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苏醒

第139章 苏醒

第139章苏醒

“太阳会照亮世界上所有的窗户,就像照亮所有的爱情……”被夏弥一把丢在床上的那本旧书嚷嚷起来,“你没看懂就把夏弥扔了!活见鬼!”

夏弥把它丢进墙壁的裂缝,又拍拍墙示意它赶快合拢。旧书声嘶力竭地蹬起腿来,发黄的书页哗哗乱响。

它终于消失了。

夏弥曾经以为大地是她久违的情人,现在才知道它只是我的奴仆。

比起大地来,那些活蹦乱跳的小东西还有点意思——它们随时会在夏弥身边上演一出活喜剧。等到它们肆无忌惮地触怒我,自然会被我的奴仆猎杀。

夏弥坐在窗台上,深吸了一口黎明时的空气。它浸透着水雾,像一曲古典乐,抚摸着生锈发皱的栏杆。

朝阳缓缓爬上屋顶。

“太阳会照亮世界上所有的窗户,就像照亮所有的爱情。”那本书摸着自己的光下巴,喃喃地说。夏弥忽然后悔把它塞进墙壁的血盆大口了,大概已经碎得差不多了。

楼下正站着“楚子航”。

夏弥回头望着自己的屋子。晨光涌入,书和衣服缩在墙角窃窃私语,一个破旧的八音盒在枕头上洋洋自得地打转。它们看起来像是活动的废墟,而夏弥浑身整洁,却沉默不语。

那一瞬间,夏弥几乎把自己当作了一个闯入的陌生人。

“早上好,饺子馅买了吗?”夏弥从阳台上一跳跳到楚子航面前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早上好,饺子馅没买。”夏弥模仿着他的语气,戳戳他背后的包,“客官客官,来一把剁肉刀不?”

“……对不起,村雨不能卖。”

夏弥不明白我这些伪装是为了什么,它像一副柔软的面具那样覆盖着我,直到我的脸逐渐长成了它的形状。等我撕下它的时候,我已经面目全非。

我们穿过露水照亮的街巷。在这些幻觉中,我常常觉得自己是真的。

柳叶似的小鱼在水里来回穿梭,尾巴一剪,鱼鳍一摆,游得畅快清新。偶尔肚皮一侧,水面上一霎银亮。几枝白花零星地开在绿色的岸上,一双麻雀从水上掠过。

他低下头看鱼,我抬起头看鸟。

从前我只看见山和海,还有在万物中流动的时间。现在才发现,在视线与尘土齐平的地方,有一对鸟雀,一枝白花。它们自如地盛开着,无所畏惧,就像我走向芬里厄的那个瞬间。

我甚至想触摸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它真是易碎,就像夏弥一样。

他也一样。

下雨了,我们笼罩在银色的水雾中,归巢的鸟群停止了歌唱。

“夏弥……”我想,你是在叫我吧?

是你在叫我吗?楚子航?

“芬里厄。”黑暗里传来一声低吼。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芬里厄。芬里厄!”

破碎的岩石从山巅坠落,几乎把他掩埋。黑色的鳞片下渗出汩汩的鲜血,瞬间结成殷红的冰花。

我们不能呼吸了……在高崖上,空气像冻土一样苦涩和冰冷……他颤抖的双翼掉下来,轻轻地环绕着我。风雪不再冲向我了,它们纷纷砸在他的膜翼上,又安稳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仍然在呼喊:“芬里厄!芬里厄!”

他沉重的脑袋伏在岩石上,落满了雪花。他一点一点地向黑暗滑落,那里像是无边的虚空。

我死死地拉住他,我的脸上满是冰冻的泪水,它们被炽热的泪水融化,又再度冻结。

“芬里厄!芬里厄!”

