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雾桥 4

第172章 雾桥 4

第172章雾桥4

“那些是什么人?”杜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望着浓雾中的人影道,“怎么会半夜赶路?”

“啊?”我下巴差点砸到雪地上:“你什么都没看清?那你跑什么?”

“废话!等我看清了还能跑得了吗?”杜工不耐烦地回答,不过看他那瓶底般厚重的镜片,此话实乃真理。

“可能不是人,多半是借路的妖。”

那些人影各个行色匆匆,步履如飞,转眼走到桥下,消失在浓重的夜雾之中,细细数来,竟然有十几人之多。

“没了?哪儿去了?”杜工的眼睛显然无法捕捉到这样迅捷的速度,从掩体后跳将出来,手搭凉棚,四处打望。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回到了老家。”那行人走过之后,桥上的雾气在夜风中慢慢消散,石桥渐渐显现在月色之中。

“怎么跑这么快?都没给我发挥的余地。”杜工两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地指天叫阵,颇有老黄的风姿。看来普天之下,胆小鬼的通病就是马后炮!

“喂,我们过去看看桥上有什么?”眼见周围恢复了平静,我的勇气随之大增。方才那惊鸿一瞥虽然短暂,却已经令我确定,那残破而腐朽的桥栏中,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过去就过去,我也正想过去看看。”难得这位英勇的工程师也出声附和。

于是我们两人从雪堆里爬出来,一前一后的走上石桥,磁针已恢复正常,再也指望不上,凭着方才短暂的记忆,我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那根破烂的桥栏。

石头桥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一丝黑气也无,虽然残破不堪,却在静谧的月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泽。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看错了?”我依旧贼心不死,伸手顺着石柱上宽大的裂缝摸去。

“要是没什么咱们赶快回去吧……”杜工明显很怕,一边左顾右盼,一边不停地催促我,“明天白天再过来,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清。”

“等等,一下就好!”挖出裂缝里的石屑及泥灰,我已经摸到了一个木制的东西,触手温暖而坚硬,感觉非常的奇怪。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这块木头怎么会有人类的温度?

念及此处,我急忙抽出手,去背包里拿工具。哪知这一抽却不要紧,手指像是卡在了石柱中,居然纹丝不动。

最可怕的是,一个冰冷而黏腻的东西,渐渐缠上手臂,宛如一条蜿蜒的蛇。

我顿时浑身一凛,小心翼翼的探头向桥栏后看去。

只见漆黑的夜色中,清冷的夜风里,正有一条通体莹绿的蛇,紧紧地缠在我的手腕上。

“啊啊啊——”我再也按捺不住恐惧,失声尖叫,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紧接着迅速的掏出随身携带的香灰往桥下撒去。

或许是畏惧飞扬的灰絮,紧缠着不放的蛇立刻松开了我,桥下传来了“嗤”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跌落在雪地里。

“哇,你要吓死人吗?”旁边看热闹的杜工吓得尖叫连连,“突然来这么一嗓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事,我们快走。”我一把拉起他,撒腿就跑,转眼就把破旧石桥远远甩到身后。

然而无论我怎么逃,仍有一缕如丝如絮的目光,紧紧粘在我的背上。似乎在那冰封的河床上,寒冷的积雪中,正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乱花飞雪之中,目送我们渐渐远去。

回去之后,我立刻被病魔击倒,不幸跟我一起倒下的还有倒霉的杜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躺在隔壁的房间,没命的叫唤,听其嗓门的嘹亮程度,似乎暂时不用为他担忧。

“呆娃啊,你怎么又去了那座桥呦?”此时晨光普照,新的一天来临,不过与晨光一起来临的还有昨日为我念经的老婆婆。

“嘿嘿,临阵脱逃一向不是我的风格……”我烧得迷迷糊糊,费力地对她扯出一个笑容,“婆婆,你昨天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呦?什么事哦?”老婆婆嘴角一咧,满嘴黄牙被阳光照耀,露出个黄灿灿的微笑,恍如肝癌晚期,“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

“我就是想问问,过去,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嘿嘿嘿,大事呦,好像是发生过。只是那事情发生的时候,连婆婆我都没有出生呦。”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凝固着严肃,面带忧虑,沉默地望向窗外。

空气中浮动着压抑的气氛,眼见一个沉寂了多年的秘密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这时,空旷的走廊上突然回荡起一个凄凉惨淡的哀嚎:“待到雾桥拆除时——,家祭无忘告乃翁啊——”

还好杜工带的人还有点人性,之后走廊上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几个年轻人直奔他的房间而去。

片刻之后,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被打断了的老太太,再次捡起了她的思路。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老太太露出黄牙朝我笑:“你不知道啊,村里的大人都夸我长得俊呦!”

