欢玩独木舟的小男孩进入学术界。

冬日里的某一天,酒馆里来了几位不寻常的客人。三个人乘着电动汽车,一到达就进了露台屋。那是整个酒馆最小的一个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窗子很小,尽管名字叫露台屋却没有通往外面露台的门,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都不常用,不过从房间里可以俯瞰整个斜坡、河流和远处的修道院。

爸爸喊他到酒吧的时候,马尔科姆已经完成了他那一点点几何家庭作业。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些烤牛肉、布丁,又添了几口烤苹果和奶冻。

爸爸吩咐他说:“到那边露台屋去,看看客人们有什么需要。他们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怎么点酒,应该需要有人服务。”

有这新鲜事儿,马尔科姆很高兴,赶紧到那个小房间去了。他一眼就看出三个人都是身份高贵的绅士。他们正站在窗边,弯着腰往外看。

“先生们,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他问。

听到他的声音,他们马上转过身来。两人点了红葡萄酒,剩下一位点了朗姆酒。马尔科姆把他们各自点的饮品端来,他们又问这里是否供应晚餐,有什么可选。

“今天的烤牛肉很不错,先生,我刚刚吃了一些。”

他们把椅子拉到桌子旁,最年长的那位绅士用法语说:“哦,老板也在这里吃饭?”他的精灵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狐猴,优雅端庄地坐在他肩头。

“先生,我就住在这里,老板是我爸爸,厨师是我妈妈。”马尔科姆说。

“你叫什么名字?”个子最高最瘦的那位客人问道。他有一头浓密的灰发,很有学者气派,精灵是一只金翅雀。

“我叫马尔科姆·帕斯戴德,先生。”

“马尔科姆,河对面是什么地方?”第三位客人问,他的眼睛又黑又大,嘴唇上面蓄着黑色的短须。他的精灵蜷在他脚边,说不上来是个什么东西。

当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几乎看不清对面有什么,只有祈祷室的彩色玻璃窗映出幽暗的光,还有门楼上一直亮着的灯光。

“那是修道院,先生。圣·罗萨蒙德修女会的修女们。”

“圣·罗萨蒙德是谁?”

“我没问过。不过彩色玻璃上有她的画像,站在一朵巨大的玫瑰花之中。她的名字就是取自玫瑰花吧。回头我问问本内迪卡塔修女。”

“啊,这么说你跟她们很熟?”

“我差不多每天都跟她们聊上几句,先生。我帮修道院干些杂活,跑跑腿之类的。”

“这些修女们经常有客人来访吗?”最年长的那位客人问。

“是的,先生,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人。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先生,这里有点冷,需要我把炉火生起来吗?或者你们愿意到大厅去吗?那边暖和,也很舒服。”

“不,我们就在这里,谢谢你,马尔科姆,我们确实需要炉火,请把火生起来吧。”

马尔科姆划着一根火柴,火马上就着起来了。他爸爸很会生火,马尔科姆经常看他生火。炉子里的木头很多,这些先生们在这里待一晚上都够烧。

“今天晚上客人挺多?”黑眼睛的先生问。

“十几个人吧,先生,跟平常差不多。”

“很好。”年长的那位客人说,“嗯,给我们来点那种烤牛肉吧。”

“要不要先来份汤,先生?今天是五香萝卜汤。”

“好啊,何不品尝一下?五香萝卜汤,配上你们这里有名的烤牛肉,然后再加一瓶这种红葡萄酒。”

马尔科姆并不认为自己家的牛肉很有名,这只是人家一种礼貌的说话方式。他离开房间去取餐具,顺便到厨房告诉妈妈客人点的东西。

阿斯塔变成一只金翅雀,在马尔科姆耳边低声说:“他们已经知道修女们的情况了。”

“那还问什么?”马尔科姆小声回道。

“试探我们,看我们是否说实话。”

“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学院的院士。”

“有点像。”

“更像政客。”她坚持自己的看法。

“你怎么知道政客们什么样?”

“我就是感觉像。”

马尔科姆没有跟她争辩。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呼,他很忙,而且他也很相信阿斯塔的感觉。他自己很少有那样的感觉——人家对他好,他就喜欢人家——不过通常他的精灵的直觉都是对的。当然了,他和阿斯塔本来就是一体的,所以阿斯塔的直觉也就是他的直觉,他的感受也就是阿斯塔的感受。

马尔科姆的爸爸亲自把食物端给三位客人,然后把酒打开。马尔科姆还没学会怎么一下子端三个热盘子。帕斯戴德先生回到酒吧大厅以后,朝马尔科姆勾了勾手指头,招呼他过来,悄悄问道:“那些先生们跟你说啥了?”

“问了修道院的事。”

“他们又叫你过去,说你是个聪明孩子。注意礼貌。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马尔科姆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那是纽金特勋爵,那个年纪大的。他以前是英格兰的大法官。”

“你怎么知道?”

“我根据报纸上的照片认出来的。去吧。他们问什么就答什么。”

马尔科姆沿着走廊朝露台屋走过去。阿斯塔小声说:“看到了吧?谁说得对?英格兰大法官!够政治家吧!”