雪水沿着他的眼眶向下流。

我们就这样过了三十年。

我靠仇恨活着。尼德霍格,我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用我冻住的牙齿和舌头。他把我们丢在这里,因为在他登上王座的时候,只有我跪下了双膝,却不肯低下头颅亲吻他脚下的土。

“土里全是血。”我告诉芬里厄。他已经把头深深埋进了土里,看我仍然昂着头,又慌忙把头从土里拔出来。泥土从他的眼睫上掉下来,他的眼睛像是一汪茫然的湖。

他总是惶恐地喃喃:“我看不到你。我看不到你。”

“我在雪里,我和雪是一个颜色。”我睁开眼睛,让他看见我烛火般的双目。

“芬里厄,我要杀了他。”我轻轻地说,“在这之前我得把你吃了。”

他低下头,眼睛里滚出巨大的泪珠。

你看看你,跟一只待宰的小象有什么区别?我愤怒地嚎叫着,他举起双翼捂住了耳朵,委屈地撇了撇嘴。

直到奥丁带我们离开这里,我仍然记得他流下的眼泪。

而现在我在楚子航的怀抱里。我们都没有一丝声响,像是两只偶然相遇的小舟。在碧蓝色的水中,我们像一对垂死的情人那样挥霍温情。

死侍的利爪和牙齿洞穿了他的肌肉,无数水流涤荡着鲜血。但他的神情竟然是柔软的,犹如风中的云杉。

他微微皱着眉头,又舒展开来。扛着包袱的脚夫走了一程又一程,终于卸下重担的时候,也有相似的神情。

我曾经不明白人为什么总是拥抱彼此。龙与龙之间没有拥抱,除了芬里厄那个低智的孩子,和我,背叛了龙族的生物。可他们不分白天黑夜地拥抱,神情像龙一样炽烈绝望。

我的龙的本能告诉我,拥抱他;我的人的习性告诉我,亲吻他。

于是我们终于相逢了。

我感到我的生命第一次渗透在这具身体里,被月光照得几乎透明。

当我还是龙的时候——现在,我终于可以平静地这样说——我会飞。如今,我习惯了行走,却感到心仍然在云层中飞行,扑向潮水中的月亮。

“Odin:我已经找到他了。今天他七岁。”

我在字迹凌乱的纸堆里昏昏欲睡。这屋里的东西我都不清楚年代,只能靠做梦来回忆。我捏着窗台上捡来的笔,在一沓笔记上随意涂了几个字——仿佛一股奇异的气息从笔里钻出来,渗进字里去,我的笔迹逐渐成形,逐渐成行……我发现我在写:

“Odin:我已经找到他了。”

与纸上的笔迹分毫不差。

“带他去尼伯龙根。”身后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是八音盒,它是从八音盒里出来的。

我一下拧碎了八音盒。

然而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奥丁。

我没有看见他,却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在雪里,我和雪是一个颜色。”他嘲弄道,伸出苍白的手去接一瓣雪。

“龙的眼里没有人类。”我闭上眼睛。

“我可以挖掉你的眼睛。”

“请便。”我居然笑了。

“你不想要自由么?两条龙被绑在高崖上,不像龙,倒像牲畜。”他踢了一脚芬里厄僵硬的后背,我冲他嘶吼,高崖上的冰花纷纷落下。

“耶梦加得,我邀请您做我的伙伴,十年为期。十年太短了,几乎微不足道……答应我,我即刻给你自由。”

“与你为伍?”我冷笑。

“与权力为伍!你不想把尼德霍格的头从王座上摔下来么?去找白王的种子吧,那是人世间最后的珍宝……你会自由的……再也没有龙类可以控制你,奴役你。”他阴冷地笑了,“不用吃掉芬里厄就能得到自由,这样便宜的买卖也不做么?”

他挥手,锁链寸寸崩裂,我麻木的身体重新落入万物的海洋中。

大地瞬间崩裂,岩浆在裂缝中翻滚。他没有挣扎,反而攀着岩壁,流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我早就知道你会杀了我,耶梦加得。我的灵魂会一直跟着你,牵引你,直到地狱最深处。”

他松了手,微笑着坠入深渊。

“奥丁:我已经找到他了。他今天七岁。”

我看见了最初来到人间时的自己。我隔着门缝偷看隔壁的小孩,他家的茶炊烫得母亲嗷嗷叫,一旁的年轻父亲一边给她敷药一边耸耸肩:“你要是跟儿子一样消停倒好了。”