我对这话充满怀疑,就算貌若天仙,配上这副K金般的黄牙,估计也高明不到哪儿去。可为了套话,我只能连连赔笑,夸她现在还风韵犹存,是个美人。

“当时这里还是个小村庄,因为道路不通,落后得很,大家都很盼望能在村头的河上架一座桥。”

“就是这条河吗?”

“对呦,可是试了好多次都不行呦,盖到一半的桥不是被水冲走就是莫明其妙地塌了。”老太太神秘兮兮地看着我,“后来村里人找到个走街串巷的风水先生,你猜那个人说什么?”

“不会说这河淹死过很多人,怨气太冲吧?”

“啊!你这娃娃很聪明的吗,他就是这么说的!”

废话,也不看看我老爹是干什么的?这种江湖术士骗人,不过是程咬金托生,来来去去就三板斧而已。

“那个风水先生看完之后,就不知从哪里搞到个小木匣子,埋到建了一半的石桥里。说来奇怪,这桥就再也没有被水冲塌过,但是晚上却常下大雾,雾里有人影在急匆匆的赶路。”

“后来呢?那个风水先生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老太太仰天长叹,“听说他原本想一年之后回来,把埋在桥里的匣子取走,但是好像经过别的村子时因为算命算错,给人打得满街乱跑,听说就此洗手不干了呦。”

“啊?就这样啦?”

“对呦,我就知道这么多呦。但是听老人说,那个桥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拿,谁拿走它,就要搭上一条命。”她说罢又露出黄灿灿的牙朝我笑,“傻娃啊,你可不要打它的主意。”

我默不作声,心中已经暗暗有了计较,眼见天光明亮,即便我出手也要等到晚上,干脆闷头睡觉。

在那轻柔的颂经声中,在和煦的冬阳里,我迅速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等我再睁眼时,已是黄昏时分,一轮红日挂在窗沿,散发着懒洋洋的辉光。我身上满是虚汗,但是烧却退了不少。

“呜呜呜,陈子绡,我对不起你。”分子正没眼色的趴在我身上嚎号痛哭,活像我半截身子已然入土。

“分子,你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轻声安慰她。

“我、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很好解决……”分子抽噎着说,眼镜片上都蒙了一层水雾,“哪知道竟然拖累你也生了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我在安慰她的同时,盯盯望着她那副硕大的眼镜,灵感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分子被我盯得脸色发红,小心翼翼地问道。

“分子,你我一直是老朋友。”我紧握住她的双手,言辞恳切,“现在我想让你帮我个忙,你不会推辞吧?”

“怎么会?”分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铿锵有力的回答,“你说吧。”

“借我样东西。”

“小意思,只要不是眼镜,什么我都能借你!”

当头一个闷棍,顿时打得我浑身绵软,缓缓地缩回被窝里,再也不愿爬出来。

之后种种,略去不表。

总之当晚月色如水,风冷似刀,我和分子一前一后,踏着皑皑白雪,往雾桥的方向走去。

“这个东西好重啊?我们为什么要带着它?”分子顶着欺霜胜雪的瓶底眼镜,扛着一个沉重的榔头,拖拖拉拉地跟在我的身后。

“等会儿要去敲桥栏,当然要有工具。”

“呜呜呜,那不该是施工队干的活吗?为什么要我去?”分子怨声载道。

“分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

“行了,你别念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快点走吧!”分子一鼓作气,撒腿便负重狂奔,惜哉方向搞错,我费了好大劲才捉到她,好不容易才将她引上正途。

因为分子同学在革命路线上犯了严重的无方向乱倾错误,结果我们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离夜雾最深沉的午夜还有一段时间,我带她走上那座石桥,接过她手里的榔头,在空中轮出一个满月,使出全身力气往那截古怪的桥栏上砸去。

随着“咣!”的一声闷响,石屑飞溅,震得我手掌发麻。

与此同时,一缕淡淡的黑气,开始在桥栏后扩散蔓延。

然而我恍如不见,高举手臂,第二下又落了下去。破烂的桥栏年久失修,裂缝纵横,哪里经得住这么沉重的打击?

似乎才刚刚砸了几下,桥栏就被我活生生的砸掉了一半。在那半截石柱中,露出了一个几乎烂成蛛网的黄布包。

借着明亮的月光,隐约可见,里面包着一个棕色的木头盒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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