马尔科姆进来时,三个人正往嘴里塞牛肉(马尔科姆的妈妈给每人多赠了一片),一边小声交谈,看到马尔科姆马上都不说话了。

“我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加盏灯,先生们,”他说,“需要的话,我可以拿一盏石脑油灯过来放到桌子上给你们用。”

“好主意,马尔科姆,不过稍等一下,”那位大法官先生说,“先告诉我,你多大了?”

“十一岁,先生。”

也许他应该说“勋爵先生”,不过这位前英格兰大法官看上去对“先生”这个称呼很满意。

也许他现在是微服私访,不希望别人按正常的方式称呼他。

“你在哪里上学?”

“阿尔沃科特小学,先生,就在港口绿地对面。”

“你长大以后准备做什么?”

“应该就是像我爸爸一样开酒馆吧,先生。”

“很有趣的职业。”

“我也觉得很有趣,先生。”

“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

“没错,先生。大学的院士们来,各地的船工们也来。”

“那你见识过很多事情了?”

“嗯,是的,先生。”

“河上来来往往的,各种人各种事。”

“有趣的事一般都发生在运河那边,先生。有吉卜赛人的船来来往往,七月开马市的时候,运河上都是船,到处都是人。”

“马市……吉卜赛人的?”

“他们从各地赶来买卖马匹。”

看起来像学者的那位先生说:“修道院的修女们靠什么为生?她们制香水香料这类东西吗?”

“她们种很多蔬菜,”马尔科姆说,“我妈妈从修道院那里买很多蔬菜和水果。还有蜂蜜。哦,她们还缝制牧师们穿的衣服,十字褡那些,我想能卖不少钱。她们应该有点钱,因为她们会从河下游的麦德利池塘买鱼吃。”

“修道院的客人都是什么样的人,马尔科姆?”前大法官问道。

“呃,一般是女士,有时候是年轻的女士,有时候是一些年纪较大的牧师,也许是主教。我估计他们是来休息的。”

“休息?”

“本内迪卡塔修女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古时候没有像我们这样的酒馆、旅店,尤其是没有医院,人们一般就在各种修道院歇脚。现在就主要是其他地方的牧师、修女们来疗——疗——”

“疗养。”纽金特勋爵说。

“对,先生,就是这个词。他们来这里休息。”

黑眼睛的先生是最后一位吃完的,他把刀和叉放在一边,问道:“现在有客人吗?”

“应该没有,先生,除非他们一直待在屋子不出来。一般客人们都喜欢在花园里散步,不过近来天气不是特别好,所以……现在上布丁吗,先生们?”

“是什么布丁?”

“烤苹果和奶油冻。修道院果园的苹果做的。”

“哦,那不应该错过品尝的机会。”学者气派的人说,“那好,给我们来点烤苹果和奶油冻。”

马尔科姆开始收拾盘子和餐具。

“马尔科姆,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纽金特大法官问。

“是的,先生。我就生在这里。”

“那你跟修道院打交道这么多年,听没听说过她们照顾过一个婴儿?”

“很小很小的孩子吗,先生?”

“对。很小,还不到上学的年龄。还只是个婴儿。听说过吗?”

马尔科姆仔细想了想,说:“没有,先生,从来没有。有女士有先生,还有牧师,但从来没有过婴儿。”

“我明白了。谢谢你,马尔科姆。”

马尔科姆把酒杯收到一起,用手指头缝夹住杯脚,一下子把三个酒杯和盘子都端走了。

“婴儿?”往厨房走的路上阿斯塔小声说道。

“这是个谜,”马尔科姆满意地说,“也许是个孤儿。”

“没准儿更惨。”阿斯塔的语气很阴郁。

马尔科姆把盘子放到沥水板上,跟往常一样没理会爱丽丝,然后告诉妈妈客人要布丁。

他妈妈一边把苹果装盘,一边说:“你爸爸说那些客人中有一位是从前的大法官。”

“那你最好给他来个上好的大苹果。”马尔科姆说。

“他们想知道什么?”她问,一边把热奶冻浇到苹果上。

“哦,全是关于修道院的。”

“你搞得定所有这些吗?很烫。”

“嗯,很烫,不过碗不大。我搞得定,放心。”

“最好小心点。要是把大法官的苹果弄洒了,恐怕要去坐牢哦。”

虽然碗越来越烫,他还是端得很稳。客人们这回没问什么问题,只是又点了咖啡。马尔科姆先去给他们拿了一盏石脑油灯,然后又去厨房把杯子摆好。

“妈妈,你知道修道院里有时会有客人住吧?你见过她们照顾过一个婴儿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客人在问。大法官和他的同伴。”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说没有。”

“对,这么说就对了。好了,出去再拿几只玻璃杯进来。”

借着大厅里嘈杂的说话声和笑声,阿斯塔低声说道:“你问的时候她吃了一惊。我看到科林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竖起了耳朵。”

科林是帕斯戴德太太的精灵,他是一只獾,性子冷淡,忍耐力很强。

“因为这确实挺惊人的,”马尔科姆说,“他们问我的时候你肯定也吃了一惊。”

“我没有,我可是神秘莫测的。”

“好吧,那他们肯定是看到我吃了一惊,不是你。”

“我们去问问修女们?”

“可以,”马尔科姆说,“明天。如果有人打听关于她们的事,她们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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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物质四部曲(全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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