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德行
进得弘文馆,跟着虞世南穿过几道走廊,三人来到一栋阁楼前,宋天峰抬头看去,只见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题着三个大字“博知堂”,反射着阳光,格外刺眼。
宋天峰看着这匾额,不由轻笑,所谓博知,大抵就是这弘文馆的几个老学究自己博知吧,他们何曾真正的将自己的学问传授给天下学子?
进得堂内,只见里面别有洞天。
原来这堂内乃是一个藏书阁,大堂四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数排书架,无数典籍被整齐的排列在上面,这应该就是李渊“藏书二十馀万卷”了。
书架前方摆放着案桌,整个大堂内部的空地呈现出一个圆形,而此刻,宋天峰就站在这圆形中央。
“伯施,你怎么来了?”
“咦,竟是你这小子。”
两人刚刚进得里面,几个老者均是诧异的看着宋天峰。
而说话之人,正是弘文馆十八学士之一的于志宁。
之前宋天峰的前身曾在他坐下打杂,于志宁虽然老眼昏花已久,但却还记得。
宋天峰转身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升起厌恶。
于志宁看上去德高望重,但实则却是个倚老卖老的主。
弘文馆乃李渊所设,馆内学士也尽皆都是李渊所封,按道理该是同一地位才是。
可这于志宁才仗着自己老迈,平日对其他学士都是颐指气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对下面的杂役,那更是苛刻至极,只要丁点儿不合他心意,便会戒尺及身,甚至拳脚相加,定要当着众人狠狠羞辱一番才会罢休。
宋天峰的前身便曾遭这老家伙的羞辱,所以宋天峰此刻不由自主便顿生厌恶之情。
虞世南闻言问到,“于老,你识得此人?”
“他今日可是来砸场子的。”
只听于志宁道,“砸场子?”
“这小子原来是老夫座前的一个杂役,平时也就是给老夫倒茶送水,也没什么大的学问。”
“老夫正奇怪你小子这些日子怎的不见了,没想到你竟来砸场子来了。”
“好啊,当真是小人无节,弃本逐末,老夫平日里苛待你了吗?”
听得这话,陆德明,孔颖达等人皆是皱起了眉头,纷纷用一种嗤之以鼻的眼神看着宋天峰。
虞世南冷笑一声,“原来此人当真是咱们馆内的杂役,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这小子在馆内不听学,不明理,反而来砸场子,当真可恶!”
之前虞世南还不相信宋天峰是馆内的杂役,他觉得自己学馆内的杂役没这个胆量来砸场子。
可当于志宁道出宋天峰的来历,虞世南顿感失望,他原本还以为宋天峰当真是一个学有所成的年轻人。
可没想到,宋天峰竟是一个不思知恩图报,反而恶语相向的小人。
宋天峰闻言,双瞳微微凝聚,脸上浮现一股冷色,看着于志宁道,“小人无节,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
“你说我无节,敢问一句,我夺了你什么?你又帮了我什么?”
“我在你座下端茶送水这些年,从来都是毕恭毕敬,而你呢?你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杂役的?”
喜思其与,怒思其夺。
其意便是喜欢想起别人给予的帮助,却厌恶想起对别人的强夺。
于志宁只说前面半句而故意漏掉了后面半句,显然自己也知道从未给予过宋天峰帮助,他给宋天峰带来的,只有无尽的苛责。
宋天峰话音落下,于志宁顿时恼羞成怒,“你这小儿,老夫堂堂学士,你竟敢在老夫面前你我相称,老夫看你这些年在馆内当真是白待了,一点礼节也不知!”
按照他的意思,但凡在弘文馆待过的人,就必须对他礼仪有加。
然而宋天峰今天是来砸场子的,不是来听学的。
他嗤笑一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对有礼之人自然礼仪有加,但对无礼之徒,切又何必虚伪相待。”
“你在弘文馆的所作所为,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证明,你要我一一道来吗?”
有没有礼,那是自己去按照礼的要求去做,实行仁德,尊重礼道在于自己,而不在别人。
于志宁听到此言勃然大怒,指着宋天峰的鼻子骂道,“混账!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老夫评头论足!”
宋天峰闻言只是一笑,淡淡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我不是东西,我是什么天下自有公论,而你是什么,天下也会有公论。”
“别着急,等我砸了这弘文馆,天下人自然会知道你。”
听到宋天峰的话。
于志宁已经出离了愤怒。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时在馆内作威作福,今日居然被一个白衣怼得体无完肤,此时此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谈及公论,谈及公道,那便是关系到名声和清誉。
于志宁是万万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当赌注的,他还指望仗着这名声继续在弘文馆混几年呢。
只是被宋天峰这一番穷追猛打,于志宁此刻已经失了方寸,原本仙风道骨的脸上皆是愤恨,哪里还有一点学士的风范。
而一旁的虞世南,孔颖达,以及姚思廉,萧德言等人,皆是闭口不言,没有任何要帮于志宁辩驳的意思。
众人都早已习惯于志宁的倚老卖老,今日见他被宋天峰这一般怼,心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只是碍于于志宁,没有当众表露出来。
但帮于志宁说话,他们是万万办不到。
见状,气急败坏的于志宁只得对着宋天峰眯眼威胁道,“最好不要再让老夫碰到!”
于志宁在此间虽然只是一个学士,但到了外面,却也是有权有势的官宦人家。
他这般放狠话,自然是准备日后再报今日之辱了。
只是知道他要等到何时才有机会。
放完狠话,一般就要退场了。放完狠话,一般就要退场了。
于志宁也是如此,鉴于自己的德行。