他抱着一只笨笨的兔斯基玩偶,怀里兜着积木,一个人坐在窗台上,望着外面深深呼吸的春天。父亲把小玩偶挨个丢给他,他挨个接住,塞进鼓鼓囊囊的口袋里。

我悄悄地冲他摆了摆手,他默默地把兔斯基从门缝里塞过来,身后的母亲笑成一团。门缝太窄,两只兔耳朵朝着我轻轻地晃着,像在打招呼。

门缝中流过夏天的声音,翠绿的声音。它们来自远方,只是偶然在这里歇脚。

我把自己从梦里拖出来,碰倒了枕边的兔斯基玩偶。它已经很旧了,闷闷地躺在地上,耷拉着一双耳朵。

我想起他在水中浮浮沉沉,最终坠落的模样,像一只终于卸下盔甲的兔子。他的身体里填满了柔软的棉絮,却硬逼着自己披上钢铁,在刀光剑影中站得笔直……时隔多年,那个男人已经化为尘土,他在坠落的时候仍然像个孩子一样轻声呼唤着,“爸爸。”

我从没叫过谁“爸爸”。我忽然想起来,黑王尼德霍格,其实是我的父亲。

楚子航十五岁那年,他们在高架路的尽头闯进了尼伯龙根,奥丁的长枪刺穿了男人挺立的身躯……他抖落长枪上的鲜血,揭开面具,暴雨冲刷之下,赫然露出一个女孩的面孔。她扬起脖颈,露出轻蔑的笑容。

那是我的面孔。

是我戴着奥丁的面具杀了他。

大雨满怀仇恨地扑向窗户,年久失修的玻璃在狂风中呻吟。雨水把我浇得透湿,漆黑的路面像是无数庞大的镜子,照着失魂落魄的城市。

我终于看清了自己。

我自以为在上升,却无时无刻不在堕落。不,我在上升。我离我心里的隧道口越来越近,我听到了汽笛声。

“耶梦加得。耶梦加得!”我轻轻地抚摸着镜子。镜中人呆望着我,目光凝滞,犹如断线的木偶。“咔——咔——”镜子倒了下去,连带着镜子里的幻影,平静地碎裂。

我躺在地上。

风雨淹没了我。

我梦见了自己。我从空中俯瞰整座城市,它在雨中轻轻地摇晃,显得温情和苍白。车道和铁轨把它切割得支离破碎,漆黑的下水道疯狂地奔流。

有年轻的情侣在积满雨水的街上跋涉,男孩打着伞,向女孩的方向倾斜过去。在他们身后,鸣笛声挤满了城市。

我开始回想一切。所有的偶然都变成了预谋,我们一开始就站在戏台上,现在大幕已经落下,所有的台词都已经结束,演员该退场了。

我在暴雨中的街道上,默默地看着他向我走过来。他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大概想掩饰神情里流露出的一丝喜悦。

为什么这么安静?我想我需要的只是一场审判。

你不知道我已经碎了,剩下的碎片盲目地凑合起来,凑成夏弥的模糊轮廓。我还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你还像平常那样看着我,可是我已经碎了。

我带你去尼伯龙根,那里有我们最后的归宿。

在归墟的深处,也下着雨。和外面不一样,它是温情的。

对不起,后来的一切我不记得了。也许我把利刃刺进你的心口,也许我疯狂地讥笑你,折磨你,把你的尊严摔得粉碎;也许我亲吻你,拥抱你,把你带到地狱深处,我们一起在火光中化成灰烬……

也许我们只是在雨中静静地走着,没有说话,你撑着伞,微微向着我倾斜过来。

我已经走到弥留之际。

我在黑暗中站起来,慢慢地伸出手。一束光照在我的手掌上,我隐约看见夏弥在窗的另一边微笑。

那本已经死去的书在轻声念着:“太阳会照亮所有的窗户,就像照亮所有的爱情。”

烈日下尼罗河水的气息,逐渐覆盖了我。

窗子就这样开了。

画面至此定格,“苏玉恒”又或者说是“楚子航”的体内,两个不同的意识之间终于彻底分出了胜负。

属于“楚子航”那一面的意识完成了对于自我的升华,成功将属于自我的存在刻画在了世界之中。

“苏玉恒”那一面的意识开始不断淡化,被反哺给另一个诸我。

可就在此时,一道宏大无比的气机陡然顺着“苏玉恒”自身的意识,穿透此方道化之世,猛的灌注于他的身躯之中,意识深处。

于是,属于苏玉恒的那一面意识重新苏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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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派修仙:我有一具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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